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轉眼三日之期已至。

永定崖附近的山頭上坐滿了人。

蒲蘇沒想到這次決鬥竟然鬧的如此大陣仗。

眾仙門弟子不惜跋山涉水來看這場比武。

畢竟這些年仙門都在求穩,隨便找人下戰書,拚的你死我活,用自己的屍骨體現別人的修為已經是很多年前風氣了。

現下各仙門好像無所事事似的,一個小小的比武都能整出“仙門第一美人的情敵打起來了”、“境虛宗少主挑戰正宮,是否有望贏回美人芳心”等各種噱頭。

正巧這是時下大家最關心的話題,無論那個時代,豪門的家事總能吸人眼球。

眾多圍觀的弟子甚至自動拉成了兩派,一個“保玄派”,一個“挺仁派”。

哐啷啷,金石玉器分作兩攤,堆滿了山頭。

隻見夜玄已經挺身玉立在了崖上,白衣烈烈,像一朵高嶺之花。

不一會兒傅仁被小廝們簇擁著來了,兩人舉身落在一個開闊的石台上。

“你想怎麽個比法?”傅仁揮開揉肩捶背的侍童對夜玄道。

“隨意,我奉陪到底就是了。”夜玄負手回道。

傅仁聞言,臉上已有幾分慍怒,當著眾位仙門的麵,強按怒火,維持著仙門風度:“口氣別太大,我們三招定勝負如何?”

“承讓。”

話音剛落傅仁便先發製人,裹劍便向夜玄刺去。

夜玄揮袖卷起劍刃,用力往後一帶,傅仁晃了一下,終是沒被整個薅過去。

倆人暗暗較著力,相互試探了一下。

蒲蘇被傅白和隗骨一人扯著一個手直往人群裏鑽,“快點快點,來不及了。”

林雲飛和穀慕千在後麵跟著,一會兒便看不見前麵的人影了。

“胳膊要斷啦,才剛開始,急什麽。”蒲蘇被拉著,腳上省了不少力,有兩個小子開道,他也不用費勁擠了。

一個被這一行人風風火火的推搡到一邊的中年道人生了氣,回頭看到那小子竟是傅家的小兒子,罵道:“你看這傅家的人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外人養的,喂不熟。”

眾人聞言看了過來,他們這邊賭的是“保玄派”,見傅白反倒擠來這裏,麵上掛著譏諷的笑意。

原書中對境虛宗有過一段簡略的描寫,傅仁的性子其實有一半是繼承了他爹。

據說傅宗主年輕的時候放浪不羈,和一個女魔修一夜情迷,那女子後來生下了傅白。

其時魔修還隻是隱秘而小眾的組織,傅宗主就把他們娘倆養在民間宅院,後來魔修漸漸成勢,與仙門多有衝突。

妖族禍亂中陸的時候,魔修為求自保逃到荒無人跡的西域,一時淪為眾矢之的。

西域成了魔修的代名詞,傅宗主迫於壓力,便拋棄了傅白的生母。

傅仁對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弟弟忌恨在心,便想方設法把他逼出去。

傅白作為普通門客被送到了淩雲宗,他們從此便對他不管不問。

這段黑曆史是傅家的刺,人前不能提,否則境虛宗定要追究,他們也就是看傅白小,故意取笑他。

傅白明亮的大眼此時怒意沉沉,小拳頭攥的緊實,冷不防的跳起來就要往人臉上揍。

蒲蘇一把將人拉了回來。

“怎麽看個比賽都堵不住嘴,我看以後得給不長眼的東西立個規矩,就叫休得妄議他人。”

“閣下是?”那人聞言臉色十分難堪,但眼前說話之人看著氣勢不凡,先打聽了來路再發作也不遲。

“禦靈宗蒲蘇。”

那人聞言立即換了臉色,點頭哈腰道:“原來是禦靈宗少宗主,失敬失敬,在下是……”

蒲蘇看在他“保玄派”的份上,繞過了他,懶得聽他廢話,拉著傅白鑽入人群。

“師父為何不讓我打他?!”

他們鑽出了人群,坐在離永定崖最近的位置,傅白小肚子一起一伏,顯然怒氣未消。

“你打他有什麽用?今天是我在,他不敢怎麽著你,如若以後你自己遇上了打不過又很討厭的人怎麽辦?”

蒲蘇整了整傅白的衣衫,“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能打過他們的時候,誰還敢說你一句不是?”

