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蒲蘇的小廚房裝修了幾天才弄好,期間穀慕千著人邀請他參加常潞園騎射會,隗骨托著個精致的錦盒跟在身後,倆人不緊不慢的向常潞園行去。

常潞園是淩雲宗內門弟子的休閑場所,外人一般不受邀請不能進入,蒲蘇有淩雲宗宗主的特許,去哪裏都沒什麽顧忌。

穀慕千不僅邀請了宗中弟子,門客們也都請來了。他組織的活動一般都有一個目的,宗中這些門客缺乏嚴格管製容易惹是生非,淩雲宗每隔一段日子便會以各種形勢,挫挫他們的銳氣,側麵敲打一下好敦促他們修習。

侍童們忙碌的穿梭在園中小徑,草地上已經布置好了射擊的把位,仙門不比拚仙法,倒比試起基本的騎射,這場聚會的性質由此可見,大概純屬娛樂了。

休息區的石桌上擺好了精美的食物和茶水,有些先到的已經落座攀談起來。

蒲蘇繞了過去,徑直走向園中一處閣樓,穀慕千正在和人交代事情,蒲蘇就在閣樓中閑逛,等穀慕千處理完宗務,輕曳步履,來到近前,倆人憑欄遠望,見來人漸漸多了起來,甚是熱鬧。

蒲蘇故作神秘的命隗骨遞上錦盒,穀慕千打開一看,白皙的臉上漾開漣漪,銀色的眸光中滿是驚喜,錦盒中是原主在北荒取的狼牙,本來原主打算在穀慕千生辰的時候給他做賀禮,蒲蘇見禦靈宗的匠師派人送來便順手拿上了。

隻見白色的狼牙上鏤刻著好幾種花朵,花朵很小,每一朵都栩栩如生,在這狼牙上小小的方寸之間,卻給人一種花團錦簇的感覺。銀色邊飾包裹住銳利的牙尖,底座上穿著一根編織的細繩,便是一個別具一格的吊墜了。

這是禦靈宗的匠師特有的手法,狼牙上的戾氣被特質的銀飾壓製,不失為一件可以驅邪的靈器。

蒲蘇見穀慕千甚是喜歡,主動為美人效勞,取出吊墜,雙臂繞過穀慕千修長白皙的脖頸,正要給他戴上,這時門啪嗒一聲被推開了,夜玄白衣勝雪,發如玄瀑,更顯眉眼迷人,他目光落定在庭中兩人身上,一股疾風穿門而進,吹的他衣帶輕揚,更吹的庭中頓時一片寂然。

過了好一會兒,蒲蘇才反應過來這詭異的氣氛是怎麽回事兒,他扭頭看看隗骨,人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了,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再加上這看似曖昧的動作……

夜玄冷豔的麵容上像結了一層冰,他雖喜怒不形於色,此時眉間早已小山重疊了,二話不說退了出去。

穀慕千見狀淡眉微擰,臉上露出落寞的神色。他自小和蒲蘇一起長大,比常人親密些也是自然,周圍又都是恨不得把他捧上天的人,隻惟獨夜玄,他們雖相處了大半年,禮節上也麵麵俱到,卻從未真正走近。

蒲蘇卻是一下就想通了,剛才他們的舉動在這個講究授受不親的世界,多少有點不嚴謹,夜玄有此反應也無可厚非。

原主之所以總是故意在夜玄麵前對穀慕千示好,讓他難堪,大概是出於對穀慕千的好感,或者別人搶了他東西之類的感情生出的敵意。穀慕千雪做的美人一般,又是十八九歲的少年心性,沒什麽心眼兒,蒲蘇隻是覺得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在些。

他安慰著穀慕千,正好看到林雲飛進來,將梨花帶雨的穀慕千交給林雲飛,便急匆匆的去了,留下林雲飛看著傷心的師弟,忽然笨嘴拙舌,手足無措起來。

蒲蘇找了一圈,不見夜玄的影子,夜玄在原書中是個隱忍的性子,怎麽到了他這兒還耍起了脾氣?不過剛才也沒有旁人在,原主本來就拿捏過他,再加上前些天冷泉那尷尬的一幕,夜玄不會覺得他是有意戲弄於他吧……

不管怎麽說,蒲蘇又把這個對家得罪了唄!

四處找不到人,蒲蘇不知逛到了哪裏,隻見前方一處長廊,廊上長著茂盛的青藤,蒲蘇又累又熱,剛要進去休息,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撩開一串綠葉走了出來,隻見李清童玉帶翩躚的步出長廊,他本來要走,看到蒲蘇,將他迎了進去,倆人並排在長椅上坐下,“本來想著拜會完穀宗主再去看你,你傷怎麽樣了?”

蒲蘇心下焦急,不住搖扇道:“沒什麽大礙。”

“你不要輕視了,觸及根基都是大事,隗骨到底還小,難免疏漏。”李清童略一思忖,似是打定了主意,眸眼如星,“等我忙完了這幾天,就去別苑照看。”

原書中蒲蘇把李清童帶回禦靈宗是想有個玩伴,可李清童倒好,當起了他的保姆,小時候還好些,越長大越不開化,每次端茶倒水,搗衣洗塵這些仆人做的事,李清都要親自給他做,逼得蒲蘇不得不三不五時的往淩雲宗跑,好在他現在建宗立派,蒲蘇總算得了清淨。

此刻蒲蘇覷了一眼李清童,見李清童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於是又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這像什麽話,你現在好歹是一宗之主,給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那我以後每天都抽空來看你好不好?”

