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當年一腔癡情的時候說什麽都心甘情願, 如今回頭看的時候隻覺無盡悲涼。
謝沉鹿就那樣看著他,兩隻白骨森森的手緩緩支撐著抬起,漫天金光如倒扣的金碗, 整片天地的靈力流通都愈發滯澀。
“殿下,你怎麽能出爾反爾呢?”
鳳凰火燃遍整個天際, 凶戾灼熱的火焰滔天而起, 但凡火焰掠過之處荒草無不被點燃, 不過瞬息之間, 整個天地已是一片火海。
謝沉鹿站在那片火海裏, 任憑火舌舔舐上他的袍角,臉上反而帶著點點笑意:“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龐然的金色靈力如烈日一般照耀而下,他無視洶湧的烈焰踏著無邊業火上前,走的分明很慢,一步跨出人已經閃電般掠至千裏之外,鳳凰火與金色靈力悍然相交, 天地沉寂刹那, 而後猛地爆發出恐怖的靈力波動。
兩股靈力在交錯的那一刹那後立刻分離, 鳳凰完全來不及回頭,隻能感受到掌心濕潤的鮮血很快被火焰蒸發殆盡。
他竟然——
他竟然硬生生抗過了鳳凰火致命一擊。
謝沉鹿受傷實在太多了,滿身的窟窿血肉模糊,甚至看不見他到底傷在了哪裏,隻有胸口有一個汩汩流血的傷口,皮肉焦黑, 可就是那樣足以致命的傷勢都不能阻擋他奔向楚倦。
有絲絲縷縷的血跡沿著他的嘴角滑落,他整個人本來是穩當的,可到了這一步仍然顯得勉強,脊背因疼痛佝僂, 唯一一雙眼偏執銳利的驚人。
“殿下,再不回去就耽誤了吉時了。”
他的手沾染著溫熱的鮮血撫摸著楚倦的臉龐,聲音猶如情人低語,帶著些許纏綿悱惻的味道,下一刻一股強悍的靈力湧入楚倦眉心,他立刻察覺到自己全身都不能動彈了。
本就沒有靈力的身體孱弱至極,被靈力封住的身體再無法動彈,就是尋死都不可能,楚倦沉沉閉目。
謝沉鹿小心翼翼的抱住楚倦,聲音是得到蜜糖的孩子似的歡欣雀躍:“我們回去成婚。”
“站住!”遠天重傷的鳳凰緩緩撐地站起,白皙的皮肉間竟快速生長出恐怖的鳳羽,竟是半人半鳥的恐怖模樣,巨大的鳳凰軀體像是一輪不顧一切的太陽,流光在他周身遊動。
“三百年前他和你成婚是因為他想,所以我一句話沒有,可這一次他不想,所以今天,誰都不能帶他走——”
三百年前那時的楚倦不是今日的模樣,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天界太子,他能左右自己的人生,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而不是今日這般模樣,渾身靈力盡失,不得反抗。
謝沉鹿抱著楚倦像是聽見什麽聒噪的聲音打斷他失而複得的歡喜,蹙眉回頭看向那隻準備拚命的鳳凰,手中浩瀚靈力抵擋住鳳凰全力一擊,沒有人能阻攔他,沒有任何人能在今日攔住他!
攔他者死。掌心靈力升騰的那一刻有人攥住了他的掌心。
他頓了一息悄然回頭,是楚倦盡全力握住了他的手。
楚倦口不能言,謝沉鹿注視著他的眼睛,讀懂他未盡之言,那一刻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是更想殺了鳳凰,但他生生忍住了,甚至露出一個笑來,像是溫柔詢問楚倦的意見:“殿下不忍心是嗎?”
“那殿下親口告訴他,你願意跟我成婚,我就不動手,好不好?”
那聲音溫柔好似誘哄,然而卻是赤/裸/裸的威脅。
一道靈力掠過,楚倦短暫的恢複了說話的力氣。
鳳凰在山穀的另一邊,巨大流光的翼翅在陽光下滴滴答答的滴落鮮血,將嫩綠的荒草打濕的血紅,宛如下了一場血雨。
“殿下,你親口告訴他,好不好?”
鹿的眼睛本是溫柔的,可現在看起來隻剩陰桀,他站在楚倦的身邊,真摯而安靜的看著他。
楚倦在解開禁製的一瞬間抬頭看了謝沉鹿一眼,那一眼極端複雜,像是釋然的微笑,下一刻謝沉鹿驟然出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被迫打開的口腔噴灑出一口溫熱的鮮血,仙者壽命恒古長久,咬舌自盡這種基本是不可能成功的,甚至給自己留下什麽損傷都難。
可楚倦不同,他現在猶如一個凡人,是真的會有生老病死,會經曆人間滄桑。
謝沉鹿完全沒有料想到楚倦會如此作為,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手指慢慢的、慢慢的擦拭過楚倦的嘴角,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殿下,你就真的舍得我和團子嗎?”他有些搖搖欲墜,身體和心中的痛苦一輪一輪的折磨著他,“殿下,你知道這三百年前為了複活你,我受過多少罪多少苦嗎?你的命,是我花了多少天材地寶才吊住的,你就這麽想擺脫我,不惜去死是嗎?”
