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捉蟲】

早見飛鳥以家裏有事的理由請了四五天假,畢竟家裏出了這種事,無論是誰都沒有理由說什麽。

第一天,早見飛鳥完全沉浸在各種親戚和董事的輪番轟炸中,還有各種記者幾乎要把電話給打爆了,想要爭取頭條新聞,這麽大的新聞誰不想要獨家報道。

昨晚一夜沒睡的高中生撐了一天後,委實有些承受不住,終於在觥籌交錯的晚宴之間找了個機會溜了出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薄荷味的棒棒糖,一邊在別墅的庭院裏吹著冷風,一邊剝開糖紙,薄荷的味道能讓人提起精神,早見飛鳥將棒棒糖含在嘴裏,辛辣的味道從舌麵蔓延開。

味蕾上的刺激讓他昏沉沉的精神逐漸恢複。

得要先去找到那位魚塚警官呢,那家夥很容易衝動,稍微引誘下應該就能讓他掉入自己設計的局。

不過問題是,他根本沒空去調查對方的一般信息,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手,黑澤陣說的不假,整個早見家都是一群虎視眈眈的食屍鬼,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而至於電腦黑客信息這方麵,他隻能說自己不算很擅長,隻是基礎的水平,沒法做到信息入侵。

“算了,沒辦法去找他,就讓他來找我好了。”

早見飛鳥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猶豫隻會讓自己為難,既然決定了就一定要去做。

他想著,從通話記錄裏翻出一直狂轟亂炸自己的一家報紙媒體,這家報紙的風評和職業素養並不怎麽樣,畢竟還算要點臉麵的報紙都會規矩地發送郵件或者打電話給秘書助理。

隻有一些不入流的媒體會想辦法直接從他這個高中生下手。

而且早見飛鳥翻閱過各種新聞報道,現在大家都對死因非常好奇,究竟是什麽原因能讓一家企業社長被人槍殺,各方揣測也層出不窮。

可以說是大家在網上津津樂道的熱門話題。

其中一種猜測是早見父子本就不合,這次是早見飛鳥弑父。

無論何種猜測討論都不會是空穴來風,會被傳播,會被大眾廣泛知道,那麽必定有推手,無論那個推手有沒有私心,他都是滾雪球的關鍵。

而他要做的就是,自己成為那個關鍵中的關鍵,他要讓早見飛鳥弑父這種理由成為主流,成為所有人討論時的第一個想法。

最早放出這個消息的,早見飛鳥可以肯定是親戚或者董事裏的一員,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極致吧。

他撐著額前細碎的頭發,如墨一般的眼裏閃著刀劍的清光,又像是星辰墜入幽暗的井底。

嘴裏的糖果在口腔裏滾來滾去,粘稠的熱度融化著糖果,碰撞牙齒的過程中發出了“咯吱”的聲音,但隨後響起來的,是犬齒咬破糖果的清脆“哢嚓”聲。

硬質糖果碎開,機械的咀嚼動作配上稀薄又寒冷的笑容,渾如平靜的惡鬼。

下一秒,早見飛鳥猛地從欄杆上了跳了下來,望向燈火通明的客廳窗戶,那裏隻剩下窗簾在飄動搖擺,並無人影。

但是明明就有一股令人生厭的目光從那邊打量著自己,從他出來以後一直到剛才。

圍繞在自己身邊虎視眈眈的人太多了,他分不清到底哪些人是湊熱鬧,哪些是帶著惡意,反正他都不會給什麽好臉色給他們的。

第三天清晨,是久違的周末,工藤新一和往常一樣攤開報紙,隨後皺了皺眉,捧著咖啡端詳起上麵的新聞頭條,那上麵赫然就是自己的幼馴染被打碼後的照片。

不過這個打碼偷工減料,非常粗糙,但凡隻要見過早見飛鳥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是誰。

不過不止是這樣,同時刊登在報紙上的還有一張經過處理的照片,上麵是某個戴著兜帽的身影,照片角度有些刁鑽,經過處理,看不清這個人的臉,隻能看到他一腳踩在地上那人的胸膛上,一副準備扣動手中槍械扳機的樣子。

如果隻是這種照片沒什麽。

但是這個身影再對比上旁邊早見飛鳥的照片,可以說相似程度直線上升。

對於這張照片工藤新一不要再熟悉了。

因為那天他就是見證者,見證這這一幕的人。

不過這種照片為什麽會被刊登在報紙上?又或者說是誰拍的照片?