傅白眼珠一轉,就把這話消化了,他心氣通著呢,一點就透。

蒲蘇便拉著他和隗骨看向永定崖,隻見夜玄已經和傅仁正式交上手了。

境虛宗擅長詭滅之術,相當於開了個閃現,身影虛虛實實,極為迷惑人。

夜玄一劍斜刺而出,眼看就要刺中傅仁,劍尖卻輕飄飄紮進一片迷霧,傅仁突然出現在夜玄後背,在他背上重重一擊。

此等忽來忽往,縹緲無常的法門,端的是出奇製勝的關鍵。

第一招竟是傅仁贏了。

隻聽山頭上傳來一陣呐喊,傅仁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現在投境虛宗還來的及嗎?”隻見一個人著急忙慌的拿著財寶正要往“挺仁派”那裏湊。

顯然是看到傅仁贏了,一下子就改了主意。

人群立時躁動起來,這麽想的不止他一個。

“慌什麽?不還有兩局嗎?”林雲飛聲音哄亮,這時候頗能鎮得住場。

眾人隻見身姿魁健的淩雲宗大師兄林雲飛和自家少宗主穀慕千,立即分開一條道來。

兩人風姿綽絕,撥開人流走到崖前。

林雲飛隨手將一個法器丟在“保玄派”的財寶上,眾人一看,竟然是乾坤盤。

入股不虧。

眾人紛紛將身上僅剩的家底搜羅出來砸了上去,法寶頓時堆的山高。

旁邊那幾個弟子為“挺仁派”出的幾塊靈石顯得格外寒顫。

他們頂著無數“保玄派”目光的壓力,立場逐漸崩塌。

一個弟子上前把那幾塊靈石一撥,便和大堆財寶聚成了一堆。

夜玄再出招時,對那晃動的影子有了預判,幾次都在真真假假的虛影中擊中了傅仁。

虛晃的影子驟然消失,化成鮮活的肉體,單膝跪在地上。

傅仁被擊中胸口,隻覺體內氣海翻騰,十分難受。

第二招便敗下陣來。

第三局才是勝負局,所有人都將心提了起來,這是關乎一次暴富或者傾家**產的決定性時刻。

夜玄成功擊破了傅仁的魅影之術後,失去了遮掩,傅仁的功法根基自是不如夜玄。

當傅仁使出“二泉映月”的幻術時,功力已經達到第五層的最高境界。

夜玄以“七星連珠”草草破了傅仁的“二泉映月”。

三局兩勝,贏了傅仁。

“承讓了。”夜玄收劍道。

眾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夜玄輕飄飄的落在山前。

“師哥已經修到靈虛真境了。”穀慕千高興的圍上去。

靈虛真境乃第七層最高境,隻要突破出去,真氣修到第八層便能躋身高手榜。

而今年輕一輩弟子中隻有林雲飛修到了靈虛真境,沒想到淩雲宗又多了一個人,天下第一宗果然人才濟濟。

傅仁見夜玄使出七星連珠,十分惱怒的走了。

七星連珠乃同時將靈力分成七道,每一道都各行其事,互不侵擾,比同時駕馭一千把劍都要難,因為這不過是一股靈力就能操控的。

七道靈力,每一道都沒有因為分化而削弱,才是難得。

相比之下,傅仁的二泉映月雖然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不過想到他的五層真氣對上夜玄的靈虛真境,有種被玩弄了的感覺。

夜玄可以完勝他,第一局卻故意讓了他,還沒讓人看出破綻,別人不知,傅仁怎會不知,想到此簡直要原地爆炸了。

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延遲了一會兒,才在無數山頭徹響。

“保玄派”滿載而歸,扛著財寶下了山,直誇自己眼光獨到,慧眼識珠,到處宣揚起夜公子多麽英偉不凡,武功蓋世。

有心之人細細琢磨二人鬥法過程,隻覺天地功法實在萬般精妙,回味無窮。

若是以後對上仿若多了七隻手臂的對手,又該如何自保,如何應變?兀自擺了棋局,絞盡腦汁。

自永定崖決鬥過後,境虛宗的人非但沒有糾纏,反而一點動靜也沒有。

夜玄人氣沒有下滑,一路直線飆升,仿佛坐實了正宮之位。

蒲蘇看夜玄每天迎來送往,各種討好的寶物應接不暇的送上門來,自然是高興的很。

淩雲宗宗主為此慶祝了一番,低調的稱這次聚會為家宴。

“今日沒有外人,大家不必拘禮了。”穀禦書舉杯以茶代酒與在座諸位管事和弟子共飲了一杯。

借著這股子高興勁兒,有人上前討好道:“宗主高瞻遠矚,慧眼識人,果然沒有看錯夜公子,如此英武無雙,前途不可限量啊。”

穀禦書抿嘴笑了笑,他既然接了夜玄在淩雲宗,自是希望他出人頭地,他看得出來這孩子有潛力,那都是他努力得來的。

宴席到了一半,有弟子演武助興,眾人便攛掇著穀慕千上前演武。

宴會上的演武跟平常自是不同,融合了舞蹈,很有觀賞性。

都是自家人,穀慕千也不羞怯,大方應承,走到廳中,眾弟子給他做伴,把人圍在中央。

穀慕千十八九歲年紀,骨架還未完全定型,他舞著柔軟的身段,一股鮮活的少年感撲麵而來。

朝氣騰騰。

因這獨有的柔軟,多了幾分嬌媚。

有人忍不住讚道:“我們千兒才貌雙全,與夜公子俊逸無雙正相契合,我看好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吧?”

堂下眾人立時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