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橫禍與豔福
如果裴潛不知道這姓段的是誰,或許他不會這樣憤怒。問題是,他想不知道都難。
——段憫,朝廷叛黨紅旗軍著名的前年輕將領。如果采用朝廷的說法,那就是山中賊的重要匪首之一。據說他的父親段天亮與紅旗軍大首領龐天碩是藝出同門的生死之交,卻在三年前一場朝廷大軍圍剿雲中山的惡戰中不幸陣亡。
而三年之後,他的兒子段憫便背叛了紅旗軍倒向朝廷。作為晉升階梯,他向泰陽府繡衣使主辦丁昭雄獻上了包括雲中鎮在內的泰陽府三縣四鎮共計二十九名紅旗軍潛伏人員名單,導致紅旗軍在泰陽府辛苦經營了十多年的情報網絡幾乎一夜癱瘓大半,諜報精銳損失之慘重為曆年罕見。
這樣的人,紅旗軍自然是非殺不可。所以他們派出了古劍潭的高手,誓要將其人頭取下懸掛到泰陽府繡衣使衙門前的旗鬥上。
這事本來和整天混吃等死的裴潛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可自從兩名女刺客衝入暗香齋的那刻起,他就注定得陰差陽錯地替段憫背起黑鍋。
可山中賊是幹什麽的?是一股以雲中山為中心,盤踞周邊六府十九縣的強大叛亂力量。他們和朝廷作對不是一天兩天了,攻城略地殺官斬將,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沒幹過?自己被這夥人盯上,那還有得好?!
裴潛的頭可能是在江水裏浸泡得太久,隱隱作痛起來,一邊咒罵段憫,一邊扯下了蒙在黑衣女刺客臉上的麵紗。說實話,剛才在水裏的時候由於麵紗纏得太緊,急切間無法取下,他隻能掀起一角將嘴巴湊了上去。和這臭丫頭惡戰了半宿,到現在裴潛還不知她到底長什麽模樣。
麵紗揭開,露出的是一張嬌豔絕倫的俏臉,欺雪賽霜的玉頰上沾滿了晶瑩剔透的水珠,也不曉得是未幹的江水還是流下的眼淚,在朦朧的月色照耀底下,就像一朵盛綻在黑夜裏的雪白無暇的玫瑰花,脈脈散發出如夢如幻的魅力。
黝黑纖秀的峨眉,微微顫動溢出晶瑩淚珠的明眸,小巧的瓊鼻紅潤飽滿的雙唇,還有那如天鵝般驕傲挺起的胸脯,一起一伏仿似玉江的波濤跌宕。
和她比較起來,暗香齋的第一美女玉詩姑娘,隻能算是站在天鵝麵前的烏鴉,頓時黯然失色。裴潛有些後悔,不該那麽麻利地剃光了黑衣女刺客的如雲秀發,至少也應等到自己欣賞過這丫頭的絕美臉蛋兒以後。
兩支連天虹,一瓶古劍潭秘製的“冰心丸”,三隻穿雲弩的箭匣,一把用於任務失敗橫刀自盡的淬毒短刀,還有若幹零零碎碎銀子和銅錢等小玩意兒,裴潛雙手不停把黑衣女刺客身上的一家一當全都掏了出來,然後丟入扯下的黑紗巾裏,準備待會兒打包帶走。最後,他又從少女的懷中掏出一塊銅牌,順手在對方劇烈顫抖的雪峰上重重捏了一把,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黑衣女刺客失聲驚呼,雙目噴火怒視裴潛,低聲道:“我師姐不會讓你活過今晚!”
裴潛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見銅牌正麵鐫刻的是古劍潭標記,背後則有“水靈月”三字。他把銅牌握在手心裏往上一拋,而後接住,如此循環往複道:“你叫水靈月,那水中天是你什麽人?”
黑衣女刺客微露驚訝之色,沒想到這叛賊居然不曉得水中天就是自己的父親。或許,他是故意裝的。不是剛才他還在矢口否認自己就是段憫麽?
想到這裏黑衣女刺客對裴潛愈發厭惡,冷冷道:“他是我爹爹,你怕了?”
