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蒲蘇和魔君剛從地下通道走上來,就見俏娑羅從花園一角拐來。
她聽說昨晚魔君將這個長相清秀的屬下帶了回去,卻將人安置在偏殿,兩人又一起吃了早餐。
她眼神怪異的打量著蒲蘇。
赤魘負手道:“有什麽話就趕緊說。”
俏娑羅立時收了神,垂首道:“敖滄派人來說和了。”
隻見一個小妖從一列魔修身後走了出來:“我們族長說了,你既拿了萬妖骨,就要跟妖族合作。否則,就將萬妖骨還給我們妖族!”
那小妖仗著是敖滄眼前的紅人,氣焰很盛,隻見魔君指尖輕輕一握,那小妖突然疾呼一聲,膝蓋嘎嘣一響,跪在了地上。
魔君冷哼一聲:“不懂規矩的東西。”
那小妖連連呼痛,被一群魔修拖了出去。
“回去告訴敖滄。”魔修聽見魔君發話立即停住腳步,“想要萬妖骨,盡管來拿!”
那小妖隻顧著呼痛,被一個魔修揣了一腳,要不是留著他的命傳話,早把他弄死了,那小妖又吃了一記,叫道:“知道了。”
魔君一甩衣袖,背著手出了花園。
俏娑羅這時意識到她就不該讓人進來,魔君幾時跟妖族為伍了?!
白白壞了魔君興致,下次再讓她見到,直接殺了喂蠱。
蒲蘇看著眾人離去,也回了寢殿。
沒過多時,他隔著窗子看見一隊人馬停在魔君的主殿前,有人進去稟報了什麽。
赤魘從殿裏出來,一群女修圍著給他穿輕甲,似乎要出門。
製作精良的甲胄,裹在赤魘身上,他冷峻的眉目更顯出幾分威嚴。
女修的纖纖玉手將他長發從衣領中抽出來,赤魘雙目微合,伸著手臂,任人服侍他穿戴。
女魔修個個臉上堆著欽慕的笑意,赤魘麵上卻沒有半點波瀾。
蒲蘇在偏殿門口幹站著,顯得有點失禮,於是自告奮勇上前幫忙,白皙的手指竟比女子還柔軟些。
他幫魔君抻平了鎧甲,擺正了衣領,垂首道:“好了魔君。”
赤魘神思一怔,張開眼隻見蒲蘇笑臉相迎,立在一邊,剛才給他整理衣服的竟是蒲蘇?
魔君有些不自在的鬆了下衣襟,蒲蘇察言觀色功夫一流,偷偷掃一眼赤魘的神色,隻見他麵無表情,隻是清了清嗓子,沒說什麽,大步流星的去了。
有誰能告訴蒲蘇,這個世界厲害的人物怎麽都一個個麵若冰霜,霸道總裁似的,修為高低是根據霸總值定的?
蒲蘇心裏正嘀咕,隻見眾人神色莫名的看著他,然後跟在魔君身後走了,蒲蘇也趕緊跟了過去。
赤魘再怎麽說也是魔君,自然有他過人之處,蒲蘇在他麵前有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他沒什麽表情,眼神也很少有什麽變化,話也少,基本全靠猜。
蒲蘇忽然就想起了夜玄,夜玄之前也是這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能相處久了,蒲蘇竟然也不覺得了。
而赤魘比他尤甚些。
一行人來到城門口,一個黑木輦和數量法力驅動的馬車已經停在了城門前。
魔君步上木輦,又有一群人跨進馬車敞開的車廂裏。
“你不來啊?”蚩延坐在馬車上,看著蒲蘇。
蒲蘇看看魔君,魔君沒發話,他也不知怎麽安排,隻道:“我傷還沒好。”
“我們幾個人還保不了你?”蚩延拍著胸膛道。
蒲蘇聞言神情激動,顯然是想去的,他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烏殤城有什麽意思。
魔君未置可否,隻大手一揮,木輦被侍從抬著轉瞬消失在荒野上。
“快上來。”馬車眼看就要出動,蚩延伸著手,蒲蘇顧不得那麽多了,緊走兩步趕上去,被蚩延抓著拉進了車廂。
裏麵有十來個座位,隻做了六七個人,俏娑羅也在車廂內,眼睛在蒲蘇的腰身上亂轉。
魔君一向男女不吃,這回是萬年鐵樹開了花?俏娑羅心下思忖著,再看蒲蘇靈巧秀氣的麵目,一雙笑眼熒光燦燦的。
嘖,果然老牛都愛吃嫩草。
敞篷的馬車在疾風中飛馳,蒲蘇想看看四周的風景,卻像是坐上時空隧道一般,眼前景物化成虛影向身後奔騰而去。
西域晝夜溫差特別大,白天穿著剛好的衣服到了晚間凍的都要結冰了似的。
眾人紛紛裹上獸皮做的保暖長袍,隻有蒲蘇一點準備都沒有。
他看著人手一件的袍子,揉了揉胳膊,蚩延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竟然真的有人在西域夜裏出門不帶厚衣服。
蒲蘇臉上掛著尷尬的笑,那笑容也要結了冰似的,凍在臉上一時收不回來。
突然眼前一黑,“啪嗒”一聲,有東西重重的從空中刮過來蓋在他頭上。
他扯下來一看,眾人臉色都驚了,“這不是魔君的鬥篷嗎?”
