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N.55 一顆飄搖的草

“沒有, 平時大家都要工作,”喻修景還以為徐祁年是覺得好玩兒,“但是他就是有點喜歡喝酒。”

徐祁年嗯了一聲, 不再說話。

他們上了保姆車,車裏還有兩個安保, 但沒有和他們坐在同一排。

喻修景想和徐祁年講話, 但想來想去,也隻好問他工作上的事情。

簡單說了幾句,喻修景開始盯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徐祁年的到來讓他短暫地脫離片場環境, 回到真實的世界裏, 但喻修景心中其實一直有種很陌生的感覺, 好像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徐祁年也隻不過是他的夢而已。

經過暗一些的地方, 借著路燈,喻修景能從車窗上看見徐祁年的側臉, 一不留神就入了迷。

直到徐祁年開始問他:“這次要拍多久?”

“到春節前,之前會有別的行程。”喻修景說。

很快司機把他們送到外灘,兩個人全副武..裝下了車。

不論什麽時候這邊人都很多, 沿街商鋪亮著燈, 音樂聲從玻璃裏傳出來, 街上人潮洶湧。

過了馬路,他們走到黃浦江邊, 河水對麵便是東方明珠, 大廈上亮著燈光, 寫的是我[愛心]上海。

“我特別喜歡這條路, ”喻修景撐著欄杆和徐祁年說, “以前第一次來上海, 就覺得這裏實在是太……”

“我不知道怎麽說,但是和北京是不一樣的。”

他輕輕笑了一下,頭發被帽子壓著,才沒被風吹亂。

徐祁年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從小在北方長大,第一次要到像重慶這樣的南方城市長住的時候其實不太習慣,但他慢慢品出不同城市的不同人情來。

那裏可以說是一個被辣椒養出來的城市,把人養得白白的,吃辣的時候嘴會紅,但不會有人吸著氣喊好辣。

方言和他們用方言說出來的話一樣,總是讓人覺得暢快。

總之,城市和城市之間是不一樣的。

“我第一次到外灘,在這條街下邊聽見有人吵架,”喻修景指了個方向,“特別恐怖,我還以為是放的錄音,或者是自己聽錯了,因為他們說的上海話,我一句都懂不了。”

簡單幾句話,徐祁年已經能夠想象出喻修景獨自走在這條街上的模樣。

“什麽時候來過上海?”他終於開口問。

“有一次是去橫店,飛機降落上海,我再轉車過去。”喻修景說。

他話音剛落,旁邊就有兩個女生走過來,特別驚喜地捂著嘴,小聲地問他們:“你好,你是小景嗎?這、這是你那個啥嗎?”

喻修景和徐祁年對視一眼。

“你好,”他點了下頭,“私人行程,希望不要發上網。”

兩個女生互相抓著對方手連連點頭,從包裏拿出一支筆和一個筆記本讓喻修景簽名。

他很快簽完,女生又問:“可以要一個徐老師的簽名嗎?”

喻修景沒有說可以或者不可以,讓徐祁年自己選擇。

他搖搖頭,說:“對不起,我的簽名沒什麽價值的。”

“那好吧。”雖然有遺憾,但女生們也很高興。

“謝謝小景,你們玩得開心!”

這時喻修景才發現他其實已經被很多人盯上了,那兩個女生一走,又有挺多人靠過來。

喻修景被圍住,低著頭不斷簽名,周圍還有閃光燈和攝像機。

明明是和徐祁年單獨出來玩的,時間也並不多,喻修景有些懊惱自己被困著走不了。

他又接過一個本子,一邊簽一邊偏過頭找徐祁年的身影。

他們的目光在半空相接,喻修景忽然懂了,簽完手上這個就說:“不好意思啊,我們先走了。”

他肩膀跟著一沉,整個人被徐祁年帶著往外擠。兩個安保本來站在暗處,現在也跟上來替他們擋住圍堵的人群。

徐祁年原本抓著喻修景肩膀,跑起來的時候不方便,手滑下去逮著他小臂。

路邊停了一排小黃車,徐祁年晃了下喻修景的手,他就懂了。

兩個人停頓一瞬,掃碼騎上車。

“我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被認出來。”喻修景聲音大了些,混在呼呼的風裏。

“沒事。”徐祁年說。

騎了很長一段路,他們才把車停下來。

喻修景呼呼地喘氣,臉頰都紅了,笑著跟徐祁年說:“本來是想帶你玩的,沒想到變成帶你鍛煉身體了。”