裴潛心裏一凜,情知水中天是古劍潭四大老之一,修為通玄性如烈火。若是知道自己欺負了他的女兒,那最明智的方法便莫過於趕在被水中天找到之前,立馬跳進江裏頭淹死算了。
要知道,古劍潭是雲陸九大宗之一,也是惟一站在山中賊那邊的正道門派。據傳門下弟子逾千,旁支門徒更是遍布雲陸的天南海北。換句話說,即使裴潛馬上遠遁萬裏,然後在荒山野嶺中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不出半個月,也一定會被古劍潭的徒子徒孫們掘地三尺,生生挖出來。
然而看到水靈月輕蔑的目光,裴潛油然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頓時又把古劍潭和水中天丟到了九霄雲外,冷笑道:“現在該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你——”
水靈月緊咬貝齒,抑製芳心深處的恐懼與緊張,說道:“殺了我,我不想活了!”
在今夜之前,她都是玉潔冰清的天之驕女。可就在短短不到半個時辰裏,她被一個到現在還全身**的男人摟抱、親吻、剃光頭發,還將那雙髒手不知多少回伸進了自己的懷中,肆意地揉捏少女的聖地。
即使裴潛不殺她,水靈月也已有了死的念頭。隻是後悔自己太過自負,沒有像其他師兄弟那樣,在執行任務時將一顆毒丸藏到嘴裏,隨時一嚼就能夠結束眼前這無窮的屈辱。
可事實上,這本也怨不得她。根據以往掌握的段憫的履曆資料,他不過是個凝元級的高手。雖然用毒伎倆防不勝防,但當他一絲不掛躺在**雲雨酣戰的時候,顯然不可能有任何這方麵的防備。
所以根據事先的計劃,由她負責刺殺,由白衣女刺客負責接應善後,本足夠將兩個段憫也一起斬殺在玉詩姑娘的帳幕中。可惜再完美的計劃都會有失算的時候,至少今夜刺殺者反成了獵物的俘虜,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一位異常美麗的俘虜。
因此裴潛並不想殺死水靈月,他倒出一把冰心丸塞進嘴裏,嚼了幾下吞咽入肚,頓感有一股舒服之極的暖流從小腹騰起,緩緩蔓延周身經脈,令得通體舒泰。
“笨丫頭,”看在冰心丸的份上,裴潛決定再給水靈月一次幡然醒悟的機會,“連我都聽說過,段憫遠在泰陽府的繡衣使衙門,被重兵重重保護,又豈會跑來雲中鎮上尋歡作樂,還不帶一個扈從?”
水靈月見這無恥之徒將爹爹耗費十年才煉製出的一爐冰心丸,頃刻就浪費了十餘顆,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憤恨,說道:“你還想騙我?我們早已收到情報,曉得你已被安排到雲中兵院擔任從五品的副講書,明日就要到任!”
“嗡——”裴潛的腦袋轟鳴了聲,興許是冰心丸的作用,他此際的腦筋變得特別好使,一下意識到這裏頭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不再說話,埋頭抽去水靈月腰間的束帶。水靈月叫道:“惡賊,你幹嘛?”
裴潛冷哼道:“我得找回丟掉的那一百兩銀票!”雙手不停脫下水靈月緊貼在曲線畢露的嬌軀上的濕衣,露出了鮮紅的肚兜和雪白的肌膚。
水靈月驚恐地叫罵,這就像一隻綿羊在一頭餓狼麵前的無力抗爭,很快肚兜和抹胸也被裴潛剝落。她嬌小動人的玉體纖毫畢露在這惡賊的眼底。
不知不覺水靈月的叫罵變成絕望無助的哭喊,可很快她連這點僅存的權力也被剝奪。裴潛的嘴牢牢堵住了她的櫻桃小口,從喉嚨裏發出的嗚咽聲更刺激起他胸中高熾的欲火。要不是這兩個丫頭作祟,自己此刻正該躺在玉詩姑娘的香榻上,享受著夢寐以求的人生第一場盛宴。
如今香榻換作了冰涼的泥地,錦被變成了黑黔黔的天幕,所幸身下的水靈月比起玉詩姑娘嬌豔十倍也不止,足以彌補這所有的缺憾。
所以還猶豫什麽呢?裴潛意得誌滿地跨馬提槍,繼續在暗香齋中未竟的征戰。
秋風在低吟,江水在嗚咽,水靈月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即使是十惡不赦的紅旗軍叛徒,也比不過這個壓在自己嬌軀上的**魔!
