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情難忘(二)

第九章 舊情難忘(二)

從那天起若君真的轉性了,每天早早就起來去上學,回家便一頭紮到房間看書,變得越發安靜了,隻有晚飯時才能看見她,不過一個多月的光景,憔悴了不少。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梅思遠看在眼裏,心裏清楚怎麽回事,年輕人的事情不好多問,隻能心疼,好好的女孩瘦成這樣。

台燈昏黃的光照亮房間一角,若君仔細的寫著日記:

昨天晚上雲漢羲又出去了,終究還是放不下,跟了出去,那個荒院的門沒有關緊,偷偷溜了進去,蹲在屋外的窗戶下麵偷聽。他們是負責搜集敵人消息的,漢羲懷疑柴鴻羽就是敵人安插在師範學院的眼線,但柴鴻羽很小心,和他接近比較難,嘴巴也緊,找不出確切的證據,而且這個地方似乎被柴鴻羽發現了,要轉移。

寫到這裏停筆了,咬著筆頭,總有辦法可以從柴鴻羽嘴裏套出些消息。

第二天放學,若君捧著一小罐梅花釀站在師範學院門口,出來的男生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看她一眼。

看見柴鴻羽出來了,高興的跑過去,“等你很久了,怎麽才出來?”

柴鴻羽納悶,又是字正腔圓的說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若君含羞帶笑,“等你。”說完,不等柴鴻羽反應過來就拉著他走了。

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若君把那罐梅花釀給他,柴鴻羽疑惑的接了過來,“這是什麽?”

“是梅花釀,每年隻做了一點,我特地給你留的。”若君的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

柴鴻羽卻不為所動,打開罐子聞了聞,“這個真香,謝謝你了。”不客氣地放進包裏,轉身就走。

若君傻在原地,這是什麽人,難道美人計對他無用?

不甘心的追了上去,“那個……謝謝你上次背我回家?”

柴鴻羽繼續向前走,漫不經心道:“沒什麽。”

此人回答不給人接話的餘地,若君隻好開始胡扯,“這個梅花釀要回去衝水喝,放在粥裏也很好吃,不過你可不要像洋人那樣用來抹麵包,不然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柴鴻羽突然停住,仔細打量著若君,“你怎麽不去找雲漢羲?”

若君心一顫,難道她表現得這麽明顯麽?每個人都看得出她喜歡雲漢羲。

一想到雲漢羲臉色便沉了下來,心裏大罵柴鴻羽,委身來討好他還不領情,哪壺不開提哪壺,姑奶奶不幹了!什麽美人計,不用了!

若君酸酸的說道:“雲漢羲有心上人。”扭頭便走,計劃失敗。

不成想柴鴻羽在他身後喊道:“明天我去找你。”

“嗯?”若君好奇地回頭看他,隻見他舉了舉手中的罐子,給了她一個陽光般的笑容便走了。

“美人計……成功了?”若君迷惑道。

次日黃昏。

梅若君被站在崇慈女中校門口的柴鴻羽嚇到了,張昭妍也嚇到了,呆呆的問了一句:“你這麽快就轉移目標了?”

若君沒來得及回答,柴鴻羽就已經微笑著走來,輕輕的牽起她的手,溫柔一笑,“走吧。”

然後,張昭妍張目結舌的目送還沒反應過來的若君就這樣跟隨柴鴻羽遠去。

初夏的天氣清涼,沒那般燥熱。

被柴鴻羽牽著的手出了一層汗,兩人一路上無語。

“說實話,昨天你突然來找我,讓我有些莫明其妙,我一直以為你很喜歡雲漢羲。”柴鴻羽開口,對著她微笑。

若君心虛的低下頭,他以為她害羞,笑意更濃。

回了神,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聽你的口音,不像北方人,你是福建那邊來的?”

柴鴻羽停頓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若君看著他,等他開口,但始終他還是沒說。

還是慢慢來吧,太急會讓他起疑心。

二人走到運河邊,夕陽映在水麵上。

“真漂亮,我希望以後有機會帶你去山上看日落。”柴鴻羽向往著,又道:“那天你喝醉了,嘴裏喊著雲漢羲的名字,像隻受傷的小鳥,那時候我有種想保護你的衝動,沒想到我們真的能在一起。”

若君愣了一下,難道柴鴻羽早就看上她了?隻好轉移話題,“你喜歡夕陽?”

“嗯,朝陽太刺眼,還是夕陽更溫和。”柴鴻羽看著天邊的落日。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柴鴻羽無聲的歎口氣,“也許吧。”

張昭妍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梅家,扶著門框氣喘籲籲。“雲漢羲!你給我出來!”

西廂的門開了,雲漢羲眉頭微蹙,心想這大小姐又要來鬧事了,“幹什麽?”

張昭妍衝上前去,把雲漢羲扯下台階,自己站了上去,居高臨下對於教訓人更有感覺。“若君都被人搶了你還理直氣壯地問我幹什麽!”

