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西域。

燕子塢。

“你說你跟一群小孩動什麽手。”

花亓寒眉梢的痣壓的眉目像是沒睡醒一樣懶散,一根玉簪斜斜插在發髻上,總擔心要掉。

他衣帶鬆垂,一路翩躚的從藥房走到朱樓,手中拿著一個晶瑩的玉碗。

那碗裏的香氣像是四月陽光下的花田,香飄數裏。

鹿塵光著膀子,盤腿坐在窗前一張席上,睫毛微微顫動,似乎是對花亓寒的回應。

“你這身體就是個容器。”花亓寒跪坐在鹿塵身前,將瑩白的藥膏用竹片抹在鹿塵蒼白的皮膚上。

陽光下一道道經絡,在皮膚表麵上閃著若隱若現的銀光。

一絲涼意將要沸騰似的血液降了溫,鹿塵臉上才稍微平靜一些。

“在你還沒拿到玉髓之前,我隻能盡量維持它不崩壞而已。”

“快了。”鹿塵額頭冒出涔涔的細汗。

“你現在連一個小孩都打不過,就別出去找事了。”花亓寒慢條斯理的給鹿塵抹藥。

“萬妖骨的事,我會想辦法。”鹿塵身上肌肉突然不自覺的抽搐,他悶哼一聲,握緊了拳頭。

“你這個容器也是徒有其表了,裏麵的東西隨時都會跑出來。”花亓寒道。

“他需要一個新的容器,我可能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鹿塵合著的睫毛顫了顫。

“這才是麻煩所在啊。”

花亓寒突然歎了一口氣。

止戈峰上,蒲蘇睡的正香,夢中隱隱約約浮出個人形來,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熟悉的場景讓蒲蘇一激動,這是燕子塢。

隻見鹿塵從一張草席上站了起來,他感覺到來人,扯過一見白色錦衣纏在光著的膀子上。

蒲蘇走過去,想戳一下他剛看到的健美的肌肉。

鹿塵半垂著眼睛喝了口茶,“這不是夢,不要妄想對我做什麽。”

蒲蘇一驚,“不是夢是什麽,我剛睡著就看見了你。”

我倒希望第一眼看見的是玄哥,罪過罪過,蒲蘇心裏一陣念叨。

“我隻是把你的靈識招了過來。”鹿塵打著坐,一個妖戾氣全無的打坐也是稀奇。

“什麽事?”蒲蘇坐在他對麵的蒲團上問道。

鹿塵神態靜肅,“今天的事希望你代我跟清童……道個歉。”

狗糧,剛出爐的。

“還有一件事,你有沒有覺得你祖母身上有奇怪之處?”

明眼人都能能看出來她壽命將盡。

“你想說什麽?”蒲蘇皺眉道。

“她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是一塊玉髓。”鹿塵有時候坦然的讓人吃驚。

原書中描述的起死回生的玉髓在原來在蒲蘇祖母身上,怪不得老夫人本來活不了多大,延壽至今,說不定就是這塊玉髓的作用。

鹿塵想用這塊玉髓起死回生。

蒲蘇聞言道:“清童已經給我說過了。”

“我不會欠你人情,我可以等老夫人臨終取出玉髓,萬妖骨到手我也會第一時間把它給你。”鹿塵道。

我可以拒絕嗎?誰稀罕那玩意兒啊,送禮也要投其所好把,蒲蘇被雷擊了一下似的,“你要送我萬妖骨?”

“不然呢。”鹿塵一臉不以為意,“妖王都是屍山血海堆出來的,他隻有把別人打倒才能爬上那個位置,你們也不要小覷了妖皇族和魔狼族,他們並非你們想得那麽簡單。”

所以,蒲蘇在修界混到讓一個妖族同情的地步了嗎?

想想他剛穿進來的時候連五階戒魔都打不過,現在雖然有了水雲訣,功力漲了一點,但好像夜玄,林雲飛他們似乎進步很快。

他有點猶豫,如果鹿塵死而複生了,還會不會和妖族站在一起,在那場不久就要來臨的大混戰中,成為仙門的勁敵?

一切都無法預料。

“萬妖骨是修界對抗妖族取得的榮譽……”

“很快就不是了。”鹿塵淡眸掃過蒲蘇。

“你什麽意思……”蒲蘇正說著身形一晃,醒來時躺在止戈峰矮小房屋裏,他看著一個弟子在推他,一瞬間靈魂歸位似的醒過來。

眾人匆匆忙忙往祭壇的方向跑去,隻見夜玄,林雲飛和李清童已經站在祭壇前。

玄鐵石棺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影響,正在震顫,牽絆著棺槨的巨型鎖鏈搖晃著,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不一會兒天上風起雲湧,紅線上的黃色符紙被風吹落,翻卷著飄向空中,在祭壇上空的風窩中旋轉不止。

