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算來夜玄來淩雲宗也有大半年了,這些鶯鶯燕燕的追求者們變本加厲的討好穀慕千,無非是為了讓他這個掛牌道侶難堪,蒲蘇也幾次三番當著他的麵對穀慕千示好,夜玄不是不知道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但如果他對穀慕千一人專情也就算了,如今還背著他送李清童玉玦,可見他的東西是不主貴的,可以拿來隨意討好別人。

夜玄看見玉玦,心中說不出的怒怨,他母親留給他的玉玦被蒲蘇摔碎不說,就連碎片都被他霸者,要了幾次都不給。

無數回憶在夜玄腦海翻湧,過期藥也好、故意替他擋戒魔也好,統統成了逢場作戲,他現在不活蹦亂跳好好的!而把他當成下人使喚、在冷泉變戲法似的捉弄他,倒是一點不含糊。

一時之間,蒲蘇偷偷摸摸刷的好人卡全部作廢,他要知道自己默默為原主背上如此不白之冤,估計氣也氣死了。

不過有一點沒錯,正如蒲蘇猜測的,他現在在夜玄心裏不僅渣而且又多了個浪**輕浮的罪名。

偏偏夜玄本能的出手救人了,他心中的是非正義與憤恨產生了強烈的碰撞,既恨又悔,反手將箭矢折斷了。

草場上一聲長嘶,傅白從跳騰的馬背上跌落下去,林雲飛身形化成一道虛影,眨眼便將人救下來。

眾人立時大驚失色,本來是場鬧劇,助助興,要是真傷到人,門客們難免傷了與淩雲宗的和氣,這事估計就沒完了,所幸虛驚一場。

這時觀賞席那個穿寶藍錦服的門客站了起來,罵道:“你這個有人生沒人教的小子,也敢出來獻醜。”

傅白尤未從驚懼中回過神來,臉上全無血色,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這話蒲蘇聽來十分刺耳,在臨溪園的時候,門客們就喜歡拉幫結夥,柿子專挑軟的捏,傅白無仙術傍身,和尋常百姓沒什麽兩樣,夜玄沒有靠山,又不能輕易對人出手,唯恐因為自身言行,損了淩雲宗和穀慕千名聲。

他們平日在臨溪園指桑罵槐、含沙射影也就罷了,現在倒在淩雲宗弟子麵前丟人現眼,讓淩雲宗弟子怎麽看他這個管事?

蒲蘇“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如果沒記錯,這人叫易沐陽,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炮灰。

“易公子說笑了,我們雖然是門客,但我記得淩雲宗是有專門安排修為高深的修士給我們上修行課的,從基本心法到各類專業法門,可謂包羅萬象,你怎麽能說傅白沒人教,難道你對淩雲宗的課業有什麽意見?”

易沐陽沒料到蒲蘇突然出來針對他,平時他們擠兌傅白的時候這位管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欺負起夜玄,蒲蘇可是頭一個。不過細想之下,剛剛的話的確有漏洞,給人拿到了把柄。

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得罪淩雲宗,易沐陽立即點頭哈腰道:“哪裏哪裏,豈敢豈敢。”

蒲蘇看著退到人群後的易沐陽,“不過有一點倒是提醒了我,修習的內容針對的都是有法術的人,傅白根基未築,不適合他。根據因材施教的原則,應該從入門功法開始,我既是管事,不能坐視不理,以後傅白的課,就由我親自教吧。”

傅白在原書中就是個出氣包,有沒沒事出來挨打挨罵打醬油,以此突顯門客的可惡,看書的時候蒲蘇雖然可憐他,但知道這是人設該承擔的任務,現在眼睜睜看到這麽可愛的小孩被欺負,他就坐不住了。

眾人沒多說什麽,兀自散去了,比賽照常進行,大家都該吃吃該喝喝。

剛一坐定,蒲蘇不用看就能感覺到一束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打在他身上,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裝作若無其事,蒲蘇已經將原主那漫不經心、什麽都看不進眼裏的神態演繹的出神入化。

隻見夜玄在他正對麵坐了下來,整個人的氣場壓的周圍一片寂靜。

穀慕千一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忙遞過去一塊糕點,討好道:“師兄嚐嚐。”然後一一分給邊上的林雲飛和蒲蘇。

林雲飛給蒲蘇遞了個疑惑的表情,向來隻有別人變著法討穀慕千的歡心的份,哪見過他討好別人的?想起他剛進常潞園時看到愁雲慘淡的穀慕千和急匆匆出了閣樓的蒲蘇,加上這姍姍來遲的夜玄,他隻覺這三人之間好像發生過什麽,自從夜玄坐下來後氣氛一直很微妙。

奈何蒲蘇此刻正煩躁的緊,回瞪了林雲飛一眼,林雲飛正正撞到槍口上,一驚愕,糕點噎在喉頭,嗆得直咳嗽,連忙灌了幾口茶總算順過來氣兒。

林雲飛看上去也器宇軒昂,任誰說也是英俊矯健,風度翩翩,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隻是常在外麵風餐露宿慣了,跟蒲蘇這種講究人一比看來竟有些糙的慌。

林雲飛心中猜測許是他們又鬧矛盾了,遂給夜玄斟了一杯冰涼的酸梅湯,他的賬夜玄通常都買。

果然夜玄麵色和緩不少,林雲飛看到他一塊糕點還捏在手裏,忙道:“快嚐嚐,這是慕千親自做的。”

