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轉眼過了一月有餘。世子一直沒找到,喻王在廣西剿匪,又被紀直派人刺殺,生死不明,王妃謝茂雅已經臥病在床,謝銘被李世繁挑撥著打了一架,被言官上本彈劾。看上去,喻王一脈似乎岌岌可危。

四大家族也由鼎力支持,轉為觀望狀態。證據就是喻王世子失蹤,謝莞成功上位。似乎世家將全部期望放在叫皇上能盡快得子上。對喻王世子不聞不問,全當沒有這麽一號人。

在帝都中,世家和寒門終於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李家作為目光短淺的外戚,隻要皇帝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就好,上不上朝,勤不勤政,壓根不重要。因此,一發攛掇著皇上以避暑為名,不回宮不上朝,全力在玄天觀中治療不孕不育。還四處搜羅美女,給皇帝提供各種享受。

皇帝不在,京中局勢越發的撲朔迷離,各種流言甚囂塵上。

阻止舊流言的唯一辦法就是出現新的流言。如今帝都中到處都在傳,說皇上之所以留在玄天觀,是為了專寵謝家女。

名聲?不過是無知婦人給自己套上的一道枷鎖,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等她謝莞當上了皇後,就算夜奔也是佳話。

站在池塘邊上,謝莞將一把魚食灑下去,悠閑地看著水中錦爭食。

“小……小姐,皇上今日又吃了好多丹藥,奴婢看……看見……”碧珠戰戰兢兢走過來。

“看見什麽?”謝莞看她一眼,道:“瞧把你給嚇得。”

碧珠湊近了,低聲說:“奴婢看見孫恩大仙又去給皇上送藥了,還有一群美人。”

“這有什麽奇怪的。”謝莞不以為意。

楚旭近年來在女色上消耗太多,頗有些力不從心,但此番孫恩煉的丹藥似乎真有奇效,楚旭吃了便龍精虎猛。唯一不好的是,這一類藥物通常具有依賴性和成癮症,第一次吃一粒,第二次就得吃兩粒才好,第三次就得吃四粒。

碧珠臉上露出惶急的神色:“小姐,奴婢覺得不太對勁。剛才……”碧珠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皇上身邊的小順子偷偷告訴奴婢,說是每天早晨都會從皇上屋裏拖出去好些女子。全都半死不活的,孫大師就說讓人把這些爐渣處理掉。”

謝莞聽了,沉默片刻,看著池子裏的魚,卻沒有再繼續這個叫人膽寒的話題,反而問碧珠:“祖父那裏有回音了沒?還有,李家究竟何時才能抓到世子。”

碧珠道:“老太爺那裏怎麽想的不知道。隻是銘老爺和王妃都因此病倒了,如今謝家全靠著小王氏一人支撐,隻怕日後如何,還是得落到小姐身上了。”

謝莞微微頷首:“再去打探,切切不要掉以輕心。”

“是。”碧珠轉身離去。

等到回廊上又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謝莞才輕聲說道:“那些女人和我是不同的。既然要做皇後,就沒想過淑房專寵。”

不求成為唯一,隻求成為最特殊的那個。到今日為止,安靖帝都沒有碰過她,這就證明皇帝心裏是有她謝莞的。

額,這可真是謝莞想多了。皇帝不碰她,是因為除了壯陽藥,楚旭還在玄天觀裏輔修**。

天師道所傳**號稱能夠采陰益陽,延年益壽,攻治重病,最後練好了還能成仙。號稱活了一百歲的孫恩大仙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此時,他正在房中高屋建瓴地指導楚旭:“精少就會得病,精盡就會人亡,所以皇上的問題呢,不在藥物,而是沒有閉精鎖關,所以藥性都流失了,自然所耗日增。”

皇帝如獲至寶,趕忙問應該怎麽做。

孫恩便貼心的提出“禦女術”以供楚旭學習。於是楚旭就天天嗑藥睡各種不同的美人。

李家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也巴不得楚旭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的沉迷在美色享樂中,所以對楚旭在玄天觀避暑期間搞些治病強身的娛樂活動,他們是絕對讚成的。還幫楚旭瞞著郭懷等朝臣,說皇帝為國事累病了,所以要靜養幾月。

