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煩人精轉世

日出東方,朝霞滿天。

江瀲被一群人前呼後擁著經過朱雀大街。

他負責的事務繁雜,皇帝又時常給他派私活,因此特許他不用恪守每日早朝時間,但十天一次的大朝會必須到場。

自從得了這個特許,江瀲幾乎沒按時出席過早朝,總是在散朝之後直接去禦書房麵聖。

皇帝交給他的差事大多見不得光,沒辦法在朝堂上討論,隻能在禦書房單獨溝通。

朱雀大街一如既往的繁華喧鬧,江瀲坐在轎裏,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定國公府的那位小姐。

一想到等會兒可能又要和那位小姐撞上,他不禁深深皺眉,心情也跟著煩躁起來。

“望春,叫人走快些。”他隔著轎簾吩咐。

“是,幹爹。”望春在外麵應聲道,“幹爹可是有急事要辦?”

“沒有。”江瀲道,跟著又加了一句,“定國公家的小姐若再來糾纏,你便給她點顏色瞧瞧!”

望春:“……”

敢情幹爹讓快點走,是要躲那位小姐呀?

能止小兒夜啼的東廠督公,竟然害怕一個小姑娘,這事真是越來越邪門了。

“幹爹,說起那位小姐,有一件關於她的趣聞,您要不要聽聽?”

“不聽。”江瀲冷冷道。

他對女孩子的事情半點興趣都沒有,當笑話聽都覺得浪費時間。

“好的幹爹。”望春討了個沒趣,訕訕閉上嘴。

過了一會兒,就聽江瀲漫不經心道:“左右現在無事可做,說來打發打發時間也可。”

望春十分無語,想笑又不敢笑,便靠近轎子,將杜家小姐和平陽縣主打賭的事一五一十說與他聽。

江瀲靜靜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那位小姐在宮裏鬧了一出之後,皇上便特意知會他,要他查一查那位小姐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他都不用查,單憑小丫頭在宮裏撞到他,脫口喚出的那一聲“江瀲”,便知她不是個傻子。

如今又多了一項會背論語的證據,更加說明她不僅不傻,還很聰明。

倒不是說會背論語就聰明,那丫頭的聰明是在於會隨時隨地裝傻。

她裝傻裝得其實並不像,而她自己顯然也沒打算裝得很像,她純粹是在以耍賴的方式告訴你,我就裝傻了,你能把我怎麽樣,有本事你揭穿我呀,看看大家會信誰。

她這樣做很冒險,但也很安全,因為她裝傻的對象,是明知道她在裝傻也抹不下臉和她計較的人。

比如皇上,比如皇後,比如宋憫,比如自己,誰願意自降身價去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何況她爹還是杜關山。

杜關山已經夠無賴了,沒想到他女兒比他還無賴。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丫頭前麵十二年確實又癡又啞,怎麽最近突然就好了呢?

難道真如外界傳聞,她被長寧公主上了身?

“長寧公主”這四個字在心尖上打了個轉,江瀲怔怔一刻,眼圈漸漸泛紅,蒙上一層水霧,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便如同清晨的江麵掩映在繚繞霧氣中,渺渺茫茫,如夢似幻。

“幹爹,您在聽嗎?”望春在外麵輕喚。

“不聽了,沒意思。”江瀲眨眨眼,水霧散去,“走到哪了?”

“過了朱雀大街了。”望春道,“這回咱們沒遇到那位小姐。”

“……”江瀲默然一刻,莫名地又開始煩躁。

遇到也煩,遇不到也煩,那丫頭怎麽這麽煩人,她是煩人精轉世嗎?

煩死了!

……

杜若寧也很煩。

她本來就很難接近江瀲,如今改道走正陽路,就更沒有機會碰麵了。

麵都見不著,試探個屁呀!

看來她得想想別的辦法了。

“小姐,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茴香問道。

小姐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眼神木呆呆的,好像又犯病了,真讓人揪心。

杜若寧搖搖頭:“我沒事,就是起得太早,有點困了。”

“那小姐靠奴婢身上眯一會兒。”茴香坐過來,把肩膀給杜若寧靠著,語重心長道,“小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以後千萬不要起這麽早了,想學騎馬,可以趁旬假的時候再學。”

“旬假十天一次,一個月隻有三次,這樣學太慢了。”杜若寧道,“我還想早點學會了和哥哥們一起騎馬上學呢!”

“不行不行,騎馬可不行。”藿香連忙勸阻,“眼看著天氣轉涼,騎馬多冷呀,就算是公子們,到了冬天也要坐車的,小姐可千萬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哈哈哈哈……”杜若寧靠在茴香肩上笑得花枝亂顫,“茴香,你瞧她像不像胡嬤嬤。”

胡嬤嬤是杜若寧的教養嬤嬤,小到針尖大到磨盤,見什麽嘮叨什麽,怡然居的丫頭們暗地裏都叫她碎嘴婆。

“像。”茴香連連點頭,“比胡嬤嬤還要嘮叨,人還沒老就成老頑固了。”

藿香氣得伸腳過來踢她,三人笑鬧成一團。

今兒個上午上琴藝課,學生們全都移到西邊的琴房去上課。

杜若寧沒能去成,被玉先生叫走了。

玉先生說效古先生要見她,讓她隨自己去西院一趟。

琴房就在西邊的院牆下,女孩子們在這邊彈琴,一牆之隔的西院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男學生們正是調皮搗蛋又情竇初開的年歲,一堆人擠在院牆下,邊聽琴邊七嘴八舌地討論他們認識的女孩子。

玉先生帶著杜若寧從小門過去,正好將他們逮個正著。

“你們在做什麽?”玉先生沉聲嗬斥。

少年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玉先生,頓時像老鼠見貓似的抱頭鼠竄。

有個少年跑得慢,鞋子被人踩掉了一隻,踉踉蹌蹌衝出兩步,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哈哈!”杜若寧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人她認得,就是那個愛摔跤的薛初融。

他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每次見他他都在摔跤?

太好玩了。

薛初融聽到杜若寧的笑聲,登時又羞紅了臉,撿起鞋子連蹦帶跳地逃離現場。

可惜這次他沒能逃掉,又被玉先生叫了回來。

玉先生讓他去書房把方才所有偷聽的學生名字都寫出來。

薛初融不敢反抗,垂頭喪氣地跟在玉先生和杜若寧後麵。

逃跑的少年們從各個角落探出頭,唉聲歎氣:“完了完了,薛初融那個呆子,肯定會一個不拉把咱們全都招出來的。”

杜若寧走了幾步,回頭去看薛初融,見他苦著一張臉,可憐巴巴的,便從袖袋裏掏出一顆梅子糖,悄悄遞到他麵前。

薛初融一愣,很快又紅了臉。

好在他沒有傻到出聲拒絕,而是紅著臉伸出手,讓杜若寧把糖倒在他手心裏。

不知道是不是被杜若寧轉移了注意力,他的情緒看起來好了很多,眉宇間甚至有了一絲極力克製的笑模樣。

玉先生把杜若寧領到效古先生的書房,自己便帶著薛初融離開了。

杜若寧進去向效古先生行了禮,恭敬問道:“不知先生叫學生來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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