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似乎話太重了,朝薛宜寧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替你生氣,不小心說了駱家人,你別往心裏去……”

薛宜寧搖頭道:“和你無所顧忌說會兒話,我很高興。”

舒靖靖也開心道:“是啊,其實我早就想單獨去見你,或約你出來,可我舅媽說你做了當家主母,一般沒那個空閑的,我就沒敢亂來。”

薛宜寧問她:“你這次到京城,和婚事有關麽?”

舒靖靖含羞笑道:“真是的,難不成我這個年紀,做什麽事都是為婚事?”

“那是為什麽?”薛宜寧問。

舒靖靖歎聲道:“你猜對了,還真算是因為婚事,因為婚事不順,我娘讓我過來散散心。”

大概也是看看,換個地方,有沒有那樣的好姻緣。

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舒靖靖之前是有婚約的,她也對婚事歡喜,但成都被攻破那一日,她未婚夫君為救百姓,被流矢射中,不治身亡。她就此成了望門寡,名聲不好,自己也無心婚事,蹉跎了幾年,如今已是十九歲,高不成低不就,成了老姑娘。

大約是因為自己,想到了薛宜寧,舒靖靖突然壓低了聲音問她:“其實,你以前,是不是和裴世子互相傾心啊?”

薛宜寧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沒想到會突然聽到他的名字。

好像很久很久,沒有人提起他了。

曾經那麽譽滿全城的人,無數閨閣女的夢中人,如今卻好像從沒來過這世間一樣。

隻是聽見他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濕了眼眶,滿心酸楚,對著昔日好友,也極少地坦露了心事,輕輕點頭。

舒靖靖再沒話了,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想安慰什麽,卻覺得彼此都沒什麽好安慰的。

再安慰,一切都回不來了。

她那時就看出兩人有些不對勁,薛宜寧一見裴世子就扭開頭,似乎想看又不敢看,裴世子則總是有意無意看向薛宜寧。一個是風光霽月,前途無量的王府世子,一個是貌美如花,知書達禮的名門貴女,舒靖靖那時就愛看他們倆,覺得簡直比話本裏的才子佳人還美好,還想過如果他們成親,她一定要從成都趕過來喝杯喜酒,哪曾想……

一日國破,改朝換代,平南王府沒有了,裴世子沒有了,薛宜寧嫁了個毫不憐花惜玉的武將,從此斷了一切念想。

一時想起了什麽,舒靖靖說道:“不管怎樣,還是要往前看,以前的事,你就不要想了,也別讓人知道你以前和裴世子的關係。上次我在駱家說錯話,回去舅媽就告誡我,皇上至今思念長子,最恨平南王府,千萬不能惹禍上身。”

薛宜寧點頭。

一切她都知道。

平南王英勇過人,皇上手下好幾名大將都死在平南王手上,而皇上的長子,便是在京城攻城戰中死在了平南王世子、一介書生裴雋手上。

所以皇上恨平南王府,對裴家所有人欲除之而後快。

裴雋是在險象環生中逃出京城的,自那一夜最後一次見麵後,她再也沒見過他。

“最近好像有什麽前朝反周遺臣潛入京中,所以城外的軍隊都進城來了,到處設崗查探,也不知有沒有抓到什麽人。”舒靖靖的聲音響起。

薛宜寧一驚,問她:“前朝反周遺臣?”

舒靖靖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低聲道:“我也是聽大表哥說的,他不是在禁軍任職麽,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薛宜寧不由就想起上次在茂安街遇到的盤查,難怪他們一聽是薛家人,查得更嚴,原來是在查前朝遺臣,所以見了薛家這種降臣,更加懷疑,怕他們和反周遺臣有勾結。

她知道,的確有許多擁戴大越的遺老遺少聚集在南方,當初裴雋也是往南而逃,那如今潛入京城的人又是誰?

見她臉色不對勁,舒靖靖忍不住問:“阿寧,你怎麽了?”

薛宜寧搖頭,舒靖靖想了想,還是勸誡道:“阿寧,我知道駱大將軍這樣的武人和裴世子自然是不能比,但人各有命,怎麽說你也比我好多了,你回去後就好好管束你家那個姨娘,早日有孕,安心相夫教子,千萬不要多想,知道嗎?”

