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淩香殿內真氣激**,門窗嘩啦啦碎裂,飛了出去。

穀禦書渾身筋脈顫抖,突然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殿內真氣轟然爆開,所有人都被真氣震得東倒西歪了一片。

“師父!”

“父親!”

林雲飛和穀慕千摔倒在地上,拖著身體向穀禦書的方向爬去。

“師父,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雲飛顫抖的扶住奄奄一息的穀禦書,穀禦書還有一息尚存,艱難的扯過林雲飛和穀慕千的手。

“雲飛,師父別無……他求,千兒,就交給你了……”穀禦書吐字艱難。

“師父!”

林雲飛覆住穀禦書和穀慕千的手,失聲痛苦。

誰也沒想到,一代宗師,臨終將畢生絕學傳給了穀慕千和林雲飛,竟道隕而亡了。

這一下突變來的所有人都不及反應。

敖滄和狄彪借機在戒魔的掩護下離去了。

弟子們向淩香殿奔去,赤魘魔君看著一臉茫然失措的夜玄,他被人流推著往淩香殿去了。

李清童頹然的坐在鹿塵麵前,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赤魘魔君走到他麵前,“不好意思,我要帶走鹿塵的屍體。”

李清童聽到“屍體”兩個字,渾身僵硬了,直到他們消失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回了禦靈宗。

淩雲宗上下從一場合籍的歡喜轉變成此時一片悲聲,淩香殿前滿目狼藉。

夜玄看見掩麵抽泣的弟子們,再看穀禦書倒在地上已經斷了氣。

他突然心頭一沉,腦中一片空白,灰藍的眼底,逐漸蔓延出橙紅的火光。

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自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我,我不該擅自離開……”

宗中的掌事們垂首立在門外,“一切都是天命吧。”

鵝毛大雪夾著紛揚的紙錢從天而降。

淩雲宗上下一片縞素,各陸前來哀悼的仙門,簇擁著一個玉棺往仙萊峰的方向行去。

默哀完畢,人群漸漸散了。

一世英名從此長眠黃土之下。

林雲飛和夜玄左右攙扶著虛弱的穀慕千遲遲未走。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穀慕千一遍遍的重複著口中喃喃的自語,小師叔失蹤了,父親也去世了,他一直仰慕依賴的人突然間離他而去。

他以為他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他會一直和淩雲宗的一切在一起,怎料想世事竟是如此無常,還要經受這樣一番生離死別。

然而妖族像籠罩在中陸的烏雲,久久的盤旋著。

各地的拉鋸讓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甚至連悲痛的喘息都得不到,就已經奔赴在路上了。

東方蒼茫的海島上,一個黑色的人影落在沙灘。

寂靜的聽海樓早已人去樓空,顯得格外寥落。

禦靈宗自從少宗主消失之後,老夫人病重,一天隻有片刻的清醒,蒲俊楚恍然間見了白發,他這個年紀對修行的人來說正值鼎盛,可如今竟然顯出一副滄桑之態,常常一個人在月下發呆。

之前總在園中小徑上忙碌穿梭的侍童,如今甚少得到主子驅使,隻怕影響了主子情緒,都窩在屋內不願出來。

黑影如入無人之境,走到一處廂房裏。

老夫人形容枯槁的躺在**,神思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悠悠睜開渾濁的雙眼,隻覺麵前一個模糊的人影,卻是分辨不出。

老夫人顫巍巍的朝那人影叫道:“是蘇兒嗎?”

那人摘下臉上銀色的麵具,麵具下清靈毓秀的臉上濕了一片。

蒲蘇跪在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孫兒不孝,來看你了。”

“蘇兒。”老夫人哭喊一聲,抬起骨瘦如柴的胳膊碰著蒲蘇的手臂,老淚縱橫,“你去哪了?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祖母不要擔心,蘇兒過得很好。”蒲蘇抹著老夫人的眼淚。

“都瘦了。”老夫人忽然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蒲蘇見祖母終於有了笑,欣慰的擦擦臉上的淚,給她掖被角的時候,才發現老夫人臉上的笑已經凝固了。

一束晶瑩的光從她身體裏飄出來,緩緩凝成一塊碧綠的玉石。

蒲蘇伸手接過那玉石,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忽聽門外一串腳步聲響起,蒲蘇現在一身赤魘魔君的裝扮,不願被人看見,戴上麵具躍窗而出。

