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宋大貴本身也沒想著老狗會負隅頑抗, 但也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麽利索就承認了啊!

宋大貴:“天王老子來?你還怪自豪的?”

聽聽他說的話,也就是宋大貴不愛上綱上線,否則這張口閉口的天王老子就是事。都是新社會了, 哪兒還有什麽天王老子。

老狗欲哭無淚, 他這是下意識反應啊。

想到昨晚自己先是在水井邊上被潑醒,又被徐霜按著頭,揍一拳說一句,把醫用酒精灑在他身上,讓他想清楚怎麽選。

要是敢說出去自己摸了王櫻家窗戶, 那徐霜就早晚廢了他老二, 叫他當不成男人。

要是他承認自己偷了醫用酒精喝了, 往後再也不出現在王櫻麵前,也不露出去半個字,那徐霜就放了他。

老狗哭唧唧,麵對這種威脅, 傻子都知道怎麽選。

但徐霜像是怕他記不住, 又揍了他一頓,揍的過程中反複問。直到把他打暈了。

這兩頓打挨的, 給他揍的都形成條件反射了, 一問就禿嚕出來。

不過老狗確實不敢攀扯王櫻, 別說添油加醋,就是照實說他也不敢。

偷喝醫用酒精和摸女青年家的窗戶, 這壓根是兩個性質的事!

前者估計會讓大隊收拾他,可能要做檢討, 還要額外幹活。大隊上都是這麽安排那些犯了些小錯, 不值當上革委會的人的。讓他們挑糞, 額外加班, 幹點髒活累活。

但後者……

且不說王櫻是烈士子女,本身就會重點對待,這事的性質就決定了要坐班房,再給他按個什麽罪名,他說不好還得送去農場再也回不來。

老狗嚇得不行,膽子一下子縮回去,他都不敢想自己是為什麽敢有前麵那個念頭。

這會兒聽見支書這樣說,老狗忙不迭的解釋:“我說錯了說錯了,但是醫用酒精確實就是我喝的!我接受集體任何懲罰!”

宋大貴想給這人一腳!

你知道錯了還幹!而且還這麽坦**!是不是壓根就是覺得這是小事,不害怕所以承認得快!

如果老狗知道宋大貴這樣想,肯定是要委屈死了。他哪裏是這樣想啊!隻不過跟進班房比起來,偷喝醫用酒精確實是小事……

宋大貴木著臉:“晚上大隊所有人一起聽你檢討,馬上就要封山了,大隊長要組織進山打野豬,你跟著去,拿普通社員份額。冬天掃雪隊,有你一份。晚上巡邏,也有你……沒工分。”

第七大隊處的這個地方就在山下,靠著山上的山貨和果園,日子好過不少。

但同時,每年冬天也是一堆的準備工作。

先是要進山殺一批野豬,省得這些帶毛畜生沒吃的下山來禍害社員,打的野豬肉也能給社員們分一分,雖然肉不好吃,但多少是個葷菜。碰上狼群也是能殺就殺,免得冬天狼群下山。

這活多少有點危險,每次都是挑精壯小夥,稍微年紀大的都不愛去。

但宋大貴就直接指定了老狗,去了不當事,但背背槍和糧食總可以?

跑這一趟,下來還隻能拿普通社員份額的老狗隻能答應。

比起進山,後頭什麽掃雪巡邏都是小事了。

宋大貴不滿,這也就是馬上冬天了,活少。要擱在其他季節,他絕對要罰這人去幹最重的活!

“明年開春,你得進果園挑糞。”

一口氣罰到夏天有點過,春天果園的糞肥需要的不多,但聊勝於無了。

老狗還能怎麽辦,隻能全盤接受。

不過他也在心裏嘀咕,他扒王櫻窗戶,幹徐霜啥事!

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不過半天後,老狗就懂了為什麽會碰上徐霜,徐霜又為什麽會收拾他。

徐霜找媒人去跟王櫻合計婚事了!

