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李清童已經習慣了北荒的生活,躺在四季如春的房間賴著床。
鹿塵走過來時身上帶著春雨浸過泥土的氣息,李清童伸出胳膊抱著他,含糊道:“一大早去哪了?”
鹿塵捏著他睡的溫熱的臉頰,在他薄唇上留下一個芬香的吻,將信件遞給他,“替你準備禮品啊。”
李清童拆開信件,空白的紙上隨即浮出幾串文字。
“蘇蘇要結婚了?!!!”
邀請函是夜玄發來,他甚至不確定李清童能不能看見。
烏殤城。
城樓和大殿張燈結彩,蒲蘇雖然答應魔君按魔修的規矩來,但一大早還是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
剛睡醒就被一群女魔修簇擁著換裝。
當女魔修撩開托盤上的蓋著的紅綢,刹那間,蒲蘇重新躺回被窩。
一定是他起床的方式不對!
為什麽是女裝?!!!
夜玄拉著一個猛子紮進被窩裏的蒲蘇,強忍著笑意顯出一絲無奈道:“入鄉隨俗,我們不能搞特殊是不是?”
蒲蘇被女魔修七手八腳按著換上禮服,結果衣服還沒蓋住涼颼颼的肩頭,似乎就拉到頭了……
一字肩,漂亮!
蒲蘇生無可戀的把頭埋在被子裏錘著床,嬌怒道:“這跟當時在沱沱的山洞選秀有什麽區別?!”
夜玄支著下巴打量著蒲蘇一身豔麗的紅裙,認真道:“這次沒開叉啊。”
“少君,時候差不多了。”
夜玄很快換上紅色的禮服,腰身禁束,顯得身形更加挺拔。
額前不知被女修用什麽染料挑染出幾捋紅發,給雪白的麵容、清晰的輪廓增加幾分明豔。
“好了。”夜玄趴在床邊抱著蒲蘇,“你就當為了我再穿一次好不好?”
蒲蘇轉過身體,顫動的眸子看著夜玄,未施脂粉的臉頰已經緋紅,嫵媚動人,有些嬌羞的點了點頭。
瘦削的肩頭,清秀的鎖骨,勾起的帳子被夜玄挑落,在蒲蘇粉紅的唇瓣上淺嚐了一遍。
“玄哥……”蒲蘇氣喘籲籲的推開夜玄,“別讓人等急了。”
“那你乖乖換裝,我去外麵幫忙。”夜玄又啄了一口。
“嗯。”
紅色的紗裙,金色的配飾,豐唇上輕點著一層朱紅。
間著紅色的卷曲的長發垂著,女修拿起一頂金色的冠輕輕戴在蒲蘇頭上。
房門被輕輕推開,李清童和林雲飛在外麵忙碌一陣,剛一進來,圍著蒲蘇一陣驚呼。
林雲飛是見過蒲蘇女裝的樣子,雖然驚異他在這方麵優秀的表現力,穀慕千卻是驚奇的無以複加。
蒲蘇羞憤的拿麵紗遮住了臉,麵紗四角垂著的小金鈴輕輕一晃。
伴隨著陣陣脆響,兩個身著流沙袍的人從門外進來。
鹿塵一如既往的飄然若仙,李清童衣服上點綴著晶石和軟邊,雋逸中更顯柔弱風情。
“鹿塵、清童?”蒲蘇驚詫的走了過去。
鹿塵手中化出一個錦盒,裏麵是北荒的黑水潭獨有的靈石,色黑,閃彩光。
“新婚快樂。”李清童道。
蒲蘇接過來,激動地和眾人抱在一起,“謝謝你們能來。”
“還有我們……”
隻見沱沱撐著門,傅白、隗骨和彥靈一溜煙從他手臂下鑽了出來。
“當然。”一群人正開心的抱在一起。
這時俏娑羅簇著夜玄推門進來,“儀式要開始了,快準備準備。”
蒲蘇有些緊張的問道:“俏姨,準備什麽?”
“接親啊。”俏娑羅甩著帕子指了指夜玄,“魔修倒是有個規矩,雖然準備了花車,但是要想以後走的長遠呢,就要讓我們蘇蘇腳不沾地到炎魔殿去!”
好家夥,寢殿到炎魔殿少說也有數裏,可這有什麽難的,夜玄眉都沒皺一下,抱著蒲蘇走了出去。
一地鮮紅的花瓣從腳下直鋪過去,簇擁在殿外的魔修早已沸騰,舞動著手中彩色的綢帶。
無數花瓣,從街道兩邊的人群中拋灑在身著鮮紅禮服的兩人身上。
夜玄抱著蒲蘇一路走到炎魔殿。
魔君坐在席首,本來甚少離開禦靈宗的蒲俊楚也在前一天和林雲飛一行人來烏殤城,此刻鄭重的坐在魔君旁邊。
花亓寒坐在席側,被蒲蘇拉到席前,正要推辭的花亓寒被魔君拉著,便不說話了,乖乖站在魔君一旁。
蒲蘇和夜玄跪拜即畢,跟民間的婚俗相似,兩人逐一敬了茶。
蒲俊楚拉著蒲蘇和夜玄的手,“我能感覺的出來你們之間的情誼,希望你們幸福的走下去。”
“我會照顧好蒲蘇的。”夜玄看了看蒲蘇,眼睛裏是藏不住的寵溺。
“魔君。”蒲蘇來到魔君身前。
“好孩子,我相信你們。”魔君拍了拍兩人肩膀。
“花前輩,謝謝你默默守護著我們每一個人。”蒲蘇幫花亓寒正了正玉簪。
花亓寒本來是蹭魔君珍藏的那幾壇好酒的,結果還沒喝上,眼睛就開始泛酸。
“我要知道你借花獻佛,當初就不該給你上好的花種。”花亓寒說著似乎蠻不樂意的一揮衣袖。
“我今年還你雙倍還不行嘛。”
夜玄卻在一側悄聲問道:“什麽花種?”