他遠遠聽到侍童的疾呼,慌亂的腳步和東西被打翻的聲音,一邊走一邊淚如雨下。

剛剛趕到禦靈宗的李清童和蒲俊楚一起邁進了屋子。李清童看著老夫人臉上祥和的表情,又四下打量著房間,突然追到房後,花園裏舉目望去,隻有幹枯的花朵,半點也無其他蹤影。

蒲蘇一路跑到一個山洞裏,鹿塵的身體平放在一個巨石上。

他拿出碧璽,雖然沒什麽把握,但他已經來不及將鹿塵和碧璽送到花亓寒那裏。

他隻知道鹿塵身體裏封印著一個怪物,眼下已顧不得許多,再不救他,怕是複活不成了。

蒲蘇扶起鹿塵,盤腿坐在他對麵。

碧璽被一道靈力牽扯著懸浮在兩人之間。

蒲蘇隻覺鹿塵體內兩個元魂,皆是妖魂,他根本分不清哪一個是蒲蘇的。

所以他隻能將兩個元魂同時修複。

修複元魂得力量遠非蒲蘇所能達到,蒲蘇勉勵支撐,突然一股淩冽的光從碧璽上爆開,他被他光彈飛數丈之外,氣血翻湧,當下失去了意識。

再到醒來時,鹿塵已經不見了。

蒲蘇身體又疼又麻,隻得回了西域。

燕子塢。

花亓寒衣衫鬆垂,坐在樹下看一本藥典,見到來人,伸手探到他脈上,臉上一怒,丟了書籍,“你小命是我救的,就算不要了,能不能通知我一聲。”

蒲蘇哪還有心思聽他說笑,身子一軟,倒了下去,“唉唉唉。”花亓寒一邊嫌棄,一邊將人扶住了。

蒲蘇再醒來時,窗外的陽光出奇得溫暖,他向四周看了看,才確定他躺在燕子塢的朱樓。

陽光透過格窗照在他臉上,窗外的長廊上一個黑色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矮幾前喝茶。

蒲蘇看著那人影道:“見過魔君。”

“唔。”赤魘抿著茶,嘴裏含糊的應了一聲。

“穀宗主道隕了。”蒲蘇突然想起他在淩雲宗見到的一幕,兀自傷心了起來。

魔君怎麽會在乎仙宗的死活呢。

“嗯,聽說了。”

赤魘背影一動,聲音很小,卻很深沉。

蒲蘇突然鼻尖一酸……

赤魘側過麵目,陽光暈著他額頭到鼻尖到下巴的輪廓線,是成熟男子獨有的銳利又有幾分內斂氣質的線條。

他麵容沉靜,散發著一股不可直視的氣場,“你好好修養。”

蒲蘇點頭稱是,將從魔君那借來的行頭還回去,他現在是魔君的部下了。

一個魔兵出來將衣服接了過去,赤魘對花亓寒道:“把人給我照顧好。”就負手而去了。

“花前輩。”赤魘走後,蒲蘇對著正在稱量藥草的花亓寒道:“我不知道鹿塵是不是有危險,我想……”

“你沒聽見魔君的話嗎?”花亓寒瞟了蒲蘇一眼,“你這身體哪也去不了,還未徹底和魔性融和,這一年你就別想著出遠門了。”

“何須一年,有草藥仙在,我敢打賭不出半年保準就能好。”蒲蘇拍著馬屁。

“別給我戴這高帽子。”花亓寒拍拍手中的藥屑出去了。

我這不好的差不多了嘛,蒲蘇下心嘀咕著,擺了擺胳膊,忽聽哢噠一聲,可能是剛愈合的骨頭斷了。

“花前輩!”蒲蘇疼得一聲哀嚎,震得朱樓都跟著一抖。

那天他掉到凜風崖下,摔的體無完膚,人還沒落地就已經疼暈了過去,醒來時便在這朱樓了。

據花亓寒說,救他回來的是在中陸暗訪的魔君。

蒲蘇雖和魔君有過一麵之緣,也不知道魔君為何會救他這麽一個仙門弟子,也許是看在花亓寒的麵子上吧。

蒲蘇看的出來,魔君的三個祭司,他好像跟這位左祭司大人走的更近些。

不過現在他也不是什麽仙門弟子了,蒲蘇的元神受損,被凜風崖下的噬魂鬼吃的差不多了。

魔君為了幫他修複元神,用他魔修的術法,蒲蘇轉化成了魔修的體製。

從此仙靈法術與他無緣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從蒲蘇穿進來至今,修為的確實稀鬆平常,基本靠著原主的修為苟活,魔修的法術雖然霸道,但似乎更適合他,在淩香殿前的時候看著還挺能唬人。

當然魔君救人也是有要求的,蒲蘇從此就要效命於魔君了。

他好不容易說服魔君並借來他的行頭在穀慕千合籍當天趕到淩雲宗,原書中這一天本來是夜玄和穀慕千的合籍大典,夜玄也在合籍前夕墮入魔道。

但前夕什麽都沒發生,蒲蘇就等在淩雲宗外,隻是蒲蘇也沒想到妖族會來,他擔心的沒有發生,但是淩雲宗卻受到了重創。

他雖然可以改變劇情,但似乎犧牲一直都在,隻不過被現在的劇情轉化了。

好在夜玄沒有離開仙門,也沒有入魔,沒有黑化,這一切如果需要一個人承擔,那為什麽不能是他呢?

蒲蘇成了魔君麾下,他就要代替原書中夜玄在魔修中的作用,借助魔道的力量去幫助夜玄和仙門,驅除妖族。

蒲蘇沒有想到魔君竟然沒有拒絕他的請求,那是不是說明他也有意和中陸合作呢?

魔君神色冰冷,讓人捉摸不透。

蒲蘇隻能得了便宜開始賣乖,剛能動彈,就吵著要到炎魔殿述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