一行人被狂風吹的衣帶翻飛,黑暗的叢林中漸漸付出一雙雙發光的眼睛,一萬妖皇族的大軍齊聚止戈峰外,虎視眈眈。

眾弟子心下一凜,當即拔劍戒備起來。

一團黑霧突然出現在雲台一端,簇擁著中心一個黑色的閃著隱隱金光的鬥篷。

一個奇怪的身形浮現在鬥篷和下麵,隱隱是一個神態蒼老的男人。

之所以不說是個老頭,因為他雖然體態蒼老,舉手投足卻傲然淩人,眼神充滿狠厲和欲望。

來人正是妖皇族的族長敖滄。

他步伐蒼勁的從那團黑氣中走了出來,頗有妖族族長的威嚴氣場。

衣袍地下冉冉升起的黑霧讓他看起來像是飄到了眾人麵前。

原書中活在故事背景中的敖滄臉上溝壑縱橫,一道長疤從他鼻梁筆直的劃向額頭,把他的眉眼襯托的十分凶狠。

敖滄此刻似乎謙恭的將右手放在胸前,那手的四指卻是金屬假肢,泛著金色的冷光,長長的金屬甲片似乎要把衣衫戳破,他對著祭壇躬身道,“我來接王回家。”

敖滄絲毫沒有把這群仙門小輩放在眼裏,十三年前他和穀禦書對決的時候,兩方幾乎打成平手。

雖然穀禦書差一點把他的腦袋一分為二,但他硬是用手握住了穀禦書劈下來的劍,最後斷指求生。

“休想。”夜玄拔開劍鞘,一絲寒光映在敖滄的臉上。

“你就是夜寒煙之子?”敖滄腳尖點地,仰麵避開夜玄橫削的一劍,身形倏忽間已經劃向數丈開外,他咧著嘴看看夜玄。

“你不配提我母親的名字。”夜玄額上青筋直跳,挑劍便往敖滄身上刺去。

沒幾個回合夜玄便處處處於劣勢,敖滄似乎興致大減,一掌擊在夜玄胸前,夜玄不由自主往後飛去。

“你沒事吧?”

夜玄落在地上連退數步,跌在趕過來的蒲蘇身上,麵色沉沉的搖了搖頭。

“不自量力。”敖滄不以為意道。

穀禦書九層混元境都沒將他殺了,可見敖滄法力,林雲飛,李清童和蒲蘇三人合力攻了過去。

他們知道雖然贏不了敖滄,但也別想那麽容易甩脫。

幾十回合過後,敖滄耐心告罄,擊退了李清童和林雲飛,揪著蒲蘇的脖頸道:“我可沒工夫陪你們練劍。”

一股寒意順著脊髓蔓延,直往骨頭縫裏鑽,蒲蘇一動不能動,被敖滄拽著走到祭壇。

眾人圍在幾步開外,不敢上前。

敖滄化出一把妖刀直砍的玄鐵鏈火星四濺,砍完了鐵鏈,敖滄才將蒲蘇隨便推到一邊,夜玄淩空將人接住。

隻見敖滄就那樣扛著萬妖王的棺槨離開了止戈峰。

再要追時哪還來得及,隻見叢林中的紅光忽明忽滅,萬妖蠢蠢欲動。

林雲飛阻止了眾人,那一片片星星點點的紅光最後才隱沒在山林深處。

這件事情頓時驚動了整個修界。

紛紛責罵負責看守的弟子堅守不利,嚷嚷著要將他們除出仙籍。

當然背後說的最多的還是淩雲宗的大師兄和兩個門客,竟然讓一個敖滄把整個棺槨就那麽給扛走了。

“簡直像個笑話!”

蒲蘇渾身冰涼的躺在**,真想出去打他們的臉,站著說話不腰疼,支援的時候沒一個人來,那可是幾十個人對一萬妖兵!

不過他通過這件事徹底意識到了一點,突然明白了鹿塵的用意,這個世界是看修為的,他如果功法好點,這時候不正可以把說他們的人教訓一頓,讓他們閉嘴。

不過聽鹿塵的意思,敖滄似乎早有準備,而仙門卻不知妖族的計劃,完全處於被動狀態。

十三年前妖族能席卷中陸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他們還是這樣,就隻能像原劇情描述的那樣,不久後再次陷入混亂,而且長達十年。

興陽殿裏,穀禦書背著手神情嚴肅,“他這次的目的是取回萬妖骨,你們還算比較幸運。”

“師父,徒兒無能,給你丟臉了。”林雲飛垂首道。

“師兄,這不怪你。”穀慕千上前拉著林雲飛道,“他搶走了,我們還可以再奪回來。”

“他們既得了萬妖骨,想必還有下一手。”穀禦書看了看夜玄。

“雲飛,你去召集各仙門,速來興陽殿。”

“是。”

蒲蘇一行人退出興陽殿後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但他們都沒有夜玄那麽心灰意冷。

十三年前他親自看著夜寒煙被數十個妖族圍擊,孤立無援,身中數十刀,失血而亡。

那幾十個人的麵孔在他腦海一個個閃過,敖滄就是其中之一,他怎會忘記,他們就像是刻在他腦子裏一樣。

但這麽多年過去,夜玄依然不是敖滄的對手,這幾乎讓他瀕臨絕望。

雖然他的修為和同齡人比起來已經判若雲泥了,但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