“最近拍戲順利嗎?”徐祁年看他一眼,問。

喻修景一瞬間表情有些僵硬,說:“沒事啊,挺順利的。”

“嗯,”徐祁年低下眼把他們兩個人的車都擺好,“那就好。”

其實他沒有說的是,在剛剛上車的時候綿綿就給他發了微信,說喻修景這幾天拍戲拍得很難受,希望徐老師能讓他開心一點。

綿綿怎麽會覺得自己有這種能力?每次和喻修景見麵,他隻要不難過都算很好。

“你想散散步嗎?我們可以去靜安寺。”喻修景忽然說。

“好。”徐祁年當然會說好。

他們竟然在附近坐了地鐵去靜安寺。

從喻修景大紅之後開始計算,這是他第一次坐地鐵。

人很多,走得也很匆忙,喻修景有點在做賊的感覺,他帽子壓到最低,口罩拉到最高,一直緊緊跟著徐祁年,低著頭走路。

徐祁年也很配合地半擋著他,等上了地鐵,他們走到最後一節車廂,空位有,但兩人都沒坐下,喻修景站在車尾,一邊是車壁,一邊是徐祁年。

“很好玩嗎?”徐祁年和他說話,偏頭看他一眼。

“有一點。”喻修景在口罩下勾了勾唇角。

他也說不出來有什麽好玩的,隻是這樣和徐祁年出來,他覺得很滑稽,也很無聊,但又有一種躲著全世界談戀愛的感覺。

如果當年他和徐祁年早一些在一起,是不是也會這樣?

早戀會被請家長,他們隻能在黑夜裏的地鐵口邊抱一會兒,然後再牽著手一起回家,大膽一點的話可以牽到徐祁年家門口再分開,第二天又見麵。

到站了,不知道是沒有人認出喻修景,還是大家都沒有上來打擾,總之這一趟地鐵很順利。

一靠近靜安寺,就能聞到空氣中漂浮的香灰味道。

喻修景買了兩張門票,他們一起進去。

外麵車流喧嘩,裏麵卻忽然十分寂靜。

上了幾炷香,喻修景帶徐祁年在裏麵轉了幾圈又走出來。

“裏麵實在太安靜了,不好說話。”喻修景說。

“嗯。”徐祁年點了下頭。

他們在街上散步,慢慢地走。

“年哥,”喻修景低下頭,“我還是想說,生日那天是我情緒太激動了,我喝酒了,你知道的,我一喝酒就這樣……”

徐祁年沒有馬上說話,喻修景繼續道:“紋身不是叉的意思,以前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的。”

“那為什麽要說你累了?”徐祁年打斷他,“你是真的累了,我能看出來。”

街燈炫目,徐祁年往前走,喻修景頓了一下,才跟上去。

衝動地走了一會兒,徐祁年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牽住他,盯著他眼睛,“怕被鏡頭拍。”

綿綿說過他心情不好,徐祁年內心嗤笑。

為什麽每一次他們都會把事情談得這樣糟糕。

喻修景掌心很涼,徐祁年的手卻滾燙。他們之間的體溫差一直是這樣,很早以前徐祁年就習慣了。

他把喻修景的手裹住,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偶爾轉過頭,喻修景的眼神很平靜,又藏著難過。

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徐祁年和他說:“以前的事情我也有問題,我們總是說這個,就總是不開心。”

“等我們都想清楚一點再聊,可以嗎?”

在徐祁年掌心裏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喻修景點點頭,說可以的。

最後喻修景打電話叫保姆車過來接他們,站在路邊的那幾分鍾,徐祁年沒有牽喻修景的手。

等車過來了,喻修景要走,徐祁年才拉他一下,把他帶進懷裏抱住,輕輕拍拍他後背。

“我不上車了,在這裏打車回去,”徐祁年說,“好好拍戲,不要生病,你小助理總是很擔心你。”

“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能高興點兒嗎?”