蒲蘇被他殷切的眼神看的渾身焦燥,清了清幹涸的嗓子,“你剛立宗,一切都沒有穩固,還是要以宗務為重,莫辜負了禦靈宗一片心意。”

“蒲蘇——”李清童聞言神色突然沉靜下來。

蒲蘇感覺到了李清童的神情裏有一種別樣的情緒。

難道生氣了?蒲蘇忽然一陣心虛,索性不看他的臉色,嗔道:“沒大沒小,你隨了我的輩分已然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如今倒直呼起我的姓名了。”

仙門弟子間就算關係再親密,通常都會保留謙稱。蒲蘇隻能以這略顯逾矩的行為震懾一下他。

李清童果然不再說什麽。

一個侍童步入亭中傳話,“小師叔好,李宗主,我家宗主約您在靜閣見麵。”

李清童正要去會見穀禦書,蒲蘇叫住了他,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靈機一動,將一塊清靈玉玦取下來係在李清童素色腰帶上,囑道:“你且忙自己的事吧,不用分心照顧我,我這麽大個人了,會照顧自己。倒是你,如今身份跟以前不一樣了,還那麽沒講究。”

李清童眼中的驚異在蒲蘇抬起頭的時候消隱的無聲無跡,他勾起嘴角,匆匆的去了。

打一個巴掌給個甜棗,蒲蘇盡量不得罪人,沒事發發好人卡,畢竟李清童最後也是因為他,才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沒想到一扭臉,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陽光劈頭蓋臉的撒下來,落在夜玄身上,他周身的空氣都滾燙的把附近的景物扭曲了,蒲蘇站在陰涼的長廊下,像被人澆了一盆冷水,隻覺自己像個四處拈花惹草被抓現行的浮浪子。

直到那雙藍灰色波瀾裏再也不想映出蒲蘇的影子,夜玄掉頭離去後,蒲蘇心裏暗罵一聲。

以後再也不隨便送禮物了!

送了兩次都被主角攻看到了,也許在他心裏此刻蒲蘇就是個渣男,還有什麽是比穿書後被最大的對家討厭更讓人鬱悶的嗎?!

蒲蘇一路憤憤的走到休息區的石凳上,最中間那張桌子尚且空著,蒲蘇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心裏莫名憋屈又窩火。

林雲飛和穀慕千結伴走了過來,騎射馬上就要開始了,在園中遊走的人紛紛入了座。

蒲蘇受穀慕千邀請,代表門客說了一番開場白,他眼神在人群中一瞟,果然沒看見夜玄的身影,穀慕千也代表淩雲宗表了態,雙方參加騎射的弟子們已經穿戴整齊,分列兩側走進了騎射場地。

一道煙花升入晴空,爆出一簇簇絢爛的彩光,在陽光下依舊奪目,比賽就由林雲飛主持進行了。

蒲蘇心不在焉的抿著茶,穀慕千也有點心神不定的,顯然也在找夜玄,但他此時抽不開身,便安排了人去了。

此次騎射會目的很明確,淩雲宗的弟子施展自己的拿手絕活,把一場比賽當成了個人表演秀,比分吊打那些門客。

日漸西垂,比賽接近尾聲,眾人都興致憊懶,突然人群中傳來一陣哄堂大笑。蒲蘇才抬了眼看過去,隻見一個身著錦服的小童修站在凳子上,鉚足了勁兒準備上馬,但是那馬不聽他使喚,十分不安分,他試了幾次都沒上去,憋得小臉通紅,那小童修正是傅白。

眾人被傅白的舉動逗得哈哈大笑,隻有一個身著寶藍華服的男子坐在離蒲蘇不遠的桌子上,臉上一副饒有興味的表情。

想必此舉出於他的手筆。這個門客長相十分不起眼,卻在背地耍得好手段!

傅白顯然是被趕鴨子上架,哪裏騎過馬,好容易將馬騎到會場,彎弓搭箭都不能,更別提射靶。那馬就不安分的走來走去,在會場中轉著圈啃草皮,一看就沒有經過訓練。它高興的時候還蹦躂兩下,傅白死死的抓著韁繩,不掉下去已經不錯了,眾人就當笑話一樣,本來就不是什麽正規比賽,大家無聊,權當取樂了。

卻見傅白逮到一絲機會,咬緊牙關,彎弓搭箭瞄準了靶心,剛要脫出手,那馬又不安分的轉起了圈,驚慌中箭脫了手,不偏不倚射向了觀眾席。電光火石間,玄鐵做的箭頭已到了麵前,蒲蘇那白嫩嫩的臉險些破了相,隻見長箭在他麵前寸許的地方停住了,夜玄不知何時出現,他手中捉著箭杆,隻聽哢叭一聲,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