蒲蘇摸了摸,上麵還有溫度,又往前麵看了看,除了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魔君的木輦。
蒲蘇雖然盡量不動聲色的穿上魔君的鬥篷,但所有人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看著他。
蒲蘇的臉被寬大的鬥篷上那一圈蓬鬆豔麗,一看就不一般的狐狸毛領襯托的又軟又無辜。
蚩延用胳膊肘捅的蒲蘇身子一個趔趄,“魔君對你不一般啊?”
眾人聞言壓著嗓子一笑,蒲蘇臉頓時紅了,“你們別胡說,魔君隻是對新人照顧些罷了。”
“我們還是新人的時候可沒見魔君對我們這麽照顧。”有人立即壞笑道。
蒲蘇知道這事越解釋越說不清楚。
他昨晚喝的稀裏糊塗的,聽說是魔君將他扶回去的,然後看門的女修說魔君很快就從他房間出來了。
他原本沒有多想,但架不住人群一起哄,有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便在他心頭一閃而過。
魔君似乎對女人沒什麽興趣,不然烏殤城那麽多好看的女魔修,也沒見他娶任何一個。
至於男人嘛,魔修大多身形粗獷,不修邊幅,確實沒幾個能看的。
好看的也有,花亓寒就算一個,他在小輩麵前通常沒什麽正經,在魔君麵前倒是比平時看起來靠譜多了。
兩人年紀相當,就算魔君用強,也將人擄去了。
可能魔君看不上他,或者根本就沒那心思,都是底下的人無聊喜歡猜測魔君的心思罷了。
“從來沒人這麽近魔君的身,你可是第一個。”一個人張口打斷了蒲蘇的思緒。
“什麽?”蒲蘇疑惑道。
“也就慣常伺候他的那幾個女修能給他提提衣服什麽的。”
蒲蘇突然想起出發前他幫魔君整理衣服,“這也沒什麽吧。”
蒲蘇雖然這樣說,心裏不免哆嗦了一下,倒提醒他了,這裏畢竟是魔修的地盤,他應該防備著些。
至於魔君的想法,誰能猜得透,魔君怎麽想他那是他的事,反正他是不會有那個心思的。
沒過多時,他們便抵達一個營地。
一個個帳篷紮在黑乎乎的泥土裏,遠處是連綿的雪山。
這裏是從東陸起經過中陸腹地,又延伸到西域的千峰山的尾部,寒風從雪山上吹來,妖族就是從這裏入侵西域的。
雪山上隱約能看見渺渺茫茫的渾濁的霧氣,正是從北荒滲過來的妖氣。
赤魘下了輦,進入一間營帳,裏麵生著火爐,十分溫暖。
俏娑羅和蚩延來到魔君的帳子裏,蒲蘇隨後跟了進去。
寬大的鬥篷在赤魘身上威風凜凜,此時卻將蒲蘇包成一個雪白軟糯的團子。
他解下鬥篷,將它掛在入門處的衣架上。
赤魘坐在正中的席位,身後一個巨大的屏風將帳篷內的空間分成前後兩部分。
眾人麵麵相覷,坐在兩側,隻見魔君目光定定的不知看著何處,眾人也都不敢說話。
“阿嚏”
魔君用方巾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空氣才放鬆下來。
“魔君……”
蒲蘇剛想致歉,魔君抬抬手,示意先說正事。
侍從從旁邊抬過來一個沙盤,“雖然看不出妖族有何動向,但聽說有人在這附近失蹤,有可能是千峰山的野獸也有可能是妖族所為。
時值寒冬,加上和中陸的對抗,妖族急需補充足夠的血維持體能,隨時都有可能突襲西域,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打起精神看緊了。
他們一旦打過來,不見血必定不會罷休,到時把所有魔修撤離到烏殤城內。”
俏娑羅皺眉道:“可是這樣會給烏殤城增加負擔。”
“顧不了那麽多了,我不允許我的人有任何閃失。”赤魘語氣深沉而不容置疑,一抬眼,所有人閉了嘴。
“這裏。”蚩延指著沙盤上一個缺口,“風口大,輪流看管,一個時辰換一次人。”魔君轉身對蚩延道。
蚩延脫了袍子,赤著一截手臂,哐啷啷的拍著胸脯,“魔君放心,包它一根毫毛都飄不過來!”
俏娑羅也垂首應了一聲。
又有一些人員調配,蚩延和俏娑羅作為主力,一應事情對接完畢便退下了。
魔君看著沙盤,眉目凝重,不知在思忖什麽,蒲蘇雖然不願打擾,但還是從角落走出來道:“魔君,我的任務呢?”
赤魘恍然抬起頭,似乎忘了還有這麽個人,“你的傷……”
“不妨事,就算打打下手也行。”蒲蘇道。
赤魘思忖片刻,“你明天跟我一起上山吧。”
“好嘞。”蒲蘇一邊應著,一邊開心的退了出去。
剛撩開帳簾,刺骨的冷風中夾著冰屑,蒲蘇一個激靈,想起了一個十分緊迫的問題,他今晚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