喻修景抓著他大衣兩側,茫然地點點頭,被徐祁年推著上了保姆車。

“有機會再見。”徐祁年在車外,透過車窗看著他。

那天晚上他們到底說了什麽,喻修景不能全須全尾地記住,但是徐祁年說讓他想清楚一些,又說讓他盡量開心一些,喻修景記住了。

又過了一個多月,《黎明》殺青。

劇組拍了大合照,李錦思也和喻修景單獨拍了很多張。

坐上離開上海的飛機,喻修景正式進入春節前的忙碌。

這段時間他其實都沒有怎麽聯係徐祁年,直到脫離片場,才恍然覺得很想他。

此時此刻,喻修景就在想要怎麽和徐祁年說幾句話。

一直想到下飛機,他才終於發出一句:【哥你下班沒?】

徐祁年沒有很快回複,喻修景回到自己房間,脫掉外套,才看見他的消息:【下了,剛剛。】

喻修景:【今天又加班嗎?】

徐祁年:【對,但忙不了幾天了。】

喻修景在**趴下來,蹬掉腳上的拖鞋:【我也很忙。】

徐祁年:【那早點休息。】

徐祁年直接這樣說,喻修景沒想到,愣了一下,順著他的話說。

喻修景:【哥晚安。】

徐祁年:【嗯。】

就看著屏幕上這麽個“嗯”字,喻修景都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隻要徐祁年還樂意跟他說話就特別好了。

洗漱好之後,容悅和喻修景團隊裏的幾個造型師化妝師都來到他的房間。

他們在客廳裏開會,主要是確定幾天之後一個紅毯的造型。

容悅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談到最後,他們對了一遍當天的行程。

喻修景下午要參加一個紅毯,之後是主辦方安排的酒會,因為他們當天還有六點半的飛機,因此喻修景可能隻會在酒會待半個小時,就去機場。

晚上喻修景還有一支廣告要拍攝,落地之後品牌方來接他們,直接到片場。

“所以整體時間很緊張,”容悅和他說,“如果中途遇到任何問題及時溝通,另外吃飯的時間比較少,酒會是自助,這次紅毯我們是去支持小眾設計師,表明一下我們的態度,但是到酒會的時候,裏麵沒有人咖比你大,不想說話可以隻吃東西。”

喻修景沒有說好,隻是說沒事。

容悅看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沒有說什麽。

喻修景幾乎是她見過最沒有架子的明星,如果被路人認出來要簽名,一般情況下他都會答應,在片場雖然很少說話也不太合群,但其他演員過來請教,他都會耐心講解,很多想要攀關係的明星或者投資方湊過來,喻修景也會給予基本尊重。

可能有時候他並沒有把自己當成多麽了不起的人,因為容悅知道藝晟是在喻修景怎樣的情況下簽下他的。

“可以了,”容悅和其他幾個人說,“那我們就先商量到這裏。”

她坐在沙發上沒動,其他人都懂,這個意思就是容悅還有話要單獨和喻修景講。

等他們離開,容悅才說:“現在網上對於你和徐祁年的事情反響特別好,尤其是在你的生日會之後。”

喻修景手肘撐著膝蓋,用手掌捂了捂臉,“嗯,這就可以了。悅姐,我其實一直想和您說,在工作上我相信您的判斷,而且絕大多數時候都支持您的決定,但是下一次如果再遇到這樣的問題,希望您能和我商量。”

他說完,容悅安靜了一會兒。

“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要跟我說這個,”她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好,下次一定改正。”

因為紅毯在下午,當天喻修景不需要起得太早。

醒了以後他躺在**就給徐祁年發微信:【哥早上好。】

加一個簡筆畫的小太陽表情包。

但今天天氣其實不太好,一大早窗外烏雲密布,黑沉沉的。

徐祁年:【早,今天出差。】

喻修景:【在哪裏?】

徐祁年:【山裏,我們去搭設備。】

喻修景:【今天北京可能會打雷下雨。】

他撐著床坐起來。

徐祁年:【所以我們也有可能會在這邊多留幾天。】

喻修景:【注意安全。】

徐祁年:【知道了。】

今天喻修景要和夏聽瀾一起走紅毯。在場外,夏聽瀾上了他的保姆車,被冷得打了個哆嗦。

北京已經入秋了,一天比一天涼,夏聽瀾今天的造型還很薄,反觀喻修景,他穿了一身風衣,裏麵還是高領打底衫,應該很保溫。

“下次我也要和我的造型師說讓他給我設計一個厚點的。”夏聽瀾羨慕地看著喻修景。

“你最近一直在北京嗎?”喻修景問。

“沒有,”夏聽瀾說,“剛剛從上海過來的,不過邱哥最近也回了一趟上海,他不是還參加了你的生日會嗎?”