現代的猥瑣男也許會將這個練功的過程想象得十分香豔,但實際上真是一門嚴肅的學問。再有趣的事情,當他變成每日必須完成的任務之後,都會失掉其中大部分的趣味性。麵對著千嬌百媚的各色一大波美人,楚旭卻必須忍住不射,任憑他再好色,也覺辛苦。

楚旭娶謝莞的目的,就是想要和她生一個合心意的寶寶。“神功”大成之前,自然不能碰她。和愛啊珍惜啊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隻是謝莞這樣不明不白的和皇帝待在一起,也不是那麽回事,皇帝是個厚道人,原是打算封個妃子的。這樣陪在他身邊,對謝莞也好,對日後可能的孩子也好。

詔書擬定好的那日,長公主又過來說了幾句話,皇帝自然不肯相信謝莞這般純美的女子會做這樣的事情,隻是長公主的麵子也要給,於是封妃一事便就此擱置。楚旭想著,也對,還是等回了皇宮,在風風光光的冊封更好。

謝莞這段時間的表現,不驕不妒,善良聰慧,楚旭還是很滿意的。

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楚旭在玄天觀努力習練禦女術,想要生兒子的時候,楚昭和韓起便在山的另一麵,過著簡單質樸的山居生活。

謝家好像完全忘記了這麽一個人。楚昭不再是金尊玉貴的世子殿下,而成了清涼寺裏一個普通的俗家弟子,跟著遮那王師叔修行。偶爾會從荷花池中飄出來一葉扁舟,默不作聲的卸下許多吃食。這時候,楚昭才會恍然記起在謝家錦衣玉食的生活。

在清涼寺生活了不長一段時間,楚昭就發現,韓起的確不怎麽招人待見——廟裏為了防止發生血案,安排他單獨住在一個院子裏,就在正殿後麵,四間屋子,外頭有個小門。關上這道門,便有種與世隔絕的味道。

不過這種情況自打楚昭來之後,得到了徹底的改變。

除開飲食,楚昭已經完全適應了山中的生活,他雖然不能出山門,但也可以在寺廟裏自由玩耍。

他每日穿著和尚衣服,赤著腳到處亂跑。除了長相之外,便十足是個小和尚的樣子了,隻是看著比普通莊戶人家孩子文氣。寺裏的僧眾便都以為他是哪個落魄士族的後代。

因著這位小少爺漂亮又和氣,而且見識很廣,所以在寺廟裏很快就交到了朋友。

每日等小和尚們做完早課,楚昭寫完給自己布置的大字,跟著韓起練習劍法,又和寺廟裏的老和尚打過一回機鋒後,控製麵板上能做的日常任務都做一遍,然後就開始玩樂。

也不全是為了玩樂。楚昭做了一副麻將,具體說來,是韓起一手包辦,楚昭負責在旁邊指點。楚昭也用薄薄的竹片做了紙牌教大家玩。打過幾回紙牌和麻將,寺廟裏的小和尚就上了癮。

偏殿上有現成的吃飯桌子,不用搭。好,這就開始打牌了。

一打打到吃夕食的鍾點。智慧值有時漲,有時不漲,但楚昭絕對不沉迷,到時候就堅決收拾麻將回家。家裏還有個人等著他。

韓起很能幹,他會養鴨子,養雞,養兔子。采藕,采菱,采雞頭米,因為楚昭要喝牛奶,他還搞了一頭母牛過來,母牛來了沒幾日便生了一頭小牛。

外頭一排綠楊,裏頭知了極多,風吹過樹葉嘩啦嘩啦響。楚昭每日最喜歡在太陽下山之後去水塘邊散步,一群小鴨子跟在他後麵,大家一起圍觀小牛吃奶。

韓起便精赤著上身,在旁邊的樹蔭下麵做些木工活,給楚昭打造他想要的家具。累了便看了看楚昭。世子的臉在火紅一片的雲霞映照下,便讓韓起心醉神馳起來。

晚上,為了保護世子,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雕花木床。床上有粗夏布印花帳子,有些印花,已經是韓起能夠提供的,最貴重的東西了。

