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自此別過君且珍重

兩個孩子滿月的時候,沈決和陸嫣然帶著自家兒子前來道賀,和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望冬和杜若寧的三個徒弟。

李鈺和杜關山不能輕易離京,各自給兩個孩子準備了一大車禮物,讓沈決一並帶過來。

杜關山還托沈決捎話給雲氏,讓雲氏到時候和沈決一起回京,說沒有媳婦的日子他快過不下去了。

沈決一見麵,就當著大夥的麵把這話說了,雲氏臊得滿臉通紅,恨恨地罵了句“老不正經”,都是當外公的人了,也不怕小輩笑話。

杜若寧卻很高興,因為阿爹還是從前的阿爹,一點都沒有變。

而最讓她驚喜的,是回京述職的薛初融也跟著沈決一起來了。

幾年不見,昔日少年已經成為聲名赫赫的封疆大吏,俊朗的麵容添了些許風霜,南疆的日光也讓他的膚色加深了幾分,隻是身姿還一如從前那般清瘦挺拔,言談舉止還一如從前那般溫文儒雅。

杜若寧和江瀲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向他迎來,六目相對,感慨無限。

“陛下,掌印大人。”薛初融深深一揖,對兩人的稱呼同樣一如從前。

江瀲麵帶微笑,將他上下打量一番,順手把孩子遞到他麵前:“來,我兒子江不棄,給你抱一下。”

薛初融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粉雕玉琢的胖小子就塞到了他懷裏,嚇得他一激靈,忙伸手將孩子摟住。

“看看,長得像誰?”江瀲笑著問。

薛初融低頭仔細瞅了瞅,說:“像掌印。”

江瀲笑得更加開懷:“那當然,我兒子肯定像我。”

薛初融看著他爽朗的笑容,一時間有些恍惚。

笑得這般燦爛的掌印大人,他還是頭一回見,看來婚後的日子確實過得很舒心了。

“你要是早點來就好了。”江瀲道,“早知道你來,就該把孩子的名字留著讓你來取,肯定比望春個死東西取得好。”

“掌印不要這麽說。”薛初融莞爾一笑,“世事本無常,聚散不由人,不離不棄寄托著我們渴望相互羈絆,相互守候的美好願景,同時也代表著對雙胞胎的祝福,希望他們永遠銘記這一母同胞的情誼,相親相愛,永不分離,掌印難道不覺得這樣很美好嗎?”

“嗯……”江瀲沉吟一刻,點了點頭,“原本不覺得,你這麽一解釋,我又覺得其實還不錯。”

“本來就不錯,你隻是不服氣沒讓你取。”杜若寧白了他一眼,“難道我沒和你這樣解釋過嗎,怎麽就說不到你心裏去,薛初融一說,你倒是聽進去了,什麽人呐?”

“那能一樣嗎,人家薛總督是狀元郎。”江瀲嘿嘿笑道,“狀元郎說好,自然就是好的。”

“嘁!”杜若寧撇撇嘴,懶得理他。

另一邊,望春也正被大家團團圍住。

看到平安歸來的他,大家都很歡喜,你一言我一語地拉著他問東問西,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就連一向木訥少言的望冬,都忍不住紅了眼眶,還破天荒地抱了望春一下。

望春這些日子一直在接受張玄明和景先生的治療,記憶正在慢慢恢複,一下子見到這麽多故人,感到又陌生又熟悉。

沈決有了兒子以後,多少變得穩重了一些,見到望春卻瞬間原形畢露,摟著望春咋咋乎乎親熱了好半天。

望春對別人的印象都不太深刻,唯獨聽到他的名字,看到他這個人,親切感撲麵而來,幾乎是脫口叫出了“沈指揮使”這個稱呼。

大家都很驚詫,甚至有點吃醋,沈決卻裝模作樣地擺起了架子,讓望春改口稱他錦衣侯。

江瀲見不得他又犯賤,半真半假地踹了他一腳。

沈決頓時不幹了,嚷嚷道:“姓江的,我現在都是當爹的人了,你能不能在我兒子麵前給我留點麵子。”

