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N.73 這麽多年,你一個人辛苦了
徐祁年在這裏的第一個星期, 最後幾天,本地發布了台風預警。
這對於劇組來說無疑是重大打擊,因為每一天的開銷巨大, 隻要拍攝停下來,金錢就以難以承受的速度流失。
但是為了演員和工作人員的生命安全考慮, 劇組不能再進行室外拍攝, 隻能加班加點調整拍攝安排,把室內的戲全部挪到這幾天。
這就意味著,陸春方和郝俊要提前進入“蜜月期”, 他們的親密戲也提前了。
喻修景這樣和徐祁年說的時候, 徐祁年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溫水, 還問他:“要不要?”
喻修景有點摸不準徐祁年的意思,還是湊過去, 點點頭。
徐祁年就把杯子遞到他唇邊,杯沿抵在他嘴唇上, 他微微一仰頭,徐祁年就跟著抬起手腕。
水平穩地流進喻修景口腔,他喉結動了動, 咽掉了。
“哥, 這幾天你別去片場了。”剛剛喝了水, 喻修景的聲音顯得更加溫和。
“還真的不讓我去啊?”徐祁年還捏著杯子,帶著點笑意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會生氣的。”
喻修景噎了一下, 說:“但是你在我真的會演不出來……”
“好吧, ”徐祁年把水杯放下來, 摸了摸喻修景臉頰, “但是不讓我去的話我一個人在酒店裏也很無聊。”
現在外麵台風天, 不宜外出。
“今天會收工很早的,我可以早點回來陪你,如果你需要什麽就和綿綿說,”喻修景非常認真地給他提供解決方案,“或者你可以玩遊戲,我讓酒店送手柄上來。”
“好了,”他指腹溫熱,讓喻修景覺得有些燙,“我自己知道,好好拍戲吧。”
喻修景一離開,徐祁年就開始聯係心理醫生。
主要是想要了解整個治療流程,以及喻修景可能是什麽問題。
越深入了解,徐祁年臉色就越沉重。
他想到他們再次相見以來喻修景的種種舉動,想到那次在上海,他的經紀人和助理都已經找到自己這裏,說喻修景因為拍戲狀態實在不好,想到喻修景沒有告訴他的事情,徐祁年就非常擔心。
因為怎麽看喻修景也不像是沒有問題。
晚上喻修景真的收工比較早,徐祁年剛剛吃完晚餐他就已經卸了妝換回自己的衣服回到酒店。
隻是明明是拍兩個主角開心快樂的戲,喻修景看起來也沒有比之前好一些。
快速洗完澡,喻修景坐上床。
徐祁年手裏拿著一塊平板在看劇,他就湊過去一些,分到一半徐祁年的屏幕。
“空調合適嗎?”徐祁年點了暫停,“冷不冷?”
“沒事……”喻修景搖搖頭,又越過徐祁年手臂碰了下屏幕,讓視頻繼續播放。
房間裏隻開了一盞落地燈,喻修景盯著屏幕的時候徐祁年在看他側臉,明滅的光亮下,喻修景的眼睛像蒙上一層水霧,如同月光照在夜晚的湖泊。
“剛剛講了這個女主角的爸爸,我覺得他這職業挺好的,你說呢?”徐祁年忽然問。
喻修景怔愣一瞬,啊了一聲,尾調帶著點顫抖。
他沒發現徐祁年在看著自己,睫毛上下一碰,就掉出一滴眼淚。
徐祁年當即關掉平板,扔到一邊去,伸手抱住他。
“怎麽了?”他拍拍喻修景後背,喻修景的腦袋埋在他頸窩裏,左右擺了擺。
“跟我也不說嗎?今天不是去拍高興的戲嗎?”
沉默片刻,喻修景抓住徐祁年的睡衣,親了親他的脖子。
徐祁年明白他意思,揉了揉他後頸。
窗外風雨大作。
而室內,中央空調幾乎沒有聲音地吹著涼風,喻修景枕在徐祁年的大腿上,臉貼著他小腹,手指還抓著徐祁年衣服,竟然很快睡著了。
因為睡眠,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熱氣,貼著徐祁年的皮膚也是溫熱的。這樣的姿勢讓他有些呼吸不暢,所以臉頰略微粉紅。
徐祁年把被子拉上來一截兒,摸摸他頭發,單手給綿綿發信息。
徐祁年:【綿綿你好,今天拍戲的時候出什麽事情了嗎?小景情緒有點不對。】
綿綿:【徐老師好。今天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拍的部分也是兩個主角比較甜蜜的部分。】
徐祁年:【謝謝你,以後小景在片場有什麽事,麻煩你告訴我。】
沒有什麽事情嗎?
