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排練室響起流暢的吉他聲, 蘇晴雪坐在角落裏,看雲霽站在立麥前,她身上背著純黑色的電吉他, 長指熟練地按弦撥弦,吉他在她的彈奏下演繹出動聽的旋律, 和身邊秦嶺的另一把吉他配合得極好。

刷下最後一個音, 雲霽下意識先回頭看蘇晴雪,見她坐在那衝自己露出笑容,立刻回以一笑。

剛一直坐旁邊聽的薛靜塵開口:“這一遍沒問題, 和秦哥配合得也更好了。”

雲霽呼出口氣, 抬頭看秦嶺, 衝他挑了下眉,“怎麽樣秦哥?我狀態還行吧?”

秦嶺嗯了聲,垂下眼睛斂去眼裏的情緒。

正好這會兒齊修遠和路漫回來, 見他們在聯係,齊修遠走到鍵盤旁, 說:“一起再串一遍?”

大家都沒意見, 各自準備好。

雲霽調整好立麥,說:“我加上唱。”她歪頭看薛靜塵, “小土,和聲別忘了。”

薛靜塵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她麵前也架著一個立麥, 今天要唱的歌裏有兩首都是她幫雲霽和聲,還有一首搖滾的和聲是架子鼓沈建。

幾人準備好,沈建的鼓槌敲了幾聲給了個節奏, 第一聲底鼓響起的同時,雲霽和秦嶺的吉他便先後響起。

這首歌的旋律蘇晴雪很是熟悉, 是她喜歡的《星河》。

一節前奏之後,雲霽開口,清澈動聽的嗓音融入旋律之中,身邊的所有樂器恰到好處的給出最優美的伴奏。

蘇晴雪坐在那,她現在隻能看到雲霽的背影,但卻從動聽的歌聲中想象出了雲霽此刻的神采和表情。

蘇晴雪覺得雲霽唱歌的時候,哪怕是背影都極美,她是那種很有渲染力的歌手,即使是這樣設備粗糙的排練室,她也能輕易用歌聲把聽眾代入音樂的世界,好像親身經曆了歌裏所描繪的一切。

路漫和蘇晴雪坐在一起,她轉頭悄悄看了自己好閨蜜一眼,見她專注地看著雲霽的背影,心中暗道一聲看來有戲。

她們在排練室把要彩排的五首歌又唱了一遍,還有演出中間暖場的台詞全都對了一遍。

這一遍練習結束,雲霽邊喝水邊坐到蘇晴雪旁邊,歪著腦袋問她:“還行嗎?”

蘇晴雪看她像極了求表揚的小貓咪,似乎她在自己麵前總會露出這樣的神態,收斂傲氣,攤開肚皮等著被順毛。

蘇晴雪的心霎時柔軟,點頭道:“很好。這才隻是在排練室,我更期待真正舞台上的演出了。”

如願得到想要的誇獎,雲霽立刻笑彎了眼睛,覺得嘴裏的礦泉水都甜了起來。

她倆視線短暫的對視,空氣中卻升起隱形的粉紅泡泡,坐她倆旁邊的路漫動了下,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心裏吐槽為什麽這兩個沒談戀愛的比自己還甜?

路漫幽怨地瞅了一眼站旁邊喝水的齊修遠。

齊修遠:“?”

