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四大家族隱忍八年,終於謀定而後動,布下了一個大局,送給李家,算是作為世子百日宴的回敬。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要想釣住大魚,誘餌必須是小世子,才會讓李家相信謝家的確開始動搖,打算改旗易幟,成為帝黨。

這樣一來,如何保護小世子,就成了此番局中最困難的部分。

實際上,從那個大漢劫走小世子開始,謝家就內鬆外緊。那個大漢一出山門,就會被守候多時的北府軍攔下。可惜大漢卻連山門都沒出。謝晉一時也有些慌神,因為喻王在隴西剿匪時和當地世家名族發生了衝突,手段異常強硬,四大家族兔死狐悲,內部出現了不同的聲音,謝晉到底擔心小外孫的安危,不得已隻好動用埋在天師道裏的暗棋崔景深。

喻王似乎也並不完全信任四大家族,暗地派人保護世子。等到崔景深出現時,隻看到那個大漢暈在了草叢裏。之後,崔景深在房頂上四處搜尋,好容易才找到小老鼠一般惶惶不安的世子殿下。

打那之後,世子就沒有離開崔景深的視線。

如果楚昭真的遇見危險,崔景深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可奇怪的是,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保護著小世子,讓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反叫崔景深沒有出手的機會……一直到孫恩出現。

因為前麵小世子的表現,不論是避開追兵,還是樂聲惑敵,都叫崔景深太過吃驚。所以崔景深便沒有及時動手,他想看看,小世子究竟聰明到什麽地步。當然,這個決定叫崔景深後悔了一生。

直到孫老賊扒光世子衣服,崔景深發現小世子摸出匕首,以為他要自盡,這才匆忙出現。

崔景深是個聰明人,他看得很清楚,世家要想維係尊榮,必須要改變。楚旭和楚悼兄弟他都看不上眼,不肯臣服。

有著堅硬外殼的田螺,內心的肮髒即使在清水中依然無法完全清洗。心裏琢磨著世子用的這個比興,崔景深俯下身子,嗡聲問道:“那你是更喜歡田螺還是蓮藕,或者是池塘上美麗的荷花呢?”

楚昭看著崔景深的眼睛,慢慢答道:“為了應對環境而做出自保之舉,其實本身並沒有什麽對錯之分。如果硬要說更喜歡哪個的話,爆炒田螺和清燉蓮藕我都喜歡吃。荷花隻能觀賞不能吃,便讓它長在那裏好了,讓大家都能看到。”

雖然楚昭這吃貨的答案簡明扼要,也與他的年齡相符,叫人啼笑皆非,可是心思玲瓏的崔景深還是自顧自地解讀出了豐富的隱義,一時不由動容。

看著麵前小娃娃墨黑的大眼睛,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崔景深忽然決定:良禽擇木而棲,自己做太傅的人生理想,便在這個小豆丁身上實現吧。

*係統公告:崔景深歸入臣屬之列。起始忠誠值60。*

*係統提示:懸賞任務完成度達到90%。*

楚昭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拉開麵板查看了一下,他現在已經收服了三位屬下。係統按照忠誠值排列,崔景深的忠誠值僅在韓起之下,特長有倆,陰謀詭計90%,宅鬥黨爭92%。

看上去就好可怕的樣子,簡直和韓起的特長是殺人有的一拚。縱觀自己的三位屬下,也就王若穀最正常,頭銜是軍神,技能:攻城86%,守城99%,可惜忠誠值卻又最低。

雖然楚昭巧言說服了寺中的僧眾,沒有被攆出清涼寺。但他畢竟做錯了事情,假扮成執法長老的崔景深還是板著臉做出鐵麵無私的樣子,捏著楚昭的耳朵,提回了靜室。

“從今天開始,每日做早課時,你都必須來我的屋中修習。”執法長老嚴肅地吩咐道。

反正打麻將也得不到多少智力值,楚昭便也停止了這項業餘活動,轉而和穿著老和尚馬甲的晴湖公子修習。

明麵上是懲罰,其實楚昭也看出來了,大約世家也擔心小世子在寺廟裏荒疏了學業,便特意給他找了個家教。這也說明,雖然世家拿他做誘餌釣大魚,但起碼目前為止,並沒有放棄他這個世子殿下。

