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龐然大妖轟然倒下,蒲蘇趁著這點空隙飛身到崖底去。
“蒲蘇。”
夜玄見一個白色身影中飄出幾縷細長的紅綢帶,蒲蘇衣帶紛飛,從空中飄落下來,被夜玄高舉著的手接住了。
蒲蘇微笑的看向夜玄:“你們沒事吧?”
夜玄立馬將他擋身後,“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崖下有人被困,過來看看。”蒲蘇心虛道。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它們突然從山林中竄了出來,這種三階大妖一般都獨自行動,怎麽一下出現這麽多隻?”
蒲蘇見穆清宗幾個年輕弟子可能初次參加秋獵,沒見過如此陣仗,已經嚇的麵目鐵青,“不管怎樣,我們先把這幾個引開再說。”
夜玄也正有此意,兩人相視一下,揮劍齊上,為免被幾隻大妖圍攻,兩人挑了一隻看起來最弱的,打開一個豁口,穆清宗弟子才勉強逃了出去。
群妖震怒,嗓子裏發出咕嘟嘟的聲音,將兩人團團圍住,猙獰的麵目漏出凶光。
“我們現在往山穀裏去,裏麵地勢複雜,或能拖一拖。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走。”蒲蘇道。
“好。”
夜玄深吸幾口氣,等蒲蘇剛數完“三”,兩人運力騰向空中,一路點著林間的樹枝稍作緩衝,往囚幽穀方向奔去。
幾個人影出現在一塊山石後,“這就是你們信任的管事,到頭來竟然護著那小子跑了,我說他跟我們不是一條心,你還不信!”
陳出人一拳砸在石頭上,“之前他明明就跟我們一起打了夜玄,難道都是逢場作戲?”
“也不一定,看他那張臉就跟她娘一樣,一股子下賤媚豔之態,說不得倆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易沐陽,你又在耍什麽花招?”陳出人哪怕是個瞎的,以他對蒲蘇的了解,也不會對夜玄感興趣啊,穀慕千不是更香嗎?
易沐陽有意灌輸他,見他死驢腦子不開化,甩著衣袖不知去了哪裏。
山林間風聲呼號,群妖飛奔,樹林被撞到一片,一時黃沙彌漫、地動山搖。
蒲蘇借機探過夜玄手邊的劍,立在一根飄搖的樹枝上,全力拉滿弓弦,將長劍用力向身後射去。
隻聽“噗”的一聲,長劍正中一隻大妖的眼睛,隻見它咕咚咚在地上滾了數圈,卷起一陣黃霧,伴著無數碎石滾落山穀。
那山穀間邪霧亢**,深不見底,妖獸如泥丸入江,不見蹤影。
蒲蘇和夜玄斜刺衝進穀底,囚幽穀晦暗潮濕,倆人在山穀間找到一處山洞,便藏身進去,用巨石封印了洞口。
“林雲飛如果聽到消息一定會往這邊趕,到那時我們再出去。”蒲蘇剛才借機丟了夜玄的配劍,一時鬆了一口氣。
他指間撚起一簇靈光打量起山洞來,往裏麵走了走,山洞裏麵四通八達,岔道無數,他們隻好停住,原地修整一下。
“我聽穆清宗弟子說你在打聽我?”夜玄坐在一個巨大的石台上。
蒲蘇聞言一怔,他入場的時候的確和穆清宗弟子交代如果見到夜公子,給他打個招呼。
“也沒有,就是林雲飛說幾個人聚齊好打大妖,他曆屆秋獵榜首,好勝心強嘛,你知道的。”蒲蘇撓著頭瞄了一眼夜玄,恍惚間好像看到四通八達的岔道深處,悠悠浮起星星點點的光來。
蒲蘇將指間的光搓的更亮了,再往漆黑的山洞深處看去,整個人頭皮一麻!
隻見無數猩紅的血眼正虎視眈眈的注視著他們,蒲蘇拉著夜玄就往外跑。
身後一陣陣前呼後擁的咆哮聲在山洞中流竄,高音喇叭似的,震得人頭皮都要炸了。
怎麽會突然這麽多妖,一個個瘋了一樣紅著眼。他不是把夜玄的劍丟掉了嗎?難道那藥不止在劍上?
蒲蘇跑到山洞前解了封印,但那大石絲毫未動,跟焊死的一樣,蒲蘇一下子就慌了。
眼看著群妖接踵而至,夜玄見他焦急安慰道:“你是不是記錯了法陣的解除方式?”
蒲蘇搖搖頭,雖然是臨陣磨槍學習的陣法,但他就怕記錯、記混,所以隻記了這一個,斷然不會錯……
耳邊是越來越近的咆哮與嘶吼,蒲蘇推著那一動不動的巨石,怎麽好像是有人在外麵把他們故意封印在了裏麵!