“被人搶了?”

“也是你們師範學院的,個子不高,說話音調怪怪的。”

“難道是他?”雲漢羲走神了。

“是誰?”張昭妍剛問完就看若君被柴鴻羽送了回來,張大著嘴巴指著柴鴻羽,美女形象全毀,“就是那個人。”說完就跑了出去。

雲漢羲站在原地看著門外,柴鴻羽看見他對他笑了一下,譏諷的笑。

張昭妍把若君拖進院子裏本想當麵質問她怎麽回事,但是柴鴻羽也跟著進來,隻好又拖著她去了後院。

見她們倆個去了後院,雲漢羲和柴鴻羽對望了一會兒,什麽都沒說,兩個人懷揣著各自的心思。

“楚恒毅沒有再找你麻煩吧?”柴鴻羽打破沉默,他要雲漢羲記住,他柴鴻羽曾經幫過他。

“沒有了,他似乎很怕你。”從那次以後雲漢羲留心觀察過,楚恒毅總是躲著柴鴻羽,以他的背景,有必要忌憚柴鴻羽嗎?還是說,柴鴻羽的背景比他更強硬。

“怎麽會,他是學生會主席,家裏又有地位。”柴鴻羽的笑容很自然,讓人分不出真假。

房間裏,若君被張昭妍推坐在床上。

“若君,你怎麽會跟那個人在一起,這也太快了吧?快給我從實招來!”張昭妍拿起一把木尺在手裏敲著,就像獄卒在拷問犯人。

“上次,我喝醉了他背我回來,讓我有種安全感。”若君把對雲漢羲的感覺換上了柴鴻羽的名字。

“就這樣?”張昭妍有些失望。

“還有……他想事情的時候眼神很專注,那種表情讓我百看不厭。”滿腦子都是雲漢羲,嘴角露出甜甜的笑。

張昭妍捂著自己的臉,慘然道:“你怎麽這麽快就變心了,算了,既然是你自己選的我也不好說什麽。”放下木尺出去了,留下若君一個人在那裏發呆。

柴鴻羽每天來接送若君上下學,梅思遠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還怕若君死心眼在雲漢羲那棵樹上吊死,看開就好,看開就好了。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天氣漸熱,晚上若君到院子裏乘涼。

月光朦朧,若君靠在樹上,有時候真想躲在角落裏,一直那樣看著雲漢羲,但柴鴻羽跟得緊,從不給她空隙,一有時間便約她出去遊玩。

西廂裏有微弱的燈光,他們還沒睡吧,若君想。

雲漢羲放下手中的毛筆,回頭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白瑾年。

舉起手中那幅畫對著窗外的月光,傲雪寒梅,今天是婉蓉的生日。

一眼瞥見,梅樹下有個人,背對著自己,長發及腰的披散著,一陣陣微風撩得發絲舞動,“婉蓉?”雲漢羲輕喚,拿著那幅畫走出屋子。

梅若君正想著事情,不知道有人在身後。

雲漢羲站在她身後,心跳得厲害,“婉蓉?”他又喚了一聲。

若君一顫,心涼透了,眼淚悄悄地流了出來,在尖尖的下巴聚集然後滴落在地。

薄雲擋住了本就不夠亮的月光,周圍的一切都是黑蒙蒙的。

雲漢羲從後麵抱住若君,他個子很高,高出她一個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婉蓉……婉蓉是你嗎……”,雲漢羲把頭埋在若君頸間,聞到一陣淡淡的梅花香,“婉蓉,今天是你生日,你十八歲了,我給你畫了你最喜歡的梅花。”雲漢羲把手中的那幅畫放在若君眼前。

若君機械的低頭,看著他手裏的那幅畫,漢羲畫的梅花很美,就像真的,隻是那一朵朵梅花,就像是血染的一樣,殷紅得刺眼。淚水落在那幅畫上,顏料被暈開。

見她不語,雲漢羲又問:“婉蓉?你不喜歡嗎?”扳過她顫抖的身體,看到的卻是若君淚流滿麵的臉,猛然鬆開手,倒退了幾步,“若君?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婉蓉,從後麵看太像了,尤其是……那一頭長發。”

若君走近他,“唐婉蓉,她已經死了。”說完跑回後院。

雲漢羲攥緊手中那幅畫,是啊,婉蓉已經死了,兩年多以前就已經死在南京了,自己也該清醒了。

回房拿出了一個小木匣,裏麵是早已幹枯的梅花,還有一幅幅畫,梅花是婉蓉送的,以前,每當想起婉蓉的時候就畫一幅梅花圖,隻是,漸漸的發現,自從住進梅家以後就很少想起婉蓉了,更多的時候,目光總是在搜尋著那個叫梅若君的女孩。

木匣裏的東西被一把火燒了,一陣風過,灰燼被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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