崔景深實在是個好老師,楚昭也是個一點就透的好學生,教學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

作為門閥看中的繼承人,必須要熟諳譜學。除開謝氏譜這類專門性的族譜之外,還有綜合性的家譜,諸如百家集譜之類的。世家也算是所謀深遠了,如果楚昭真的是個小娃娃,從小接受這樣的教育,也會成長為更加親近世家高門的皇帝。

教材都是極好的,詳詳細細羅列了四大家族裏麵傑出人物的故事,祖輩的興衰成敗,可惜老師講授時總有些馬馬虎虎的。也許是楚昭的錯覺吧。崔景深一個世家子,怎麽可能對自己的家族存在敵意呢。

因為世子記憶力驚人,很快就學完族譜,崔景深便開始係統地教導他世家禮儀。這倒的確是楚昭的弱項,所以他學的格外認真。

因為這段時間生活很規律,每日刷刷日常任務,日積月累之下,楚昭有幾項增長緩慢的數值也獲得了飛快提升。

*係統公告:五項數值達到60以上,獎勵稱號初露崢嶸的小天才”

大名楚昭(九歲美食家&初露崢嶸的小天才)

身份:喻王嫡長子

健康:80

威望:39

魅力:75

智力:66

武術:36

禮儀:80

才藝:66

特殊技能:讀心術1級(待升級)

采集術0級

魅惑術音惑

以前楚昭並沒覺得頭銜有什麽作用,等他升級到天才之後,才發現頭銜改變了他的體質,此外,還具有對各種技能的增幅作用。

舉個最為明顯的例子:楚昭以前的記憶力其實不好,全靠采集術才蒙混過關,頭銜改變之後,他的記憶力一直在緩慢變好。直到升級為天才之後,記憶力更是得到了質的飛躍,由文字記憶變為圖像聲音記憶法,最後變成了照相記憶。

說白了,其實就是楚昭的右腦被進一步開發。看過一遍的場景就可以在腦海中回憶起看到過的任何細節。這可比單純對一本書過目不忘難多了。

除此之外,楚昭感覺比較明顯的就是自己的體質也有所加強。雖然人物初始的武術天賦不高,但是頭銜改變後,他在射箭方麵的目力和準度都有所提升。

冬去春來又一年。

皇帝經年累月的不上朝,可急壞了以郭全為首的一幫子大臣。

對於研讀儒學經典的寒門清流而言,和尚道士絕對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慶正帝突發急症的原因,史書上記載的不明不白,大抵還是和這位皇帝熱愛煉丹之術有關。如今他的兒子似乎又在步其後塵。郭全這位三朝老臣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了。

這一日正是陽春三月,楚昭看著天氣好,一大早就和韓起在院子裏練武。

隨著武力值的增加,如今楚昭的箭法已經很不錯了,準頭很好,隻是勁力略有不足。

韓起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楚昭年紀還太小。就算苦練,還是要等歲數大一些才好,不然恐怕傷筋動骨。

論起習武,韓起並不是個好師傅,不如崔景深那樣擅長循循善誘,他的功夫,是屍山血海裏悟出來的,就算教導楚昭的確很用心,但是因為舍不得對小主公下狠手的緣故,所以楚昭武學上隻能算平平。

不過也無所謂,皇帝略通拳腳即可,楚昭給自己的定位也不是武學高手。

射了一會兒箭,韓起便走過來,貼身糾正楚昭的姿勢。雖然還是初春,但是兩個人身上都略微有些出汗。每次貼近時,略濕的肌膚總有種古怪的吸力。

楚昭忍不住臉紅心跳,覺得韓起握住自己腰部的大手異常灼熱。忍不住哧溜一聲跳出了韓起的懷抱。

“過來吃早點。”執法長老冷著臉站在門口,招呼小狗般呼喚楚昭。

楚昭便忘記了剛才那一瞬間的曖昧和心跳,興衝衝朝著崔景深手裏的早點撲去。發現楚昭很挑食之後,崔景深不知通過什麽渠道,隔三差五給楚昭變出些好吃的,都是郭師傅的手藝。

崔景深一手攬著少年往外走,出門時回頭,挑釁的看了站在樹下,兩手空空的韓起一眼。

韓起空洞的眼睛掠過老和尚的菊花臉,定在他旁邊的少年身上,說道:“今日天氣好,我帶你山上打獵。”