蒲蘇恍然想起易沐陽,從進來就沒有見過他,他心思比陳出人一行人歹毒的多,如果說陳出人是沒腦子的人雲亦雲,跟風戲弄夜玄,那易沐陽就是計劃周密,要把兩人置於死地了。
“你可曾遇見過陳出人他們?”蒲蘇問道。
說話間一隻蛇妖張開大口,吐著信子就襲了過來,蒲蘇一劍削斷了它的脖子。
夜玄似乎想到了什麽,一邊將遇見陳出人的一幕告訴了蒲蘇,一邊又祭出一把長劍,長劍揮出,一道光刃飛了出去,隻聽一陣哀號,一股滾燙的**濺了兩人一身。
“有一種藥,無色無味,但會讓這些妖獸發/情,你身上現在很可能已經沾染了秘藥。這妖越來越多,肯定還有洞口沒封上,我們先到空間寬敞的地方再想辦法。”
倆人又艱難的退回原來的石台,突然蒲蘇腳上一沉,隻見從地下鑽出一縷白色的粘絲將他的雙腳束縛住,怎麽掙都掙不動,他揮劍砍了一下。
這時一陣嘶嘶低鳴響起,如靡靡之音,聽的人直起雞皮疙瘩,蒲蘇舉劍戒備起來,忽然一隻白乎乎的大肉蟲子朝他飛了過來。
“小心!”夜玄猛然撲了過來,蒲蘇跌在地上,身上被壓的喘不過氣,剛一抬臉隻見夜玄忽然表情痛苦的看著他,隻見那大蠶蟲從他肩上露出一個頭,一雙細長的獠牙從夜玄肩頭拔出來,還在滴著血……
“夜玄!”蒲蘇驚呼一聲,舉劍刺了過去,那大肉蟲弓起身子一彈,趴在山洞內壁,然後順著石縫不見了。
群妖奮起而攻,蒲蘇當機立斷做了個結界出來,妖獸圍在結界外瘋狂攻擊,那結界法力有限,恐怕撐不了多長時間。
蒲蘇回身看夜玄躺在地上渾身抽搐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
蒲蘇好容易將夜玄平放在石台上,慌亂的開始解他的衣帶。
夜玄眉頭緊鎖,顫抖又掙紮著推他的手,推了兩下人就動彈不得了。
他中了冰蠶的毒,肌膚一寸寸的僵硬下去,喉頭艱難的吐出兩個字:“不要……”
他衣服上,在跌進池子的時候,就已經沾染了秘藥。
“寒冰蠶毒性劇烈,隻有淩雲宗的滅毒丸可以解,我隻能穩住你心脈,必須去找慕千,他應該帶的有解藥,你等我……”
蒲蘇已經語無倫次了,夜玄的身體一點點結起了白色的霜花,冷的像寒冰一樣,他越是慌張,手上就越是哆嗦,一個衣結怎麽都解不開。
“不要……”夜玄的頭發甚至睫毛上都結了一層薄冰,嗬出去的氣都化成了白霧。
“你會死的!”蒲蘇褪著夜玄的中衣,衣服已經和他的身體粘連在一起,稍一用力便會帶下一塊皮肉,那皮肉像牆灰一樣,在蒲蘇手上碎裂成了粉末。
他終於大吼一聲!
是啊,你死了,你特麽的死了我的命運就解脫了,我就可以自由自在,不怕被挖心,也不怕成人肉幹了,蒲蘇茫然地坐在一邊,一動也不動了,隻是突然有什麽東西從他臉頰上劃過,一串串的,失控了一樣。
一隻冰冷的手探到他的手背上,蒲蘇看著那裹在冰晶下的蒼白的手,因這小小的移動裂開了無數細小的紋路,忽然眼淚決堤一樣止不住往下落。
終於他定了一下心神,從手上拿下法戒,緩緩的戴到夜玄手上:“你能通過它感應到我,我也能感應到你,別怕,等我回來。”
蒲蘇終於將夜玄貼身的中衣剝落下來,從儲物寶石裏拿出所有的衣服蓋到他身上。然後轉身衝著群妖揮舞著染著手中的衣物,衝出了結界。
蒲蘇穿過來沒有主角光環,也沒有金手指,但他的命他早就知道了,他隻能死在夜玄手上。
他義無反顧的往前飛奔,才知道身體上的疼原來有無數種,他像一個皮球,被無數妖獸踢來滾去。
夜玄躺在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中,依稀能感受到手上的法戒漸漸虛弱了下去,最後變成死灰一樣的沉寂。
他心口抽痛著,躺在絕望的黑暗中,上一次這麽痛苦還是在他母親封印了萬妖王之後,他在一片漆黑的雨將夜寒煙的屍體埋葬。似乎所有的幸福,當他意識過來的時候都在他眼前驟然消亡。
夜玄緩緩合上眼睛,一絲火橙的光在他眼底一閃便被重重的黑暗與冰冷淹沒了,他在冰冷的石台上漸漸蜷縮起身體,一陣卡吱吱的碎裂的聲音從很多層衣物下透出,黑暗中顯得沉悶、壓抑。
身體中仿佛有一個魔鬼渾然覺醒,仰天嘶吼,所有的力量都在難以抑製的不住奔湧,所有念頭在夜玄心頭肆虐而過,然後渾然消失……
蒲蘇帶著夜玄的衣衫一路被妖獸伏擊,他仿佛看到過一線天光,他不知身處何地,身上沒有一絲知覺,在所有的意識消失前,他視線朦朧,似乎看到白色的衣衫被一群妖獸瘋狂的撕來搶去,化成無數碎片,被他們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