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烙印

從軍的經曆令威廉反應迅速,他解開自己襯衣上的袖箍,紮在查爾斯傷口上方腿動脈的位置,然後到門口搖鈴喚仆人立刻去請醫生。在醫生到來之前,威廉自己去燒了水,拿燙過的帕子給查爾斯擦腿上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他知道這時候不能貿然拔出匕首,不然失血的速度隻會更快。

查爾斯臉色蒼白,目光始終追逐著威廉。威廉替他脫去被鮮血染成紅色的腿襪,他在戰場見過太多的血色,通常伴隨著感染和死亡。他本想厲聲質問你瘋了嗎?可對上查爾斯無辜的眼神又半句責備的話也講不出來。

“別怕,醫生很快就來了。”事實上他的語調堪稱溫柔。

“我好冷。”失血令查爾斯嘴唇也褪回淡淡的淺色,他好像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小心討巧地求一個擁抱。

威廉沒有抱他,他替查爾斯穿好衣服,下身用蓋毯遮住隻露出傷口的部位。血仍然蜿蜒著往下淌,在查爾斯份外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地刺眼。

威廉心急如焚,這麽下去在醫生到來之前查爾斯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威廉沒有辦法,他在房間四處翻找,隻找到一枚金製的家徽,他用銀筷子夾住雞蛋大小的徽章放到火上去拷。

等燒得足夠熱了,威廉側頭對查爾斯說:“你相信我嗎?”查爾斯點點頭,他當然相信威廉,他大致已經猜到對方要做什麽,對他來說把疼痛交付給威廉比交付給醫生更令他安心。

威廉此刻很想抽一支煙,他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如今的狀況。他右手夾著通紅的徽章,左手握上了冰涼的刀柄。匕首鋒利,創口很深,查爾斯對著自己完全沒有手下留情。威廉將那鑲嵌著寶石的刀柄使勁往上一拔,鮮血頓時四流。

查爾斯咬牙隻悶哼了一聲,可接著他再忍不住痛苦地仰頭叫了出來。皮膚發出了灼燒產生的細微呲呲聲,皮肉在炙熱的烙燙下融合,重新凝結成新的模樣。

威廉將熱燙的烙鐵扔到地上,捧起查爾斯的臉親吻他,安慰他,吻去他臉邊滑落的淚水。

等醫生終於姍姍來遲,查爾斯已經昏睡了過去,疼痛令他心智薄弱。威廉攬著他躺在沙發上,傷口很好地止住了流血,所幸匕首表麵光潔沒有沾上過髒東西,感染的幾率大大下降。醫生隻留了一些藥粉和幹淨的紗布便結束了本次的出診。

夕陽西下,威廉抱著查爾斯坐上馬車,將他送回聖詹姆士宮。

查爾斯做了一個夢,夢裏他仍然在和威廉**,他從旖旎的夢境中醒來,發覺自己已經躺在了寢宮的**。很快他發覺了不對勁,他撐起頭往下看,被麵裏還藏著一個人,正跪在他腿間服侍。查爾斯下意識地認為又是誰塞給他的男寵,他發了火想將人踢下床去,可是稍微一動就牽扯著腿疼得厲害。

“別動。”熟悉的嗓音下了命令,威廉撩開絲質的床單,露出自己稍微有些淩亂的秀發。查爾斯吃驚地忘記了說話,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裏根本沒有醒來,否則威廉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為他做著這樣的事。

但過於鮮明的快感提醒著他,這不是夢境,這是真的。他的愛人,他的信仰,正賣力地取悅著他,光是這樣的認知就足夠令查爾斯瘋狂。他將手插進威廉棕色的頭發,似推拒又似乞求,盡管他好幾次這樣伺候過對方,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得到同樣的回報。更何況下午的時候威廉分明對他很生氣,他甚至不明白這是不是威廉對於他聽話的獎勵。

強烈的欲望不允許查爾斯再繼續思考,他想對方退開來,可是威廉毫無所覺。

查爾斯躺在**大口喘氣,威廉下床去漱了口之後也挨著他躺上來。查爾斯腿疼動不了,他伸手想去幫威廉紓解,他分明瞧見了對方昂揚的情欲。

可是威廉按住他,不讓動,陪他躺了一會就告辭離開。查爾斯獨自躺在大**,呆呆望著天花板上精美的壁畫。每一次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愛這個人了,威廉總有辦法令他認識到,不夠還遠遠不夠,原來他的愛意真的可以多到將他自己都淹沒。

威廉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經快接近夜半,然而在這麽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他的門前還站著一位訪客。高瘦的青年抬頭,黑色氈帽下是一雙鷹一般犀利的眼睛,他言語精準地質問道:“威廉,好久不見,這麽晚了你該不會剛從國王的**下來吧。”

威廉掏出鑰匙打開門,客人不請自來,但他仍然保持著禮儀,招呼他坐。奧利弗.克倫威爾是他在劍橋時的同學,雖然也出身於貴族家庭,卻是一個私生子,沒有繼承到爵位。兩人曾經有一些共同的觀點,但顯然威廉現在動搖了。

“我的信你沒有回複。”奧利弗開門見山。

屋子裏還丟著帶血的紗布,隱隱的血腥氣令威廉心神不寧,無法像尋常那樣得體地與之周旋。“是的,奧利弗,恕我無法配合。”

克倫威爾站起來,他有些氣憤,繼而陰陽怪氣地說:“怎麽,難道傳言都是真的?國王操起來的滋味就那麽好,以致於讓你背棄了自己的理想?”

威廉不高興他這麽說查爾斯,他知道處決愛丁堡公爵時不少的士兵都聽到了他臨死前的那番話。關於自己和國王的關係,倫敦城裏開始流傳一些似真似假的說法。

“我沒有忘記”,威廉曾經想建立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在畢業之後他曾為了這一理想奔赴戰場。之後姐姐的死亡令他對國王詹姆士恨之入骨,他思考過英格蘭是否真的必須要有一個國王。

但如今,查爾斯並不是同他父親一般軟弱的男人,也不是同那個昏君一樣無能的君主。他親眼所見查爾斯與士兵們吃同樣的食物,為他們沒有換洗的軍服而刨根掘底鏟除了愛丁堡公爵這個王國的毒瘤。如果說他們的目標一致,他又有什麽理由去反對查爾斯呢?更何況……威廉清楚查爾斯如今在自己心裏的分量,對他來說對方已經不僅僅是這英格蘭的君主。

“王後的事是不是你們在背後推動,為難一個女人可不是什麽有紳士風度的事。”

威廉猜的沒錯,奧利弗倒不怕承認:“一個女人?她可不僅僅是一個女人,她是皇室的女人,是王權的象征。”克倫威爾摘下帽子拿在胸前,對威廉說:“如果你決定不再和我們站在一起,那今後就不要怪我將你視作敵人。”說罷,他點點頭算作告辭,離開了威廉的公寓。

威廉再一次將窗台的煙盒打開,今夜沒有星星,漆黑的夜空下隻有他指尖的煙霧在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