薛宜寧回說:“我知道的,你放心,有你舅媽替你操心,說不定你在京城就能有個好姻緣。”

兩人互相傾訴安慰,聊到下午,各自回府。

薛宜寧回去便向老夫人稟告,自己在舒靖靖麵前抱怨了駱晉雪,舒靖靖也尤為關心,應該是公主特地讓她來打聽的,所以回去舒靖靖一定會說駱晉雪不好。

老夫人聽後點頭,卻又忍不住歎息。

明明是之前求之不得的婚事,現在卻要自毀名譽去解除婚約,心中不免抑鬱。

從福祿堂回來,薛宜寧便將房裏的符文包裹拿出來看了一眼,馬仙姑寫的平安符,以及讓媽媽去買的香紙等都在裏麵。再有兩日就是陰日,她要在午夜子時出去,將這些東西燒掉。

午夜去做這種事,想想就有些怕,但再想到那日茂安街嚴查的官兵,她就恨不得現在就去燒。

若真能保他平安,哪怕讓她夜夜燒紙都行。

玉溪子清看不懂符文,隻以為她是燒來求夫妻和睦或是早日有孕的,對此十分期待,等到陰日,都不願睡,要陪著她。

她在院子裏找了個僻靜角落,到了子時,便將包裹中的符文拿出來,又將黃紙按馬仙姑交待的幾張一摞疊好,隨後再點火,焚燒,點三隻香跪拜。

夜風襲來,卷起地上燒焦的黃紙,帶著“呼呼”的聲音,仿佛真有孤魂野鬼來取錢。

薛宜寧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求平南王府數百亡魂保佑裴雋平安。

隔天,陳媽媽趁著無人,悄悄到了和正堂,向駱晉雲稟報昨夜的事。

“我見那兩個丫鬟一直不睡,便覺得有事,所以也沒睡。果然到了半夜,正好是子時,夫人出來了,拿著個藍布包裹,到西北角去燒,然後點香求拜,最後就等到香和紙燒完了才走。”

駱晉雲臉色微凜,看向她問:“她燒的什麽,可有看清?”

陳媽媽低聲回道:“看不太清,奴婢不敢走太近……”

駱晉雲默然。

不知道是什麽,但也足以證明不是普通的燒紙,要不然不用非等到子時出去。

所以,她真的弄起了這些邪門外道。

駱晉雲眸光一暗,朝陳媽媽道:“此事不可張揚,你回去繼續盯著那邊,再有異常,速來報。”

陳媽媽領命離開。

原本準備晚上過去,告誡幾句便好,結果到傍晚,芬兒竟又著急前來,告訴他夏柳兒心口疼,如尖刀剜心,痛不欲生。

他立刻過去探望,請了大夫,竟看不出是什麽病痛。

這時,駱晉雲不由就想起陳媽媽稟報的事來,再未耽擱,徑直到了金福院。

薛宜寧沒料到他會來,正要讓子清沏茶,卻聽他說:“不用了。”

麵色不豫,語氣嚴肅,明顯心情不佳,她不知出了什麽事。

駱晉雲隻是吩咐,喚周嬤嬤和如意過來。

周嬤嬤是駱晉雲小時候的奶娘,從幽州跟來京城,在駱家地位非同一般,就算薛宜寧也對她客客氣氣;如意則是和正堂的大丫鬟,這兩人都是駱晉雲最信得過、而薛宜寧也管不著的人,他叫這兩人來,絕非什麽好事。

沒一會兒兩人過來,駱晉雲便吩咐關上門窗,然後下令道:“你們將這房中仔仔細細都搜一遍,隻要見到不尋常之物,就拿過來。”

捉賊拿贓也不過如此,聽見這話,玉溪子清皆是一臉震驚,薛宜寧看著堂下坐著的他,緩步上前,問他:“是府上丟了什麽東西,金福院落了嫌疑,所以夫君才要讓人來搜這裏?”

駱晉雲隻是看她一眼,臉似寒冰,並沒回話。

直到見周嬤嬤和如意仍站著,才再次開口道:“動手。”

周嬤嬤和如意這才知道他是認真的,立刻就開始搜起來。

各種箱子,櫃子,床鋪,全都開始翻找。

薛宜寧咬咬唇,繼續問他:“夫君這是什麽意思?若有證據說我拿了什麽東西,我讓你們搜便是,無憑無據,為什麽這麽羞辱人?”

駱晉雲看向她,問:“日前你去找了江湖術士,是不是?”

如馬仙姑那種人,的確也算江湖術士,想起自己求的平安符,薛宜寧一時無言。

駱晉雲繼續道:“我不知在薛家怎樣,但在駱家,絕不許弄這些心思歹毒的旁門左道!”

薛宜寧緩緩道:“聖上禁巫蠱之術我知道,我也沒有做這些。”

“有沒有做,你自己心裏清楚!”駱晉雲厲聲嚴斥。

薛宜寧頓時沒了聲音。

從前母親說她,看著文靜,一張嘴卻不饒人,你說一句,她有十句等著,以後到了婆家可怎麽辦。

如今真到了婆家,她卻什麽都懶得說了,反正許多話,說了也是無用。

這時周嬤嬤要翻床頭的箱子,玉溪不由自主攔了一下,周嬤嬤便生了疑,一把推開她就將整個箱子全倒了出來。

一時之間,貼身的褻衣褻褲,月事帶等等私物全灑落在地上,攤在眾人眼前。

薛宜寧整個身子都僵直著,閉上眼,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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