他掃過報道的文章,可謂是開局兩張圖其餘全靠編,看得他忍不住想笑。

但是一直看到結尾工藤新一嘴角的笑容消失殆盡,因為最後是該媒體對於早見飛鳥的單獨問答。

問題是:【請問,這種照片的存在對你和早見企業來說有什麽影響嗎?】

回答是:【沒有影響,這隻是照片而已,現在可是法製社會,我會好好配合警方破案的,請大家相信警方,他們會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

“真狠啊,飛鳥,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到最後,從加害者到受害者,這一套下來可以直接解決好幾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呢。

工藤新一從喉嚨裏溢出點笑聲,不出意外,這種照片隻會是早見飛鳥自己放出去的,將所有人的目光聚焦於他的身上。

對於這種津津樂道的話題來說,誘導操控普通人他們深思熟慮是極為麻煩且不可能實現的,最快最好操縱輿論的辦法就是站隊,如果他們不站,那就逼迫他們,將其餘的可能性盡可能地縮小,讓眾人眼裏隻能看到兩種又粗又長的可能,沒有折中,沒有反悔,你隻能選擇一方去站邊。

而這個率先報道的媒體,最後也會成為輿論的犧牲品,都不需要特意報複,隻要再添一把無良媒體的火,或者說起訴之類的,恐怕就會永無翻身之地,不為別的,隻因為輿論需要一個宣泄口,承認自己的錯誤是很難的事,但將責任甩給別人很簡單。

至於真正的推手,輿論的載體,隻能用一個法不責眾來形容。

最後所有的一切又會被下一個津津樂道的話題所取代,輿論也會隨之轉移過去。

工藤新一喝下冷掉的咖啡,嘴角瘋狂上揚,化作一聲冷笑,還真是完美地利用了這個機製。

輿論是把雙刃劍,早見飛鳥握住了這把劍,被割得鮮血淋淋也無所謂,隻為了最後對自己來說可以稱為正確的答案。

“你果然很麻煩啊,飛鳥,當時,不該心軟給你送那份禮物的。”

所以這些照片是誰給飛鳥的?

工藤新一腦海裏閃過好幾個人,最後定格在那個黑澤陣身上。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絕對有問題,要去查清楚,這個變數太大,不可控製,最麻煩的情況會影響到自己。

不過,他也好奇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麽。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是毛利蘭的聲音。

“新一,在家嗎?你看到新聞了沒有?”

“蘭,你進來吧。”

毛利蘭神色有點焦急,幾步跨進了玄關,其實她有新一家的鑰匙,但是一般情況下還是會選擇按門鈴,不然也太不禮貌了。

“所以,你這是剛起來?早飯還沒吃?”

她皺了皺眉,盯著還穿著睡衣的工藤新一,最終無奈地歎了口氣。

工藤新一撓了下頭發,訕訕地笑了下,“昨天出了一趟門,很晚才回來,沒事,冰箱裏有咖喱,我自己去熱一下就行。”

毛利蘭將報紙往桌子上一拍,然後雙手叉腰,一言不發地盯著工藤新一開始在微波爐裏熱飯菜,真的是,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一旦忙起來,其餘的事都會拋到腦後。

“你去哪裏了?是因為飛鳥的事?你說他像變了個人,我現在也這麽覺得了,換做以前的他,根本不會這麽做,你還要把他拉進來嗎?我感覺他不會和我們站在同一邊的。”

毛利蘭提到正事後,濕潤瀲灩的眼瞳也跟著堅定起來。

工藤新一打了個哈欠,“是啊,真麻煩呢,不然握住早見家,就能製衡住他們了。”

“你總是要把自己搞得這麽累。”女生垂下頭,幽幽地補了一句。

“蘭,抬頭。”

毛利蘭有點懵地抬了下頭,然後被自己的幼馴染捏著下巴送了一口咖喱進去,有點辛辣的味道立馬在口腔裏散開,頓時嗆得女生臉色通紅。

“你……你這什麽口味的啊?”