花亓寒聳聳肩裝迷糊下去喝酒了。
儀式一結束,蒲蘇就換下了禮服,大家都陷入大宴三天的狂歡中。
魔修向來飲酒無忌,碰上這等喜事,豪飲三天不在話下,連素來不喝酒的夜玄都被灌暈了,估計連仙門還是魔修都分不清了。
蒲蘇覷著縫出來透氣,不覺溜達到城門口,見幾個當值的魔修喝著酒和一個老頭笑笑鬧鬧的不知在說什麽。
走近才聽到來人聽說城中有喜事,竟是光明正大要蹭酒的。
“酒有的是。”一個身形粗獷的魔修道,“但今天我不能放你進去,不過我們弟兄可以陪你在這兒嘮。”
“哎,那這最後一麵怕是見不到嘍~”
蒲蘇聽聲音有些耳熟,轉過牆角,隻見一個灰袍老者蹲在城門口在和幾個魔修喝酒。
那老者見道蒲蘇,欣喜的起身,“看來還是有緣的。”
灰袍老者和蒲蘇漫步在城牆外,“我們靈師一族就剩下我這一支了,前些天我做了最後一卜,算到自己可能時日無多了。
我記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我父親去世時推測到中陸可能要遇見一場長達十數年的浩劫,我為此很惶恐。
但我父親告訴我,當有些事情開始發生轉變的時候,一個人的命運轉變會影響一群人的命運,甚至一個時代的命運。
但那需要一個偶然的、仿佛天外的契機。
幸運的是,我感覺我找到了這個契機,當我第一次看見你的眼神的時候。”
蒲蘇被老者渾濁但堅定的眼神看的一驚,感覺馬甲不保。
“現在一切都變了,這個契機耗盡了,那麽,你會離開嗎?”灰袍老者突然問道。
蒲蘇感歎於這個世界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做到這般天機妙算,但他此刻卸了一口氣,感覺十分輕鬆,終於可以不用守著任何秘密了。
“不會的,這裏有我深愛的人,我不想離開他。”
老者終於得到了答暗,笑著欣然離開了。
蒲蘇剛轉過身看見在城樓上獨自喝酒的花亓寒。
“前輩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蒲蘇從花亓寒手裏奪走酒瓶。
花亓寒搶了一下沒搶過來,他垂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抬眼看著蒲蘇。
“魔君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他這些年反噬的很嚴重,這是所有的魔修都難逃的命運。我把研製出的唯一一顆可以抵抗反噬的藥給了魔君……”
花亓寒說著竟然哭了起來,蒲蘇猛然想到有一次他剛喝完藥,魔君就急著遞給他的一顆藥丸……
他似乎從那時感覺體內的濁氣不再翻騰得讓他難受了,終於反應過來,“魔君他,他把藥給了我……”
花亓寒道:“不管你的事,隻是太遲了,是我辜負了寒煙的托付……”
蒲蘇心中突然翻湧不止,眼眶一下就紅了。
好在今後的日子裏魔君似乎心情不錯,身體比以往好了很多,花亓寒眉梢憂慮的痣才舒展了。
鹿塵和李清童回到北荒後,時不時會寄來一些“特產”,是鹿塵冰雕的各種小人,大多是他們之間的日常吵鬧。
也有林雲飛睥睨蒼穹的怪力模樣,還特意給他染了小麥的膚色,有穀慕千柔弱的嬌俏模樣,有夜玄仗劍的英姿,也有蒲蘇紅著臉撒嬌的模樣……
蒲蘇拿著酒時不時去探望一下燕子塢的孤寡大叔,夜玄住在曾經的房間,窗前是蒲蘇偷偷給他折來的崖上的花枝。
夜玄想去藥房要一些曇花種在這裏,一個藥童道,“特提了,前年都給你們家蘇蘇拿走了,一個都沒了。”
蒲蘇剛從崖上回來,見夜玄躺在房間對他招手:“你過來。”
蒲蘇看他神情有些躡手躡腳的走過去,“玄哥,怎麽了……”
“你一早就知道我喜歡曇花?”夜玄一把將人壓在竹榻上。
“對啊。”蒲蘇心虛道:“有一次你睡著了夢裏說的,你忘了?”
夜玄眉頭一皺,他不會說夢話啊?
“魔君想帶花前輩去北荒玩雪,要不叫上林雲飛和穀慕千一起去吧。”蒲蘇話頭一轉。
“好吧。”夜玄見他興致高漲,捏捏他的鼻子。
“那我去收拾一下。”
蒲蘇打開錦袋裝著東西,突然從裏麵飄出一張紙,然後紙上一個字一個字的顯示道:這是仙門、妖族和魔修大一統的時代,最後確認一遍原主選擇回去,還是繼續停留,是OR 否。
蒲蘇指尖在“否”上劃了勾,聽到夜玄在敲門。
他開門一把抱住了夜玄:“玄哥,有你在真好。”
夜玄親了親蒲蘇的額頭,“我也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