徐祁年出神地看著喻修景。
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似乎一直對各種各樣的情緒尤其敏..感。
徐祁年把他的幾縷頭發撥到耳後,想起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喻修景好像並沒有這樣睡在他腿上過。
晚上徐祁年都會抱著他,徐祁年其實最喜歡把頭埋在他胸膛,會喜歡親吻他身上的所有地方。他兩隻手都圈著喻修景腰,即使是睡覺的時候,喻修景會被他抱得稍微高一些,手摟著他脖子或者腦袋。
如果喻修景睡不著,徐祁年就揉揉他後頸,或者捏捏頸側,這樣喻修景會覺得很舒服。
一些細小的片段漸次閃過,徐祁年很突然地明白了。甜蜜的戲份又怎麽樣呢?喻修景是覺得他們和那對主角很像。
再幸福,以後也還是會分開,這些甜加倍變成苦,而喻修景先嚐到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喻修景才發現自己枕著徐祁年大腿睡了一夜。
他特別心疼,還沒等徐祁年醒,就坐在他身邊給他揉腿。
揉著揉著徐祁年睜開眼,往旁邊一看,迷迷糊糊把喻修景撈過來壓在自己身上,舒適地出了一口氣。
“要去開工了嗎?”
“沒有……今天我醒得早。”喻修景還惦記他腿,手碰了碰,問:“哥你腿麻嗎?”
“沒事兒,別管……”徐祁年手臂勾著他脖子,“再睡會兒。”
之後幾天,喻修景都挺正常的。
白天徐祁年一個人在酒店裏,其實也不是玩,他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最後還是隻能工作。
年假總共兩個星期,在台風過境之後,徐祁年剩下的能夠留在劇組的時間,也進入倒數了。
他還是沒去看他們拍戲,但有幾次去片場陪喻修景吃飯。
秦書文見到他反而有些拘謹,稱呼從“徐老師”變成“徐哥”又變成“年哥”,反正就是緊張。
看到秦書文這副樣子,徐祁年反而有些後悔之前跟他吃醋,因為這明明就還是個小孩兒,估計還是要找女朋友的那種。
喻修景似乎也是怕他生氣,總是聲音很輕地跟他說話,有時候趁徐祁年不注意,會湊過來偷偷親一下,或者用嘴唇貼貼他身上,估計還以為徐祁年不知道。
徐祁年找綿綿幫自己借了輛車,趁著白天喻修景工作,他獨自開車去了附近的花市。
這個季節還挺好找到百日菊的,徐祁年挑了幾叢漂亮的,又去買了幾個精致的花盆移栽,還抱走一大束玫瑰,都放在後備箱裏。
他快要走了,走之前,想和喻修景說清楚一些事情。
開車回去的時候徐祁年心髒狂跳,他上一次這麽緊張還是在北冰洋的科考船上進行聲學作業。
坐在車裏仿佛能聞到玫瑰花的香味,徐祁年停在紅燈前,忍不住笑了一下。
任誰看了他現在的樣子,大約都會覺得他莽撞又青澀。
實際上,徐祁年隻是愛了喻修景太多年。
把這樣習慣的愛說出口,會讓他覺得有一些隱秘的別扭。
然而事情沒有徐祁年想象的那樣順利。
快到的時候他給綿綿打了一通電話,綿綿竟然和他說,他們找不到喻修景了。
第一秒徐祁年覺得驚訝,喻修景這麽大個人怎麽可能弄丟,第二秒他就開始慌。
“今天收工之後,景哥跟我說他想自己待一會兒,我就讓他自己走了,結果到現在都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綿綿語氣著急。
“大概幾點?”徐祁年冷靜地問。
“到現在,五個多小時了吧,一整個下午差不多。”
“我知道了,我覺得他自己有分寸,先別急,”徐祁年短暫思考之後說,“我們繼續找吧。”
掛掉綿綿的電話,徐祁年馬上撥給喻修景,然而打了好幾次,他還是不接。
徐祁年先給他發微信:【在哪寶貝?】
【別嚇我,跟我說個地方就行。】
【你這樣回來我真的會生氣。】
接著他又複製一遍發成短信。
對著綿綿再淡定,徐祁年也是擔心的。
他先把車開回了劇組了解情況,那邊實際上已經亂成一鍋粥。
“徐老師您想想,有沒有什麽設備是和他綁在一起的?”綿綿問。
徐祁年打開手機,手指飛快地點:“我用一下查找功能。”
然而界麵彈出來,他才反應過來。
已經這麽多年了,就算都是一個係統,喻修景肯定也換了不止一次手機。
他不再是那個用蘋果4的小孩。
徐祁年沒由來地覺得煩躁。
他手裏還捏著車鑰匙,正準備走的時候,手機響了。
徐祁年和綿綿對視一眼,綿綿從終於鬆了口氣。
電話是喻修景打來的。
“喂哥?”喻修景喘著氣,“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自己出來轉轉,在這邊遇到一家染坊覺得很有意思就進去了……”