夜玄聞言忽而垂下若羽長睫,他眼神被罩進睫毛下的陰影裏,看不出情緒。見他看向手中的糕點,蒲蘇瞅著空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穿書這麽些天,夜玄對他來說還是有幾分驚懼和神秘的,他住的偏僻,身邊沒有侍童,獨來獨往。每次見他都一身整肅,麵色沉靜,舉手投足恭謙有禮,這都是經年累月練出來的習慣,一個人在沒有徹底融入周圍環境時才會處處謹慎。

這樣一個極度自律又謹小慎微的人,任誰也猜不出他以後會變成一個***不眨眼的魔頭。門客們隻知刁難他,他們是不知者無畏,蒲蘇卻密切的觀察著他的一言一行。

林雲飛過分熱情的目光催促著夜玄,隻見他有點勉為其難的把小小一塊糕點遞進唇間,兩片飽滿紅潤的唇瓣輕輕開啟,將那精致的糕點叼在口中咬下一角。

一點小細渣沾在下唇中央,隨著每次輕輕的咀嚼,嘴唇微微鼓動,蒲蘇都按捺著想要給他擦去的強迫性衝動。

好容易看他細嚼慢咽吃完了糕點,碎粒還在!

蒲蘇猛灌著茶,如芒在背,坐的十分不安分,夜玄被對麵的動靜吸引,掀起睫毛看了過去,與此同時他舌尖不經意抿了一下唇。

蒲蘇一動不動了。

藍色的眸光裏翻起嫌棄的波濤把蒲蘇有些直男癌的眼神驅退了,蒲蘇收回神誌,低著頭喝茶。遠處的騎射活動引來一陣歡呼叫好,他也沒聽見,腦子裏像進了水,一陣陣的呼嘯聲。

日近薄暮,好容易捱到騎射會結束,穀慕千邀請他們去他的別苑。

原書中他常邀請林雲飛和蒲蘇,這種三人的聚會常有,四個人倒是第一次。

可能因著白天的關係,穀慕千想和夜玄處好關係,但他又年少懵懂,想必對於“道侶”這個要與其相伴終生的概念沒有什麽深刻的了解,他隻是聽話。

穀慕千從小便要什麽有什麽,像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富家千金一樣被養大,穀禦書給了他一切,祖父和父親都能接受夜玄成為他道侶,他又有什麽不能,不過又多了一個玩伴而已。在他看來淩雲宗的一切,宗中的同門師兄弟們,蒲蘇、大師兄、夜玄,他們會永遠陪在他身邊,伴他一生。

他沒有對夜玄特意解釋什麽,是因為他們真的沒有什麽,他隻能用邀請夜玄加入他的小團隊的方式來示好。

四人一路來到穀慕千的別苑,還沒進門,就被門外一堆山牆高的各種物件驚了,隻見一個掌事在一一清點手中厚厚的一遝禮單,侍童們來來往往的搬運東西,不用說蒲蘇也猜到,這些大概就是追求者們討好穀慕千的禮物了,各種罕見寶物多的像不要錢似的。

穀慕千習以為常的打過招呼帶人進了閣樓,閣樓的布置看起來比蒲蘇的別苑似乎要素淨些,但也隻是顏色上沒那麽花哨,從一應裝飾來看還是十分精心的,房間就像個小型博物館,幾人在物架之間來回觀賞。

“我這兒的東西實在太多了,索性把這書房收拾了,將這些東西整理出來。”穀慕千解釋道。

物架上的東西很是奇怪,靈光乍現的寶劍、名貴法器,這些出現在這裏倒理所當然,但還有一些東西,殘破的木劍、吊墜,甚至還有舊碗,看上去有些年頭。

“你還留著這個!”林雲飛突然拿起一個人形小紙片,臉上很是激動,“這是我第一次用靈力禦物,我記得當時還在上修習課,禦駛紙片人爬到慕千的肩膀上說悄悄話,被一個講道的老師狠狠責罰了一頓。”

蒲蘇臉上毫不掩飾的漏出鄙夷的神色。

這些東西無疑都是穀慕千收納的有關他們三個人的東西,每拿出一件,都能講上一個小故事,可謂十分有意義。

他們說起舊事滔滔不絕,蒲蘇則似懂非懂的跟著一起笑就對了,夜玄站在邊上不插話,靜靜地聽著,蒲蘇不時往旁邊覷一眼。

穀慕千忽兒轉向夜玄,問道:“師兄,你有什麽要放在這裏的嗎?”

夜玄上下摸索一遍,隻從袖袋中掏出個小玉瓶,他剛想將小玉瓶收回去,隻聽穀慕千問道:“這小瓶子可有什麽典故?”

夜玄聞言遲疑了一下,麵色微沉:“第一次受傷後,有人給我送藥,過期的。”末了還不忘強調一下。

穀慕千笑道:“怎麽會有人送過期藥給別人呢,這人可真有意思。”

“你覺得有意思?”夜玄挑起一邊眉頭。

穀慕千見他神情一變,臉上雖沒表露什麽情緒,但明顯感覺到一股氣壓直逼麵門,便不敢多言了。

夜玄的目光越過穀慕千,落在一角,蒲蘇早已別過臉,唯恐貿然對上夜玄的視線。

有那麽一刻,蒲蘇覺得單憑夜玄的眼神就足以把人淩遲了,此刻恨不得縮成一隻螞蟻鑽進地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