“太好了!”楚昭立即歡呼起來。他最喜歡和韓起一同上山打獵。因為打獵能夠增加健康值和武力值。增加的武力值反過來又可以提高楚昭的箭法。一舉多得。

在老和尚那裏吃了大白饅頭就肉脯,還有清清爽爽的拍小黃瓜,楚昭又毫不客氣地抓了兩個,打算帶回去給自家愛卿嚐一嚐。

饅頭在當時被叫做十字蒸餅,上部裂出十字花紋,內裏嵌著幹棗、胡桃,十分綿軟好吃。當然,好吃隻是相對而言,畢竟,和寺廟裏的死麵餅子比起來,就算是在現代很普通的發麵饅頭,也可算無上的美味了。肉脯在當時也是個好東西,不是一般人想吃就能吃得上的,甚至楚人還用肉脯作為教師的工資,名為束脩。

這些肉脯的確是謝家給崔景深的束脩,東西雖然不很貴重,到底定下了師徒名分。崔景深心疼楚昭,才拿出來給他吃。

“你做什麽?”老和尚在旁邊打棋譜,抬頭一看楚昭的行為,僵屍臉簡直都發青了。

楚昭隔著一層麵具都讀出了崔景深的怒氣,趕忙乖乖說:“我上山打獵,預備餓了吃。長老您……您沒吃飽?”

崔景深也覺得自己的怒氣來的莫名其妙,作為一個下屬,縱然是主公的師傅,這般說話的確算得上僭越了。也是主公年紀小,又乖巧聽話,到底君臣有別,往後自己可要多多注意,不可再以下犯上。

在心中思量一番,崔景深咳了兩聲,捂住胸口吸一口氣,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今日朝中有人要來,你去山上跑一陣子也好。”口氣跟遛狗似的。

楚昭心裏方升起的那點擔憂就沒了。這貨深不可測,根本不需要我瞎操心嘛。於是楚昭就開開心心的抓起夾了鹹肉的饅頭跑出去了。

大約是崔景深的鬼麵人形象讓楚昭總是做噩夢,加上此人實在太過多變,心思深沉至極,就算楚昭有讀心術,也總是弄不明白他的心思,難免有些畏懼崔景深。待這位師傅雖然恭敬,總歸更信任依賴韓起一些。

崔景深的書童過來收盤子,很不高興地抱怨道:“公子,您這是何苦呢?替人家忙前忙後,卻比不上一個陪在身邊的賤奴。山居簡陋,你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東西,卻白給一個賤奴?況且,你早年間臥冰時凍出來的傷還沒好,大夫都說你不可以過於傷神。”

崔景深揚手給了那書童一個耳光,冷聲道:“出去跪著。他也是你隨意評論的?”

那書童猛地跪了下去,哭道:“公子,池墨隻是替你不值。上次明明是公子你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出去救了小世子,轉頭卻成了那個僧奴的功勞。諸位大人的計劃,縱然池墨看不明白,可是小人卻知道,公子您為了小世子暗地裏究竟做了多少事。您身體本來就不好,府裏又亂成一團,正是該您回去繼承家業的時候,長老來信催了多少次……”說著,池墨就跪著朝崔景深挪過去,想要抱他的腳。

“夠了。”崔景深平靜地打斷池墨的話:“我們主仆一場,這次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不要再有下次了。自己下去領罰吧。”

等池墨退下後,崔景深臉上緩緩浮現一個諷刺的笑意:二叔家那點子基業,他還看不上眼。二伯母手段了得,眼界到底窄了些。

執黑子落在棋盤上,崔景深的眼睛眯了起來。

布局到現在,也是該收局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