“不可能!”
他聲音驟然拔高,已經歇斯底裏:“哪怕我死了,你都不可能死!這輩子你的命都歸我!”
與此同時手中驟然用力,楚倦的下頜被擰的脫落,再也無法自盡。
天光正好,金烏已經走到天幕正中,謝沉鹿勉力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先是冷冽,而後想起什麽似的又緩緩柔和下來,自顧自搖了搖頭。
不,不能。
“鳳凰,今日大婚,不宜殺生,要為殿下和團子祈福的。”
他傷痕累累的手掌牽住楚倦的掌心,眉眼間煞氣盎然,語調陰沉攜帶著煌煌天威:“這是最後一次,如有下次,我必定叫你,屍骨無存!”
“站住——”
凰奕雙眸赤紅,然而根本來不及,謝沉鹿的速度快的看不見任何殘影,如同風一樣迅速直上九重天 ,最後聽見的似是他的喃喃低語:“時間快不夠了......”
卜算了好久的良辰吉時,不能錯過一分一刻,錯了一時就不是天長地久的良緣。
可是哪怕他拚盡全力趕上九重天的時候還是差了那麽一刻,九重天鍾聲已過,吉時已誤。
昨日那般景象,本來仙家都準備收拾收拾走人了的,看熱鬧也得找對人,像太子內君謝沉鹿這種捉摸不透的瘋子的熱鬧不看也罷。
可謝沉鹿不讓,設立結界將整個碧霄殿包裹其中,除非他放人,否則無人能從中出去,這樣禁錮仙家自由的霸王行徑換誰來都得引起眾怒,偏生在謝沉鹿手中無人敢說一句。
無他,謝沉鹿殺人不眨眼的名聲太響,平時看著溫和清雅,高高在上,但凡違逆於他擋了他的路的都被扔去了墮仙台。
所有仙家隻能在這裏等著他回來,等他複刻完三百年前那場引人側目的婚事。
“三百年前這場婚事據說是太子一心求得,內君失蹤,不想今日卻是風水輪流轉,是太子逃了這樁婚事。”
反正待著也是無聊,三五成群的待一塊議論紛紛,太子楚倦大婚失蹤內君前去追趕的事整個九重天傳的沸沸揚揚,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我聽知情的仙娥說昨日碧霄殿上空似乎隱約有鳳啼之聲。”
在場仙者無不嘖嘖稱奇:“難不成是鳳凰一族凰奕?”
龍鳳兩族早年定好婚約聯姻,結果太子殿下不知怎麽的一眼瞧上了謝沉鹿,結果是一腔真心錯付,實在叫眾位仙家扼腕歎息。
不想三百年都過去了,竟還沒有牽扯完還有繼續下去的趨勢。
“就是不知道太子有沒有後悔當年選擇了。”
若是當真是跟凰奕走的,那當年又何必退婚了?到如今也隻能說一句世事難料。
正說著突然有人低咳一聲,眾人連忙往外望去,而後不由得瞳孔一縮 。
向來整潔幹淨高高在上的太子內君竟然一身破破爛爛的婚服,滿身血窟窿,手裏牽著楚倦的手一步一步走進婚堂。
畢方忍不住遮住了小團子的眼睛,小團子敏銳的察覺到有什麽不對,把小爪子放在畢方手上,小聲喊:“爹爹?”
他膽子小,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下意識想喊讓他安心的人,為什麽遮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
爹爹沒有回答他,整個大殿隻有緩慢的腳步聲,很久才有一隻手落在他發頂揉了揉他的小角:“團子乖。”
他嗅到濃重的血腥味兒,父君的聲音也是沙啞的,他沒來由的害怕,想問爹爹怎麽樣了,然而父君已經離開了他。
“婚事,照常進行。”
謝沉鹿的聲音擲地有聲,他那副臉上和衣裳盡是鮮血的修羅模樣跟婚事的喜慶全然不符,在場無人膽敢反駁。
有眼尖的仙家不知瞧見什麽,倒吸一口涼氣,愕然失聲:“那是——控魂咒?”
下一刻出聲的人嗓子就穿過了一道犀利的靈力,謝沉鹿站在大殿正中,握住楚倦的手,眼瞼旁落著一滴鮮紅刺目的血漬,微微斂起一絲笑意:“這位仙家在說什麽?”