她感覺到裴潛在吮吸自己的玉峰,在撫摸自己的脖頸,在……
她寧可自己已是死了,也不願受這難以洗刷的可怕淩辱。當下體傳來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時,她一聲痛楚呻吟終於幸運地昏死了過去。
等到水靈月悠悠蘇醒過來,裴潛已將她的外衣圍在了自己的腰胯上,寫意而滿足地靠坐著白樺樹,一隻臭手兀自餘興未了地隨意撥弄著那顆矗立在雪峰之巔的嫣紅星丸。她的冰肌玉骨上,盡是大戰後留下的齒印與淤青,體內火辣辣的疼痛卻遠比不上心中的哀慟。
身邊有一灘殷紅的血跡,斑斑點點灑濺在泥土與落葉上。她的心一下子撕裂了,嘶聲叫道:“禽獸,我一定要殺了你!”
“省點兒力氣吧,”裴潛笑吟吟地欣賞著水靈月的胴體,“你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當然,如果覺得剛才意猶未盡還想再接再厲,我倒可以拔刀襄助。”
水靈月咬碎銀牙,怨毒地瞪視裴潛,卻有些奇怪他為什麽即不殺自己,又不趁機逃走,隻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這兒吹著江風。
當她看到一條窈窕動人的白色倩影正緩緩從江邊朝白樺林裏走來時,登時心頭一凜,難以置信地想道:“這惡賊居然是在等花師姐!”
盡管是同門師姐妹,而且花靈瑤的年紀也僅僅比她大上兩歲。然而水靈月深知,自己的這位師姐實為古劍潭千年以來的第一天才,不僅天資卓越悟性奇高,而且曾有三年遠赴海外聖境修煉,歸來後修為突飛猛進已不在她的父親水中天之下。
她曾聽古劍潭的長老們私下議論到,花靈瑤的修為不出兩年就會超過本門的四大老,成為僅次於掌門人寒中雪之下的第二高手!
就算段憫再奸詐陰險,水靈月仍舊相信,花師姐要殺他就似捏死隻螞蟻那麽容易。
如果不是因為執行今晚任務的是自己,爹爹和花師姐又均都不甚放心,她是根本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段憫,就中斷修行親自出馬的。
花靈瑤走進白樺林,驀地輕舒雲袖,枝頭樹葉飄飄灑落在水靈月的身上,將她毫無遮蓋的玉體埋掩起來。
“師姐……”水靈月羞憤交加,淚水奪眶而出,哽咽叫道:“快殺了他!”
花靈瑤的眸光就像古劍潭的潭水一般冰寒清澈,凝視著裴潛懶洋洋的笑臉。她靜默許久,方才漠然說道:“你走吧!”
“師姐?!”水靈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望向花靈瑤道:“你讓他走?”
花靈瑤沒說話,水靈月發現她的雲袖在輕輕地飄動,有縷縷淡淡的青色光紋流過。
裴潛笑嘻嘻站起身,把打包好的戰利品挎在了肩膀上,說道:“多謝!”
花靈瑤咬了咬內側的櫻唇,沉靜道:“從今夜起,你在古劍潭必殺榜上的排名將上升三位,由我親自負責。”
裴潛嘿然道:“悉聽尊便。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們的情報工作做得委實差勁兒!”頓了頓,手指花靈瑤那裂衣欲出的挺茁玉胸,又道:“我等你!”扭頭走向黑壓壓的山林深處,迅速消沒了影蹤。
花靈瑤屈指彈出一縷青色柔勁,解開了水靈月的經脈禁製。水靈月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睜著失神的雙眼望著夜幕,麻木地問道:“為什麽?”
花靈瑤走到水靈月身邊蹲下嬌軀,低聲道:“他在叛逃前,暗中對青二伯下了劇毒。我們請來了所有能找到的解毒高手,但全都沒用。就在我們出發後,龐大帥為了救活青二伯,被迫答應了這惡賊開出的條件,準許他多活三十天,以此換取到了解藥。因為泰陽府的諜報網絡嚴重受損,導致我們沒能及時獲悉。”
“於是你就把他放走了,讓他去拿解藥救活青二伯?”水靈月木然看著花靈瑤,唇角流露出一絲令人心碎的冷笑道:“那我呢,我怎麽辦?”