“對。”喻修景點點頭。

“他聽說我要跟你一起走紅毯了,”夏聽瀾縮了縮脖子,“反正就是叮囑我看著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帶著點鼻音,喻修景看他一眼,“我怎麽覺得他說反了。”

“你等著吧,他今天肯定要給我打電話,他最寶貝你了。”夏聽瀾哼了哼。

這次紅毯沒什麽特別重要的意義,隻要露麵就可以。

他們這一組走得很快,到簽名板前,喻修景連筆都沒接,隻是拍了幾張照片,就和夏聽瀾一起進了場內。

座位在第一排,本來夏聽瀾坐不到這麽好的位置,是喻修景的團隊和主辦方溝通之後給他安排了一個座位,讓他能和喻修景一起。

從進場開始就有工作人員一路帶著他們,因為他們紅毯壓軸,場內已經有了很多人。

經過其中一排,喻修景見到一個熟悉的人,是林天陽。

林天陽這個名字,在如今的娛樂圈,隻能找到一點影子。

當年他憑借《聽風》爆紅了一段時間,但隨著其他爆劇的接連開播,《聽風》的熱度也慢慢下降。

盡管之後林天陽拿到了很多好資源,但都沒有再紅起來。

娛樂圈是一片大海,每個人隻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浮浮沉沉,擁擠地向前或向後。

林天陽正在和他旁邊的人聊天,似乎是察覺到什麽,他抬起頭,同喻修景對視一眼,又移開視線。

星光千年原來就沒有什麽好資源,更沒有特別出挑的藝人,現在也隻是強弩之末,傳聞快要被其他的娛樂公司收購了,這些藝人的合同會怎麽樣還說不清楚。

從星光千年離開後,喻修景在活動場合和林天陽見過幾次,但都隻是在鏡頭前禮貌地打招呼。雖然化了妝,可能鏡頭後的人看不出來,但喻修景能感覺到,紅氣養人,反之,現在的林天陽,和他第一次見到的那個人,已經截然不同了。

他們在前排坐下來,紅毯隻進行了兩個小時,之後就是酒會。

一般這種酒會都是用來拓展人脈的,喻修景也會參加,但不怎麽參與。

夏聽瀾這次和他坐在一起,沾了他的光,許多人過來遞名片的時候,也會順帶給他一張。

因為晚上還有行程,喻修景滴酒不沾隻喝果汁,其他人還是恭恭順順地敬他。

“出名真好,”夏聽瀾忍不住說,“有地位之後,這個世界是那——麽完美。”

喻修景勾了勾唇角,問他還餓不餓。

這句話是真的,沒人比他更能體會。

他想到以前自己那些隻靠渴望撐著的日子,想到他和徐祁年分開五年的原因。偶爾回想過去,喻修景也並不會抱著埋怨的態度,隻是覺得命運實在是一個誰也說不清楚的東西。

有時候努力了沒有回報,有時候好像什麽也沒做,卻突然有了機會。

一路摸索著過來,喻修景隻能確定一件事情,命運從來不會輕易給人禮物。

坐下沒有多久,喻修景隻吃了幾口東西,他看時間差不多,就說自己先去一下洗手間。

房間外的走廊鋪了吸音地毯,很安靜。服務員們姿勢優雅地站在各個包房外,時刻保持著微笑。

洗手間也被裝扮得十分高級,綠植整齊地排在兩側,清新的香水味漂浮在空氣中。

出來洗手的時候,喻修景遇到了林天陽。

他解了西服的扣子,站在洗手台前。

喻修景沒有先說話,他打開水龍頭,並不大的水流嘩啦啦下來。

“好久不見。”林天陽說。

“嗯,”喻修景抬眼從鏡子裏和林天陽對視,“好久不見。”

林天陽:“你晚上還有行程嗎?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你經紀人了。”

喻修景關了水,抽出一張紙,一邊擦手一邊說:“對,馬上要去機場。”

“你這工作狀態實在是太讓人眼紅了,”林天陽搖搖頭,很輕地笑了一聲,“你知道嗎?當年你在《天分》和《聽風》之間挑了《天分》,我就鬆了口氣,因為那種劇在當時的網劇情況下是紅不了的,一部網劇可以拍的沒有那麽好,但不能沒有好的宣發,就那個窮劇組能有什麽條件呢?”