“你也知道你當爹了,你兒子都沒你能鬧騰。”陸嫣然在一旁挖苦他。

大家都笑起來。

杜若寧和眾人打過招呼後,留下男人們在外間閑話家常,自己和陸嫣然一起帶著孩子去內室說話。

兩人也有將近一年沒見,平時隻有書信來往,如今見了麵,自然是一番親熱。

陽春雪因公務繁忙不能前來,請陸嫣然代為傳達她的祝福,並為兩個孩子準備了滿月禮。

杜若寧問起陽春雪的現狀,陸嫣然說,新科探花看上了陽春雪,三天兩頭往內閣跑,奈何陽春雪一心撲在事業上,對人家一直不冷不熱。

杜若寧意外之餘,會心一笑。

現在不熱沒關係,火候到了,總有熱的一天。

緣分如此奇妙,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對什麽人心動。

陸嫣然家的小從容三個多月,已經學會了翻身,陸嫣然把他放在杜若寧**,他便歡快地在上麵翻來翻去,一點也不認生,惹得大家都圍著他看稀奇。

翻著翻著,翻到了並排躺著睡覺的雙胞胎身邊,小家夥昂著腦袋打量半晌,抓起不離妹妹的小腳丫就往嘴裏塞。

杜若寧樂得不行,忙將他抱開,逗趣道:“小小年紀不學好,怎麽跟你爹一個樣?”

沈從容沒能啃到妹妹的腳丫,很不高興,啊啊叫著還要過去。

杜若寧隻好讓茴香藿香抱兩個孩子到嬰兒**去睡,自己將沈從容抱在懷裏哄:“你這家夥,怎麽一點都不從容,白白辜負了效古先生的期望。”

“誰說不是呢,眼瞅著一天比一天難帶,跟他那個不靠譜的爹一模一樣,鬧得我不得安生。”陸嫣然笑著抱怨。

“那我怎麽辦?”杜若寧道,“我們家一下子添了倆,以後豈不要鬧翻天。”

“那是肯定的,你等著瞧吧!”陸嫣然道,“我教你個好辦法,將來孩子學說話,先教他們學喊爹,這樣他們一哭鬧就會找爹,你這個當娘的就能清靜很多。”

“哈哈哈哈,真是個好辦法。”杜若寧大笑,“到時候江瀲會不會被煩死,我已經等不及要試試看了。”

晚上,夫妻二人在莊園裏設宴款待遠客。

重逢的酒總是更容易醉人,大家有了醉意,便都原形畢露,圍坐一起海闊天空,侃侃而談,忘記了眼前的時間流逝,忽略了身後的歲月變遷,每個人依稀還是當初的少年模樣。

三日後,薛初融動身回南疆。

臨行前,杜若寧與他在江邊柳蔭下道別,問他這幾年有沒有改變心意,想不想重回朝堂,入閣拜相。

“不用了,南疆挺好的。”薛初融坦然與她對視,笑容舒緩如江邊吹來的風,“這些年,我的汗水和足跡遍布那裏的每一寸土地,我早已與那裏的山那裏的水那裏的人們融為一體,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也是讓我心安的故鄉。”

杜若寧看著他,許久,微笑點頭。

“你覺得好便好,我不強求,下次見麵再接著問你。”她笑著說道,隨手折下兩枝柳條遞給他,“一枝是你的,一枝是二哥哥的,幫我轉告二哥哥,我們都很想他。”

“好。”薛初融接過柳條,握在手中對她抱拳躬身,“臣就此拜別,陛下珍重。”

“你也珍重。”杜若寧微微頷首,看著年輕的總督上了馬車,沿著芳草萋萋的江岸漸漸遠去。

身後,江瀲悄無聲息走來,將她攬入懷中。

杜若寧沒有回頭,放鬆地靠在他懷裏,兩人依偎在一起,望向晨曦照耀下波光瀲灩的江水。

江上白帆點點,兩岸青山含黛,遠處煙波浩渺,白雲悠然,好一幅錦繡山川盛世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