徐祁年一直不說話,他就心慌。
“哥我錯了,我馬上就回來。”
“別回來,發一個定位給我,”徐祁年聽到自己心裏的大石頭沉沉落地,“我過來找你。”
徐祁年把車開到門口,青磚白牆,喻修景就站在那道窄小的門麵前。
看到有車停下來,他走過去,徐祁年便下了車,攥著喻修景手把人拉過來抱住。
“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喻修景拍拍他後背,“我真的隻是心情不好出來走走,我想到你說你白天要出去。”
“那怎麽不接電話?”徐祁年握著他手臂,又將人拉開一些距離,眉眼泛著冷氣。
喻修景握著手機抬了抬,說:“沒電了,我前麵便利店要了一個充電寶才開機的……哥,錢還沒給。”
徐祁年無奈地彈了一下他鼻尖,牽著人去便利店付錢。
那老板是因為認識喻修景,知道他是大明星才把充電寶借給他。
徐祁年帶著人過去,問他多少錢,直接就把這個充電寶買下來了。
走到門口,喻修景還是有點不敢和徐祁年說話,聲音很輕地說:“謝謝哥……”
徐祁年看他一眼,手指卡進他指縫,強硬地把兩人牽手的姿勢換成十指相扣。
他們走回車邊,這裏僻靜,幾乎不見路過的人。
“拍什麽了傷心成這樣?”徐祁年刮了刮他臉。
別人哭完可能能說自己沒哭過,喻修景就不行。
他臉上紅印子都沒消,騙不了人。
“其實沒什麽……”
“嗯,”徐祁年看著他,把人抵到車門,“這部戲拍完,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我保證我一直陪著你。”
“啊?”喻修景沒想到徐祁年會突然說這個,咬了咬嘴唇,“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
因為有些畏光,喻修景眨了兩下眼睛。
他瘦了太多,一件簡單的T恤下好像空****的好似遊魂,徐祁年根本不敢去想他不在的這幾年裏,喻修景在多長的時間裏是這樣的狀態。
“對不起……”喻修景很怕很怕徐祁年因為自己生氣。
“真的對不起。”他靠過去,很輕地、帶著試探地抱了抱徐祁年。
徐祁年沒有回抱他,隻是低著眼,盯著車窗,問他:“不想去醫院,是不是因為李不凡?”
懷裏的人一下就僵硬了,徐祁年一隻手抱緊喻修景,另一隻手反複地撫摸他的脖子,溫聲道:“我都知道了,可以和我說的。”
“對不起……”
“你知道我下午是去幹什麽了嗎?”徐祁年親親他額頭,喻修景仰著臉,眼圈已經有些紅了。
“以後你把和我說的對不起換成另外三個字好不好?”徐祁年又親他額頭一下,拉著他繞到後備箱。
他舍不得鬆開喻修景的手,單手開了後備。
一大束玫瑰和幾個花盆的百日菊,占了後備箱一大半的空間,花香撲麵而來。
“現在你知道我想讓你把對不起換成哪三個字了嗎?”徐祁年側過臉,看著喻修景咬住自己嘴唇,微微皺眉,抬手撥開了。
“別這樣咬……”
“我愛你……”喻修景仰頭望著徐祁年眼睛,他們對視了一會兒,喻修景就哭了,手背貼著自己嘴唇,淚水盈滿眼眶。
他怕這句話徐祁年比他先說,那樣他會後悔很久很久。
“我們離婚之後……”喻修景想到手指上的那個紋身,把自己哭濕的手遞給徐祁年看。
“這個是你的名字,我紋是因為我想一直愛你。我真的太不勇敢了……”他像一個急於展示自己,好朝大人討要糖果的小孩,“我現在有很多錢,但是我可能沒有以前那麽健康……”
徐祁年連他這隻手也牽住,好想和他說,小傻子,不會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愛我吧?
然而他隻是低頭在喻修景眼睛下緩緩親吻,親到他臉上眼淚少了一些。
“記不記得以前我和你說過,我會成為一個值得的人,那個時候我可能不是。”徐祁年抱住他,手掌摁著他的後腦勺,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讓你等了很久,我覺得現在的我做到了。”
徐祁年改了當時的那句話,鄭重地和喻修景說:“我是一個值得的人,繼續愛我吧,好不好?”
他看喻修景哭,覺得其實無論什麽時候,喻修景都沒變。他的所有品質在時間的磨煉下讓他變成一粒金子,可是無論他是石頭還是金子,不管過去多久,不管他最終成為怎樣的人,在徐祁年眼裏都無比珍貴。
“不健康我們就慢慢變好,我帶你去看醫生,”徐祁年摸摸他脖子,隻覺得自己眼眶也滾燙,“這麽多年,你一個人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