那一道靈力沒有致人死命,但穿過人的咽喉,未來數年怕是都無法發聲。
哪怕重傷,謝沉鹿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依舊足以讓所有人驚懼不已。
謝沉鹿拉過楚倦的手,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指,與他十指交扣,走向明光下的殿堂 。
如三百年前一樣主持婚事的是德高望重的老君,而這一次在他們身側還有被蒙住眼睛的團子,一切都跟過去一模一樣,可他們分明明白,一切早就不一樣了。
這場婚事後來一直是六道三界諱莫如深的話題,據去過的人說那一天太子拜堂都是被壓著拜的,也有人說楚倦是自願的,隻有少數人聽見就歎氣。
控魂咒,利用自己的魂魄鏈接另一個人的魂魄,左右他的行動,但這是禁術,用就是燃燒己身魂魄,在有記載當中都是生死之戰,這是唯一一次用在這種地方。
用上這種禁術也要完成婚事,可見楚倦絕非自願,也可見謝沉鹿就是個純粹的瘋子。
楚倦是有多不情願,而他又是有多不甘心,對比三百年前那場婚事,實在讓人欷歔不已。
成婚本來該是怎樣圓滿的一件事,在謝沉鹿這裏卻隻剩下無盡的固執和絕望。
婚事已成,籠罩住整個大殿的靈力護罩終於徐徐消散,一眾仙家自然都不想多待,紛紛俯身告辭,乘雲而去 ,畢方朝謝沉鹿微微頷首,捂住團子的眼睛離開。
他還小,他不該知道父輩之間那些恨不能同歸於盡的恩怨。
整個大殿終於空空****,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滿殿的紅綢依然在風中飛舞,殿門前掛著祈求長久的合歡鈴發出清淺的鈴聲,像是無聲諷刺。
洞房花燭夜,締結良緣時。
謝沉鹿終於支撐不住,捂住腹部一點一點彎下腰,大片大片的鮮血漫過了他的衣衫,也許是婚服太過鮮豔,竟沒有任何人發覺他已傷重至此。
他的膝蓋寸寸彎曲,而後轟然一聲倒在冰冷的靈玉石板上,他想支撐著站起來,然而這一天一夜連續的重傷對他消耗實在太大,哪怕是受天地偏愛的天命之子也不是不會痛不會疼的。
他盡全力才堪堪翻過身來,口中一口一口漫出鮮血來,斷斷續續,灼目的血色漫過了衣衫在地上暈染開來,像從遍地血腥裏開出來的花。
“殿、殿下......”哪怕疼的說不出話來,他還是怔怔的喊著麵前的人。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所有法術已然失效,他的禁術再不能禁錮住麵前的人,可這個人並沒有過來扶住他。
哪怕他傷重至此,在他麵前血流如注。
楚倦就站在他一尺之距,殿外已是月上中天,涼薄的月色疏落的落在地上,落在那張他日思夜想的眉眼和灼豔的婚服上,說不出來疏離淡漠。
其實楚倦是這樣的,對外人也是從不假以辭色的天界太子,隻有對他例外,他以為自己會一直是這個例外的。
口中腥甜不停湧上來,他看著楚倦的眉眼近乎癡了,躺在地上從未有過的狼狽:“殿下,你、你問我還想要什麽,我想要什麽,你、你不知道嗎?”
高高在上的神祇垂眸看他,無悲無喜:“什麽?”
狼狽不堪的人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淒豔癡迷:“我想要你啊,殿下......”
這三百年拚盡一切,所求不過是你啊,可是你醒了,為什麽卻不要我了呢?為什麽要棄我而去。
神明並不曾憐憫於他,清寒月色下的人似乎是輕輕笑了一下,那聲音極低,低的恍如歎息:“可你想要的,三百年前不就已經得到了嗎?”
“謝沉鹿,當初是你不要的啊,是你親手,逼死了他的。”
是你親手逼死了那個愛你護你的人,是你對當年的那個人棄如敝履,如今回頭已經太晚了。
“殿下......”
謝沉鹿盡全力牽扯住楚倦的衣角,然而那個人卻再未停留,謝沉鹿不肯放手,楚倦不曾停下,直到重傷孱弱的人徹底抓不住,隻能任由那角衣衫從手中滑落。
“殿下——”
他勉力想支撐起來追過去,然而全身劇痛席卷了他,隻能頹然的抬頭,最後所見是楚倦的背影,渡著薄冷的月色,倔強淡漠,像是這一生都不會回頭。
——永遠,永遠不會再回頭看他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無情倦倦jpg
嗚嗚嗚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文案老被鎖了,我這裏有緩存看見不及時,如果小天使看見文案被鎖了告訴我一聲,我一個下午都在改文案讓JJ審核放我出來嗚嗚嗚,謝謝大家qaq
感謝在2021-12-25 05:08:38~2021-12-25 18:27: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快跑蘿卜、樂毓毓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Delphine 8瓶;也青、捉青蛙、銆覡 5瓶;沈毓 2瓶;白楚年、55661673、咕咕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