吐掉不對,咽下去又太辣,最後灌下一杯水毛利蘭才緩過來。

“有這麽辣嗎?”工藤新一有點奇怪對方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

“哼哼,你自己嚐嚐不就知道了。”

工藤新一盯著毛利蘭的臉,想看看對方是不是演出來的,但完全沒辦法分辨,最後自己淺淺嚐了一口,然後立馬吐在了垃圾桶裏,太辣了,根本沒法咽下去。

“哼,笨蛋新一,總之飛鳥的事就交給我和園子吧,你對山下議員的行動不是正在進行嗎?最壞大概就是讓他暫時失去行動力吧。”毛利蘭撐著臉,笑得格外輕鬆,一臉的笑容仿佛能沁出陽光,“怎麽說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呢。”

“無法下決斷的人,不是欲望太大就是悟性不足,飛鳥真的下了一步好棋,我很期待他接下來的動作,蘭。”

毛利蘭心領神會,她很明白對方想說什麽,“新一,人在恐懼的時候,靈魂會受到考驗,一個人追求什麽,想要成為什麽,都會一目了然。”

“但是,我不想讓蘭成為殺人犯。”工藤新一有點機械地開始吃起盤子裏的咖喱,此刻他臉上一片平靜,完全沒有之前的慌亂。

毛利蘭猛地站起身,眉眼裏帶著慍怒,“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新一你這一點,我不是你的部下和棋子。”

這次談話最終以僵持作為結局,不過並沒有不歡而散,因為他們和園子約好了要去飛鳥家吊唁。

今天是葬禮的日子。

舉行葬禮的早見本家圍著一圈記者媒體,還有一群則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拿到了許可證進入了早見本家,正四處搜尋著可以撬開嘴獲取資料和熱度的人。

他們一行人本想找到早見飛鳥,但是直到獻花以後都沒能找到早見飛鳥的行蹤。

“出事了?”毛利蘭小聲嘟囔著。

鈴木園子也很奇怪,鈴木家和早見家在商業上一向合作愉快,明明昨天還見到飛鳥了,怎麽今天這種日子,作為家主的他卻不在場?

工藤新一搖搖頭,“他自己不來的,你們看周圍人的臉色,不是擔憂而是煩躁和敢怒不敢言。”

“本來他就討厭那個老頭子,不來也很正常,更別提新聞上的事,這些記者估計就等著逮住他進行各種陰謀論呢。”鈴木園子幽幽補了一句。

事實也大差不差,不過早見飛鳥倒不是故意不來,而是被人堵住了。

早見飛鳥穿著傳統全黑的紋付羽織袴,他的手扶在半拉開的紙門邊框上,清澈的眼底倒映出門裏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黑色短夾克微微敞開,暗灰色的襯衣包裹著來人精壯幹練的軀幹,看似散漫的姿勢,但因為不善的眼神,變得有幾分狠厲。

“黑澤先生,你這不問自來,擅闖民宅的做法真的是警察應有的所作所為嗎?”少年人往前踏了一兩步,微眯的眼瞳裏帶著笑意。

黑澤陣嗤笑一聲,“我不來,魚塚那個家夥就得進你設下的局了,你做這麽多,不就是為了讓我來找你嗎?”

“是也不是。”早見飛鳥將門拉上,靠在牆上歪了歪頭,成熟的紋付羽織袴襯托得那張臉過分年輕,視線明亮含笑,“黑澤先生的確是我想邀請的人,但是也有別的意圖,別太自戀啦。”

黑澤陣勾起了唇角,往前踏了一步,前傾上身,混雜著逼迫與威脅性質的目光直直望了過來。

“哦,我自戀?”他語調奇怪地反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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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無法做出決斷的人……”這句話是笛卡爾的。

ps:上上次無獎競猜,關於新一送的什麽禮物,大家都猜錯了呢,下章揭開真正的禮物到底是什麽!

pps:看新換的封麵!!新鮮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