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狗東西滾出去

第二天一早,杜若寧剛睡醒,三個哥哥就來後院瞧她,讓她在家好好休息,等他們晚上散了學再來陪她玩。

杜家三房的子弟都在南山書院就讀,南山書院的主講是前太子太傅韓效古,此人學識淵博,胸有丘壑,是當朝有名的大儒。

世間但凡有真本事的人,性情大多古怪執拗。

韓效古尤其執拗。

新皇登基後,有意讓他繼續做太傅,教導新立的太子,他卻直言忠臣不事二主,非要告老還鄉回老家種田。

嘉和帝雖然靠武力奪了兄長的皇位,卻對文人極其推崇,像韓效古這樣的飽學之士,即便不做太子的老師,也不肯輕易放其離開。

一個要走,一個苦留,雙方僵持不下。

最後還是嘉和帝身邊一個姓江的小太監想出個折中之法,建議他在京郊山下修一座書院,請韓效古在那裏開堂講學,教書育人。

如此一來既可遂了韓效古遠離朝堂的心願,又不至於浪費了他滿腹的才學,而他教出來的學生,將來歸根結底還是為皇家效忠。

小太監主動請纓去勸導韓效古,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韓效古在見了他之後,便同意去南山書院做了掌院。

時間一晃便是十年,這十年間,南山書院已經為大周培養了不少青年才俊,韓效古也成了桃李滿天下的一代名師。

對於效古先生,杜若寧自然十分熟悉,想當年先生在宮中為太子哥哥講習,年僅四歲的她躲在窗外偷聽,被先生發現後,她便把自己隨身帶的梅子糖送給先生,求先生不要告訴父皇。

先生收了她的賄賂,還是把這事告訴了父皇,並對父皇說,世間有許多女子,她們的智慧胸襟不輸男子,隻是沒有機會識文斷字,便隻能屈居後宅碌碌一生。

父皇聽了他的諫言,不僅允許自己隨太子哥哥一起學習,還下旨讓各地學堂書院都開設了女學,不拘平民商人家的女子,隻要家境允許皆可入學。

想到這裏,杜若寧突然靈光一閃,她需要一個可以時常出門的正當理由,去讀書可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嗎?

而且書院裏人多嘴雜,新鮮事傳得快,想打聽點什麽也是很容易的,她甚至可以趁機結交一些人才,以備日後之用,也算是一舉三得。

這樣想著,杜若寧心中豁然開朗,決定今天晚上就和父親說一說這個事。

“小姐,喝藥了。”丫頭藿香端著湯藥走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緊跟著又進來一個稍矮些的丫頭,叫茴香,手裏捧著一個盒子,圓圓的臉蛋笑出兩個小梨窩:“小姐,大管事特意去清香齋給您買的蜜餞,可甜了,您喝完藥吃一顆,免得嘴裏苦。”

杜若寧嗯了聲,就著藿香的手喝了藥,又吃下茴香喂來的蜜餞,緩了一會兒,問:“阿娘呢?”

“夫人在前邊見客。”茴香道。

“什麽客?”杜若寧問。

“宋……”

茴香剛說一個字,腳麵被藿香踩了一腳,連忙閉了嘴。

杜若寧心頭一跳,姓宋的,能讓藿香這麽緊張的,恐怕隻有宋憫了。

藿香肯定是怕她聽到這個名字害怕,所以才不讓茴香說出來。

不過宋憫為什麽要來國公府,難道還嫌事鬧得不夠大?

是不是挖好了坑見父親沒往裏跳,要再來加一把火?

可父親一大早就去上朝了,散朝後會直接去官署當值,他身為首輔豈會不曉得?

他故意趁這個時間來,打的什麽鬼主意?

“我要找阿娘。”

杜若寧掀起被子就要下來,被藿香攔了一把。

“小姐,夫人見完客人就來了,您身子虛,外麵日頭毒,咱們還是別出去了吧?”

杜若寧不聽,推開她的手重複道:“我要找阿娘。”

雖然是個傻小姐,但終究是主子,藿香不敢強行阻攔,隻好依了她,一邊為她更衣,一邊衝茴香使眼色,讓她快去告知夫人。

偏偏茴香是個木腦殼,根本沒領會她的意思,還巴巴地問:“你怎麽了,是不是眼睛進沙子了?”

藿香差點沒氣昏過去,順水推舟道:“是呀,好像是進了沙子,你來幫小姐更衣,我去洗一洗。”

說著就要走,被杜若寧拉住,指著牆角的水盆給她看:“那邊有水。”

藿香無奈,隻好過去假裝洗眼睛。

這個功夫,杜若寧已經穿好衣服,向外走去。

今日天氣晴好,雖已入秋,日頭餘威尚在,藿香怕她曬著,胡亂抹去臉上的水,撐了把油傘追出去,為她遮擋陽光。

這座府邸是當年父皇為她和宋憫大婚所建,斥巨資請巧匠,耗時三年建成,五步一景,十步一畫,極盡奢華。

可是誰又能想到,她最終居然會以另外一個身份住進來。

如今正是夏秋交替之際,府中花草葳蕤,色彩斑斕,溪水叮咚,金桂飄香,令人心曠神怡。

杜若寧無心欣賞美景,一路急行到了前院,會客廳門口站著兩個護衛,見杜若寧過來,躬身就要行禮。

“噓!”杜若寧抬手示意他們噤聲,邁步上了台階。

剛要進去,就聽見宋憫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宋某思慮不周,攪擾了若寧小姐的生辰宴,又讓她受到極大的驚嚇,不知夫人能否讓我見一見若寧小姐,我想當麵向她賠禮道歉。”

杜若寧一愣,又悄悄退了回去。

宋憫堂堂首輔,居然不避男女之嫌,要親自向一個閨閣女子賠禮道歉,這種既失禮法又丟身份的舉動,究竟是何用意?

思忖間,裏麵嘩啦一聲響,像是茶盞碎裂的聲音。

緊跟著便是雲氏的罵聲:“我還當你是真心實意來賠禮道歉,不成想竟懷著這般齷蹉心思,憑你這癆病鬼也配見我女兒,快快帶著你的禮物滾蛋,否則我便叫人將你打出去!”

杜若寧吃了一驚,沒想到母親會發這麽大的火,隨即又想,莫非宋憫此舉就是為了激怒杜家人,以達到某種陰險的目的?

念頭剛起,一襲白衣的宋憫在大管事的陪同下走了出來,雖然肩頭發梢全是茶葉水漬,神情卻十分淡然,腳步也從容不迫,仿佛在自家後院遊園賞花。

杜若寧攥緊拳頭,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階。

宋憫這時也看到了她,腳步猛地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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