喻修景沒有說話,隻當他心情鬱悶,需要消解。

“以前楊懷是我們兩個的經紀人,資源在他手上,他會做取舍。”林天陽抱起手臂,沒讓自己顯出頹態。

“你進來以後的第一個資源,楊懷跟我說讓你先挑,我拿到了剩下的,後來我因為《聽風》紅了,我覺得我會告訴楊懷誰才是值得的那個。”

“可惜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不走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誰是贏家。今天的紅毯和酒會,都是我花了很多錢,找很多資源買到的入場券。”

林天陽看著喻修景沒什麽表情的臉,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尼古丁的味道很快就散開來。

“以前我總是把你當成我的競爭對手,後來才發現我這樣想實在是太敷衍,沒有你還會有其他人,今天你的位置總不會空著。還能怎麽辦呢?發現這條路不好走以後,我沒有退路了。”

他好像是在和喻修景講話,又好像不是,隻是在問自己。

正在這時,喻修景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是容悅問他在哪裏。

“你有的。”喻修景看了一眼愣住的林天陽,握著手機轉身走了。

容悅接走喻修景的時候,周圍注意到的人都微笑地和他說道別,喻修景隻是輕輕點頭算作回應。

到大門口,喻修景才發現天色陰沉得很厲害。

“航班有可能取消,”容悅和他說,“我們先去機場等一等,如果取消的話那今天的這個行程可能就需要挪到下個星期。”

“好。”喻修景上了車。

在車上,他想到之前林天陽說的那些話。

如果倒退幾年,喻修景可能會替林天陽覺得惋惜,但是現在,讓他對此類事情產生情緒依然很容易,可是共情很難有了。

誰的生活又是容易的呢?這個世界上恐怕極少有成年人活得簡單輕鬆。

直到現在喻修景也認為自己是個善良的人,他隻是跌跌撞撞摸索出了和其他人的界限。

剛剛到機場就開始打雷閃電,飛機果然宣布了延誤。外麵雨越下越大,喻修景坐在休息室裏,低頭給徐祁年發消息。

【下暴雨了。】

你現在還好嗎?

徐祁年:【嗯,我們已經到了。】

喻修景:【本來晚上還有其他城市的行程,現在走不了了。】

徐祁年:【那你可以好好休息。】

喻修景:【嗯。】

他迅速撤回,把句號換成了感歎號。

他們在機場等候了兩個多小時,容悅打完電話回來,說:“我們可以走了,就算之後能飛時間也來不及了,我已經聯係過了品牌。司機之前已經走了,鄔總正好在附近,他的車過來接我們。”

喻修景關了手機站起來,從綿綿手裏接過自己的行李,三個人加上幾個安保一起往外走。

鄔祺的車就停在路邊,安保給喻修景打傘送他上車。

鄔祺坐在最後一排,喻修景在他身邊坐下來,後上車的容悅和綿綿坐在他們前麵一排。

“冷不冷?”鄔祺問。

“不冷。”喻修景拉了拉衣服。

從酒會出來他就加了一件外套。

鄔祺:“直接回家嗎?”

喻修景點點頭:“對。”

過了片刻,鄔祺又問:“你吃晚飯沒有?”

喻修景頓了下,說:“酒會上吃了一點,我等會兒回去煮點麵吧。”

鄔祺嗯了一聲,敲了下前麵容悅的椅背。

“以後工作再忙還是盡量讓他在飯點吃飯。”

這幾年因為喻修景工作時間不穩定的原因,他吃飯一直也不穩定,加上這個行業對身材要求高,本來喻修景就吃得少,這樣下來,他胃病一直比較嚴重。

“知道了,”容悅說,“我的失誤。”

“悅姐提醒我要吃的,酒會上的東西也還可以,”喻修景幫容悅說話,“是我自己不想吃。”

鄔祺反而笑了一聲:“我又沒有說誰。”

“好吧。”喻修景低下頭看手機。

他不太愛玩手機,如果一上網,經常會刷到一些和自己有關的東西,很多說得半真半假,喻修景不愛看,唯一喜歡的就是看劇看電影,平常用手機也是為了處理一些聊天。

而現在,他是在反反複複地讀自己和徐祁年的聊天。

這個微信是徐祁年的新號,在此之前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們幾乎沒有多餘的話。

因為更加順路,司機先送走了容悅和綿綿,車上隻剩下鄔祺和喻修景。

等喻修景終於放下手機,鄔祺才問他:“和徐祁年相處得怎麽樣?”