花靈瑤道:“月兒,這是必要的犧牲——為了青二伯,為了義軍的大業。何況,剛才命令傳到時,我並不清楚這裏發生的事情。否則……”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水靈月也不想聽了,突然拔出裴潛留在林子裏的青虹古劍,朝自己的玉頸上刎去。
“叮!”花靈瑤出手如電,彈飛青虹古劍,握住水靈月的玉腕道:“三十天——月兒,相信我:三十天後我一定會替你殺了他!”
“不!”水靈月望著斜插在泥地裏的青虹古劍,咬牙說道:“我要親手殺了他!”
※※※
裴潛很滿意今晚的收獲,他如一頭夜鷹般飛掠在茂密黑暗的山林裏,還在回味和水靈月水乳交融的美妙滋味。
當裴潛躍入江底的一瞬,就已經算到追下來的必定是修為稍遜的水靈月,而花靈瑤則會運用靈覺在江麵追搜索,對他形成立體追殺的態勢。
這正是裴潛想要的,他輕輕鬆鬆搞定了水靈月,又從隨後趕來的花靈瑤麵前堂而皇之地離開。現在,他必須盡快回山見老鬼。因為許多無法從水靈月口中得到的答案,隻能由老鬼來向他作出合理的解釋。
老鬼並不是真正的鬼,他是裴潛的師傅。裴潛在他門下待了七年,至今都不清楚老鬼的真實姓名,也不清楚當年是什麽原因讓老鬼收留了自己。
山林的盡頭是個幽靜隱秘的小峽穀,在穀中長滿了各色各樣的竹子,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將幾間青灰瓦房掩映在峽穀的深處。
果不出其然,老鬼佇立在青灰瓦房前,似乎算定了裴潛會在這時候回來。
他看上去約莫四十餘歲,一身黑色長衫,身材修長卻似將恐怖的力量都蘊藏在了單薄的身體裏。公平的說,老鬼並不像鬼,他的相貌非常英俊,如刀鋒般的眉宇之下一雙湛寒的眼睛微微合起,神情沉靜而落寞,就似一座北海上懸浮的冰山,讓人永遠無法知道在海麵以下掩藏的究竟是什麽。
沒有其他人,因為整個“鬼獄門”就隻有老鬼和裴潛師徒兩人。
按照老鬼的說法,鬼獄門素來一脈單傳。但裴潛壓根不信——信才有鬼!
每次見到老鬼在門口等他時,裴潛都會心裏發怵。可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幸虧和老鬼鬥智鬥勇鬥狠鬥皮厚七年,他在屢敗屢戰中著實積累了不少寶貴經驗,曉得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就越不能顯露出理虧和膽怯。況且今晚的事,擺明了老鬼也有份兒,自己更該理直氣壯。
“老鬼——”裴潛剛剛打算先發製人,就看到老鬼左手平托在胸前,掌心上有個黑不溜秋圓不溜丟的玩意兒,足有西瓜那麽大,上頭還隱隱閃爍著火星。
“什麽東西?”裴潛愣了愣,陡然色變道:“又來了!”騰身躥向青灰瓦房左首邊的山澗裏,身速之快竟與花靈瑤不相上下,果然應驗了狗急了會跳牆的古老名言。
可是他再快也快不過老鬼的手,沒等裴潛撲入山澗裏,就聽到背後一記轟響,巨大的氣浪混合著亮紅色的光火與黑煙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
裴潛丹田真氣勃然升騰遊轉周身,化作護體真罡冒起嫋嫋紫氣,卻被強勁的氣浪轟得劇烈波動千瘡百孔,隻覺得五髒六腑一陣翻轉,眼前劈劈啪啪金星亂冒,先前十餘顆冰心丸算是白吃了,身軀不由自主拋飛過山澗摔向竹林裏。
也虧得裴潛臨危不亂,甩手擲出飛虎爪抓住一根粗壯的翠竹,生生將身子定住,借勢翻身踉蹌兩步在地上站定。
月光下的山澗裏,映照出一個烏黑的身影,除了呼哧呼哧吐著黑煙的口中還露出幾點白牙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顏色,直如煙熏的太歲火燎的金剛。萬幸的是身上沒掛彩,裴潛不由慶幸自己七年裏從不偷懶(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兼且摸透了老鬼的脾性,這才能反應神速地逃過一劫。