躲在被窩裏想一想娘親,查看了控製麵板,發現關心的人都還活著,任務進度一直在往前走,便也就不再掛懷了。第二日便沒心沒肺的將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都送給廟裏的小和尚。

當然,不順心的事情也有。寺廟裏有個叫戒塵的和尚,雖然法號說要戒絕塵心,其實凡人中的爭鬥心很重。韓起不知道怎麽得罪過他,現在他害怕韓起武藝高強,便總是找楚昭的麻煩。

遮那王師叔對這個俗家弟子的寵愛,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小和尚老和尚不大不小的中和尚基於麻將的魅力,都很喜歡楚昭。對總是找他麻煩的戒塵便不怎麽待見。

這一日楚昭又和戒字輩的小和尚在一起玩牌,就被戒塵帶著執法長老尋來了。

“長老,就是此人勾引著眾人子弟不學佛法,沉迷嬉戲。帶壞了我清涼寺的風氣,合該驅逐出去。”

執法長老長得活似一個枯槁的僵屍,為人又特別嚴厲,寺廟裏沒有不怕他的。今日他陰沉著臉站在一桌麻將跟前,小和尚們都要嚇哭了。

戒癡直接嚇尿了。他之所以上山為僧,主要是為了逃避徭役,若是被攆出寺廟,大約隻能乞討為生或者賣身為奴了,因此他平素為人十分的謹小慎微。大約是活得太過壓抑,戒癡對麻將非常癡迷,若不是楚昭每日都將麻將收走,他能打三天三夜不間斷。

“長老我錯了,求求你不要攆我走。”頓了頓,戒癡忽然指著楚昭說:“都是他,都是他哄騙我們來玩博戲,不玩的人就會被遮那王師叔毒打。弟子,弟子實在是迫不得已。”

其他小和尚聞言都愣住了。有的也跟著戒癡一起指認楚昭,也有人默不作聲的,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替楚昭辯白。

楚昭笑了笑,不慌不忙說道:“長老,就算要懲罰我,也該讓我先辯白幾句。”

“說。”老和尚的臉上皮肉耷拉著,看上去有點怕人。

“我常常去寺廟後麵的池塘裏摸魚蝦,那裏麵有厚厚一層淤泥。世間萬物,一旦落入淤泥之中,就會變得汙穢不堪。就像這根蓮藕。”說著,楚昭將自己的籃子端了起來,從裏麵拿出一根沾滿泥巴的蓮藕,又取出一粒順手摸來的田螺,說道:“當然,淤泥底部也生長著一些田螺,它們有一層堅硬的外殼,抵擋混濁池塘水帶來的侵犯。就像戒塵師兄一樣。”

戒塵露出得意之色,說道:“這時候拍馬屁也沒有用了。你犯下大錯,必須要驅逐出寺。”說著,他拿起一截蓮藕,啪的一聲掰成兩斷。

楚昭點點頭,將田螺放在自己的水杯裏,然後在清水中放了幾滴香油,繼續說道:“雖然沾染了淤泥,但無論池塘的水多麽混濁,這些蓮藕隻要用小溪裏的清水稍微衝洗下就可以食用了。就好像被戒塵師兄掰斷的那一根,雖然表麵沾染了淤泥,但是內裏卻雪白剔透。是為出淤泥而不染。”

楚昭舉起裝了田螺的杯子,繼續說道:“而田螺雖然表麵光滑,放在清水裏過一陣,清水也會變混濁,因為田螺把它們內心的髒東西吐了出來。雖然博戲如同淤泥一樣,但是,這又何嚐不是修行中的一種考驗呢。究竟是蓮藕還是田螺,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語畢,楚昭和執法長老對視,氣氛一時有些緊張。

半晌,皮肉鬆弛的老和尚忍不住笑了起來:“有趣。”

笑什麽笑?以為自己又換了一個馬甲,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

崔、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