“挺好的。”喻修景說。

他露出那種少見的眉眼舒展的表情,鄔祺知道這就是他很開心的意思。

鄔祺手肘撐在他和喻修景中間的小桌板上,手指搭了幾根在鼻梁。

“有那麽高興嗎?你生日的時候,我覺得你已經很高興了。”

“啊……”喻修景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有這麽明顯嗎?”

他說完這話,鄔祺都愣了一下,還以為要喻修景承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你為什麽直接去和他說呢?”鄔祺恢複了平淡的表情,“我覺得,就算不說還愛不愛,至少你對他來說是很特別的人。”

“嗯……”喻修景靠在椅背上,問他:“你有沒有喜歡過誰啊?我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和我一樣,喜歡徐祁年的時候我會有點自卑,因為他真的很優秀,在別人眼裏他已經足夠優秀了,但是在我這裏,我隻會覺得他更加優秀。”

喻修景偏頭看著窗外,雨滴珠子一樣滾落,在玻璃上留下灰色的水痕。

“以前就是我害得他很累,現在的我沒有比那個時候好太多。”

就在這一刻,鄔祺看著喻修景側臉,忽然發現自己對他的喜歡,相比於他對徐祁年的愛,實在敷衍。

他屈著的手臂放下來,放在小桌板上,手指動了動,很想說我其實是懂的,不然不會比你還要膽小。

司機把車開到小區的路邊,這是唯一一次,鄔祺沒有問喻修景需不需要他撐傘送他進去,他知道喻修景應該不會說好,但以前還總是問。

“那我走了。”喻修景打著傘站在車外,他風衣外麵還套了一件比風衣長一些的厚外套,讓他顯得有些滑稽,但還是很好看。

喻修景特別適合陰天,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鄔祺就這麽覺得。

他很高,身材修長,偏瘦弱,陰天起風的時候,他像一顆飄搖的草。

不過現在,鄔祺覺得他是花。

“嗯。”鄔祺點頭,看他進屋之後把車窗升起來。

盡管隻有短短一段距離,傘還是被淋得很濕,喻修景收起來立在陽台的一角,等到天晴之後再撐開來曬。

他先洗了一個熱水澡,身上的濕冷都被衝掉。

家裏正好還有雞蛋和番茄,喻修景做了一碗番茄雞蛋麵,撒上一點蔥花,先拍了一張照片。

發給徐祁年的時候他有些緊張,因為這還是他們重新聯係之後,他第一次給徐祁年發照片。

這樣的舉動有些說不清楚的曖昧,喻修景怕徐祁年不喜歡。

他坐在高腳凳上吃這碗麵,電話就放在手邊。

過了一會兒,徐祁年給他回複了,喻修景手裏抓著筷子打開來看。

徐祁年也給他發了一張照片,是他今天的晚餐。

【吃這邊的政…..府食堂。】

喻修景還想說什麽,手機卻突然響起來,竟然是徐祁年打過來的電話。

他心情忐忑地接了,電話那邊卻沒有人馬上說話,喻修景隻聽到徐祁年和其他人聊天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徐祁年才說:“是我不小心按到了。”

“沒事……”喻修景用筷子攪著碗裏的麵條,“賀成也去了嗎?我聽到他的聲音了。”

?“耳朵挺靈的,”徐祁年那邊安靜了一些,“是他。”

“哦,”喻修景咽了咽,“今天吃飯那麽晚嗎?”

“不是,”徐祁年說,“之前就吃了,是其他同事說想看看夥食我才拍的照片,你呢?”

“有活動,本來是直接飛機走的,沒走成就回來自己煮麵了。”喻修景說。

他聽到有打火機打燃的聲音,跟著是徐祁年變得粗重的呼吸,大概是吸了口煙:“意思是走成了連麵都不吃?”

“沒有……”喻修景決定不說這個,問他:“你在抽煙嗎?”

“嗯,”徐祁年很啞地應了一聲,“在我自己房間裏。”

“哦。”喻修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抽煙不太好。”

徐祁年輕輕地笑了,“你不是也抽?再說了……”

他又吐出一口氣。

“能管我抽煙的人不多。”

盡管徐祁年說的話讓喻修景覺得失落,他還是因為徐祁年的聲音紅了耳朵。

*

作者有話要說:

喻修景:年哥讓我好好想想。

……想不清楚。

……想跟你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