路漫:“……”無語,秀恩愛輸給還沒談的。

九點半的時候,主辦方的工作人員過來通知去舞台準備,工作人員幫忙一起把樂器都搬到舞台,主要是沈建的架子鼓比較麻煩,其他人的樂器各自拿著就好。

樂隊五人去了舞台準備,蘇晴雪跟著路漫繞到觀眾席,她們找了個前排的位置坐下,仰頭看著舞台上忙碌。

樂器和麥陸續接入音響,他們自己帶了擴音設備,大家紛紛調試自己的樂器,等沈建的鼓也準備好,時間差不多剛好十點。

彩排正式開始,音響聲音調小,不像明天正式演出那麽大,在空曠的會場聲音顯得比排練室小多了。

彩排要串兩遍,第二遍的時候雲霽提議把音響調成正常音量。

“我想試試會場所有角度聽到的效果。”她這樣跟工作人員溝通協商。

主辦方工作人員商量了一下,既然是為了明天的演出效果,他們沒有理由不同意,於是把音響聲音調大又彩了一遍。

這次雲霽找蘇晴雪和路漫幫忙,讓她倆在會場各個角度聽一下效果,她自己也不唱歌了,摘下耳返跳下舞台跟著在整個會場移動試聽。

蘇晴雪站在會場最後排的中間位置,看著雲霽滿會場跑,她神情專注地聽著台上的音樂,偶爾露出凝眉傾聽的表情,然後回到舞台跟隊友交流全場的聲音效果。

專注於音樂的雲霽太過耀眼,比夜晚最亮的星星還要閃耀,蘇晴雪察覺自己不可避免地為她心動。

彩排兩遍,結束時已經快十一點,工作人員幫忙把樂器放回後台排練室。一晚上的聯係和彩排消耗了不少體力,主辦方提供的盒飯到底還是有些簡陋了,幾個人這會兒都有點兒餓。

沈建提議道:“我們去吃羊蠍子吧。”他看眼蘇晴雪:“正好蘇老師剛到,來一頓正宗的京城羊蠍子!”

雲霽偏頭看蘇晴雪,詢問她的意思:“你要是累了就別去,我送你回酒店。”

蘇晴雪搖頭,說:“不累,去吃吧。”她本來是想說自己先回酒店,但看雲霽的意思,自己要是不去她八成也不去了。別的不說,忙活一晚上,雲霽肯定餓了,蘇晴雪不太想讓她餓著肚子。

於是就這麽說定,幾人分坐兩輛車,去了南城一家通宵營業的羊蠍子店。這家店除了羊蠍子之外,涮羊肉的味道也很地道,沈建傾力推薦。

他們一共七個人,分車的時候三個男人一輛,四位女士一輛,路漫開車,薛靜塵主動坐了副駕駛,讓雲霽跟蘇晴雪坐在後排。

前排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活躍氣氛。後排兩個就顯得有些安靜,或者說她倆之間總是處於一種詭異的曖昧中,呆在一起就隱約往外冒粉紅泡泡,但又多數時候都在沉默,氣氛又尷尬又曖昧。

前排那兩個全都當沒察覺,當不知道,該說什麽說什麽,完全不理她倆。但其實兩個人都豎著耳朵想聽後麵的動靜,薛靜塵還暗戳戳覺得現在這種尷尬曖昧的感覺特別好嗑,又酸爽又甜膩。

雲霽雙手插在大衣兜裏,手指不停搓著,猶猶豫豫了半天才主動開口打破沉默,第一句問的就是:“你什麽時候回去?”

問完之後她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什麽都不說先問人家什麽時候走,怎麽這麽別扭!

蘇晴雪輕聲道:“元旦之前,應該29號,還沒買機票。”

“哦。”

雖然早就想到蘇晴雪元旦肯定會回家陪父母,但這會兒真聽見她這麽說,雲霽還是控製不住情緒,有些失落。

蘇晴雪捕捉到她的情緒,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住,隻說:“周一我要回學校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雲霽抬眼看她,有些疑惑:“好啊。你回學校……”

疑問還沒問出口,駕駛席的路漫先插話了:“晴雪,咱倆才是一個專業的,你為什麽不問我?”

副駕駛的薛靜塵跟她們不同校,本來沒她事兒,但這會兒她轉過頭來扒著座椅往後看,一臉的意味深長。

“是啊蘇老師,我也想問問,為啥不問漫漫?而且我也挺想去你們學校逛逛的,帶上我唄?”

典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蘇晴雪和雲霽:“……”

雲霽衝薛靜塵揚了揚手,瞪著眼睛瞅她,嘟囔:“哪兒都有你。”

蘇晴雪則無奈地笑道:“漫漫,你平時不是上班嗎?”

路漫欠嗖嗖地說:“我上班不能去那是我的事兒,你不問我就是你不對了。”

蘇晴雪投降,說:“好好好,那你去嗎?”

路漫:“不去呀,上班。”

蘇晴雪:“……”

雲霽瞥見薛靜塵還回頭看她們,也咬著牙問:“小土,那你去我們學校參觀嗎?我盛情邀請。”

薛靜塵笑:“不去,討來的盛情邀請!”她才不去當電燈泡。

雲霽:“……”

後排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收回視線看向窗外,朋友的調侃她們心知肚明,如今兩人處在一種光明正大的曖昧階段,誰也沒率先往前走那一步,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

蘇晴雪還在顧慮猶豫,分手後她一直沒有想過開始新的感情,如果不是陸曉陰錯陽差把雲霽的心思捅破,她根本就不會往這個方麵想。

她的顧慮也不僅是沒有做好迎接新戀情的準備,還有她和雲霽之間的差距。不止是顯而易見的家庭背景的差距,還有自身,雲霽那麽耀眼,越是接觸越是了解,雲霽在她眼裏就越閃耀,像天邊遙不可及的璀璨星辰。