就剛才這一下,今晚水靈月、花靈瑤二女的刺殺簡直都成了小孩辦家家。若非他真實修為遠不止於在水靈月麵前表現出的凝元境界,相信此刻死相一定很難看。
而類似的險情和悲慘遭遇,裴潛幾乎每三個月都會體驗一次。這樣的頻率並非出於老鬼的仁慈,而是往往他在體驗過後,還需要長達兩個半月的療傷期。也正源於此,剩下的半個月便成為了裴潛的狂歡節。
——殺人不過頭點地,為了一百兩銀票和兩瓶破爛**,就差點要了自己的老命,這未免太過份了!裴潛怒了,他全身騰起炫目紫光,淩空飛掠氣勢洶洶地衝向老鬼,身後是一大片被轟爛的竹林。
突然他猛地在半空中刹住身形,驚愕地盯著五丈之外的老鬼左手。他的手上,又多了顆一模一樣的鐵西瓜,隻是沒點著而已。
經過大腦迅速而精確地計算,裴潛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僥幸的機會,臉上的怒容瞬間化作無奈的委屈,高高舉起原本攥緊的拳頭,歎口氣道:“好吧,我承認,今天下午是我偷開了秘櫃,拿走了你的銀票。”
老鬼哼了聲,手上的鐵西瓜像是在變戲法似地陡然消失不見。他在屋前的石鼓凳上坐下,拿起石桌上的二胡,依依呀呀地拉奏起來,聲音難聽無比。
裴潛暗鬆了口氣落下身形,臉上堆起笑容慢慢湊近老鬼道:“完了?”
老鬼沒理他,聚精會神於猶若殺豬的琴聲中。裴潛眼珠一轉,道:“那我就去洗洗睡了。”試探著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今晚玉詩原定的客人是段憫。”老鬼忽然開口,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很耐聽。
“哈哈,果然是你在搞鬼!”裴潛驟然轉身,想到那可怕的鐵西瓜又急忙話鋒一轉道:“當然,也是你幫我搞定了那個白衣女煞星,對不對?”
“不是我,”老鬼二胡拉得很投入,閉著雙目道:“我和古劍潭的人沒關係。”
裴潛一愣,說道:“那今天晚上在暗中一直跟著我到了江邊的人是誰?”
“是我。”老鬼的回答永遠很簡單明了,卻也永遠讓裴潛琢磨不透。
於是他決定放棄,推門入屋一記劈空掌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然後對著自己的床鋪看了看,眨巴眨巴眼睛猛一聲慘叫衝出屋門道:“老鬼,我**是什麽?”
老鬼繼續享受他的二胡琴技,沒有回答。裴潛氣急敗壞地道:“為什麽把他放在我**?是個漂亮女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個斷了氣的醜八怪!”
“他死了,你才有事可做。”老鬼不疾不徐地說道:“你不是一直抱怨日子過得無聊麽,如今機會來了。”
“什麽機會?”想到**那個死鬼段憫的屍首,裴潛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戰,叫道:“我不幹,你休想哄我去幹那些不要命的買賣!”
琴聲戛然而止,意味著老鬼又可以騰出手亮出那隻鐵西瓜。
裴潛一邊往後退,尋找足以隱蔽的山岩,一邊道:“士可殺不可辱!”
“這是‘雲中雷’,專為武威神炮設計的炮彈。”老鬼對裴潛的舉動視若不見,淡淡道:“去年用於朝廷征伐夜狼族的南疆戰場上,殺傷無數屢建奇功。”
“炮彈?”裴潛呆了呆,在他的常識裏自火炮發明三百年來,所使用的都是不會爆炸的實心鉛彈或鐵彈。而以適才的親身感受,這種“雲中雷”非但是空心的,並且連帶彈殼都會爆裂成數十片刀鋒般的碎片,足夠覆蓋方圓五丈,威力遠勝於傳統中的實心彈。
“是炮彈,而且是雲中兵院在去年秘密設計出的新型炮彈。”老鬼道:“我手裏的是仿製品,威力勉強隻及它的三成。假如是真正的雲中雷在你身邊爆炸……”
裴潛又是一個寒噤,苦笑道:“那你就可以另外收個乖巧聽話的徒弟了,而不必整天費盡心思盤算著怎麽折磨我,玩死我。”
老鬼悠悠一笑,說道:“你不是越活越滋潤麽,就在今晚還曾左右開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