蘇晴雪沒有把握,她不覺得如今一無所有、上段感情還經營得一塌糊塗的自己,有什麽能力留得住雲霽。

有過一段失敗的感情,蘇晴雪比任何人都清楚,喜歡和心動可以是一時衝動,長長久久的愛卻是可遇不可求。

蘇晴雪被自己的顧慮牽製住,而雲霽的心思則比她單純太多,雲霽隻是在等,等蘇晴雪的選擇。她如果向自己邁進一步,雲霽便會邁出十步百步去擁抱她。可她如果選擇後退,雲霽也會尊重她的選擇,站在原地守望。

這兩人各懷心思,都沒再說話,很快,車子停進路邊的停車場,四個人先後下車,看到等在店門口的齊修遠。

三個男人比她們早到了五分鍾,沈建和秦嶺先進去要了個包間,齊修遠則在門口等著她們四個。

“今天周五,路況實在太差。”路漫走過去跟齊修遠抱怨。

齊修遠說:“明天還是平安夜,今晚就出來約會的人不少。”

他們一起進了羊蠍子店,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去了包間,沈建和秦嶺已經點了招牌的羊蠍子。

看見他們進來,沈建連忙問:“蘇老師吃涮羊肉有什麽忌口嗎?”

蘇晴雪搖頭:“沒有,你們點的我都能吃。”

雲霽挨著蘇晴雪坐下,說:“小料讓他們多加點兒辣椒。”

這家羊蠍子的小料不是自取,是按照人數給上調料。

沈建應了聲:“好嘞。”

雲霽對蘇晴雪說:“京城的涮羊肉有點兒清淡。”

蘇晴雪笑:“還好,之前上學的時候吃過,味道是淡了點兒,不過很好吃。”

很快點完菜,因為已經淩晨,考慮到大夜裏的還是別吃太多硬貨,沈建沒有點很多。

服務生先把羊蠍子的端上來:“銅鍋等您吃完羊蠍子我們再給您上。”

沈建應聲好,叮囑他小料盡快,還有一份多放辣椒。

這頓夜宵吃得熱氣騰騰,冬至這兩天,窗外的溫度已經接近零下十度,室內的人們卻脫了大衣,被熱氣熏得臉頰通紅。

樂隊的五個人晚上排練很耗體力,這會兒都餓得不行,吃得自然也多。但蘇晴雪和路漫不怎麽餓,隻是跟著他們象征性吃了一些,這一頓下來光喝酒了。

沈建他們越吃越興奮,興致勃勃討論著明天的演出,還有年後的比賽。比賽海選的曲目已經做好,上次雲霽在陽城時把最終版搞定了,等音樂節結束,詞作人把歌詞搞定,他們就可以開始錄製和排練新歌。

新歌的名字定了《海風》,正好是雲霽和蘇晴雪在雲邊海岸看落日時有的靈感。《海風》曲風是偏明快的輕搖滾,大致立意是海風吹散過往陰霾,落日帶走曾經的愁緒,自此之後迎來新生。

這歌旋律的成品蘇晴雪已經聽過,雲霽小聲跟她說:“等歌詞弄好,我先給你聽。”

蘇晴雪看著她,眼底都是笑:“好。”

坐在雲霽對麵的秦嶺淡淡瞥了她們一眼,低下頭喝了口酒。

飯吃到後麵,大家都有些困了,差不多就準備回去休息了。蘇晴雪跟雲霽說了一聲,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剛好遇到從男廁出來的秦嶺。

蘇晴雪跟他不熟,禮貌性地對他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秦嶺回以一笑,兩人一起往包間走,中間距離隔得有點兒遠,畢竟是完全不熟的人。

氣氛尷尬,蘇晴雪也沒想到秦嶺會主動開口說話。

“聽沈建說,你原來在高中當老師,現在辭職了?”

蘇晴雪聞言一愣,她詫異抬頭看一眼秦嶺,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是,上個月初辭職的。”

秦嶺目光垂著,也沒看她,說:“那之後還準備當老師麽?還是打算,來京城發展?小霽就在這邊,倒是可以照應。”

蘇晴雪驀地皺了皺眉,她偏頭看秦嶺,男人依然沒有什麽表情,從表麵看不出任何不對,但蘇晴雪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的敵意,和言語中隱藏著的諷刺。

他在暗示蘇晴雪是想攀雲霽的關係來京城發展,說得不顯山不露水,刺全都隱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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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支棱起來啊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