聽到這個消息,老狗一邊恍然大悟,一邊覺得後脊背發涼,要按這麽說,徐霜揍自己兩頓也正常。

自己去扒人家未婚妻的窗戶,活該被揍了。

老狗有點酸,王櫻能看上徐霜成分這麽差的,為啥不能看上自己?自己還是貧農呢!

老狗委委屈屈的回家養傷去了,徐霜下手狠,他疼的連覺都睡不著。傷口至少要養一個月,他還得趕在進山之前養好,不然跟不上隊伍,落單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徐霜找媒人的事,也在大隊迅速傳開。

隊裏的男青年們傻眼了。

他們剛打算好,還沒開始行動就被徐霜給搶先了?

個不要臉的!以前成分好就不說了,現在成分不好還要把大隊上條件最好的一個挑走了!別人成分差了都是往低了挑,他怎麽還越挑越好了!

要說原先徐霜挑了王玲玲,大隊上還沒什麽人眼紅,甚至不少人還覺得徐霜傻。自己要是徐霜,那對象肯定不能在鄉下找了,最低也是鎮上的工人。

鄉下人跟城裏人簡直是兩個世界,徐霜還那樣一張臉,往縣城找也不是沒機會。

結果居然是王玲玲。家裏條件一般,爹媽都是農民,長的雖然好看點,但也沒說好看到讓人能忽略她的條件。

可誰又能想得到,徐霜這落難了,居然還找到王櫻這種水準的?

當即就有酸的很的男青年冷哼:“姑娘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就知道看臉!”

看不到他平凡外表下的內涵!

“嫁了這麽一個成分差的,以後多的是苦日子等著她!”

“就是,好好的烈士子女,嫁咱們這種貧農成分的,那才算是根正苗紅!挑個黑五類,也不知道咋想的!”

也有那不愛湊堆說閑話的男青年,聽見這話就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人家女青年要什麽有什麽,人想挑一個長的好的又怎麽了?

而且徐霜條件也沒那麽差。

他家裏的成分現在沒個定論,說是像黑五類,但到底沒落在紙麵上。有人覺得是,有人覺得不是,之前大隊上的人繞著他家走,也是吃不準拿一個什麽態度出來。

要真釘死了是黑五類,那大隊上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平時不怎麽來往,要說欺負人,大多數人家也不會那麽幹。隻不過有些人家自己成分都不大好的,以前是中農,富農,地主的那些,估計就得跟徐家斷來往。總得是為自家考慮。

可關鍵是,徐明那頭也不知道怎麽運作的,人是直接去西北了,用的還不是下放,是支援。

這就有點尷尬了,公社這頭接到是說徐明是反右,可處理方式不是那一套。弄得從大隊到公社,連幹部們都沒做任何處置。

而且,徐霜的工作也沒丟,真要是定了成分,徐霜首先就得丟工作。

這工作沒處置,徐霜就還是鎮上國營飯店的大廚,一個月好幾十的工資拿著,實惠也不少。

這等於說沒什麽大的改變啊!

現在,徐霜又說上了王櫻,王櫻那成分,全大隊都頂尖了。兩下一中和,徐霜的工作估摸還能長長久久的幹下去。

再看剛才酸的那群人,裏頭別說是有個正經工作了,正經下地肯幹活的都沒幾個。

人家女青年失心瘋了要找個老爺回來伺候著,人家房子也有,高中畢業馬上就能有工作,人就是單著也比伺候人強啊。

可惜,能看清這一點的人少之又少,多的是酸言酸語的男青年說閑話。

還有那吃不到葡萄砍葡萄樹的,話說得比大隊上的老娘們還刻薄。

“以前徐霜還是王玲玲對象呢,該說不說,這倆人,姐夫對著小姨子的,誰知道是不是早就有苟且。”

不過這話也就是過過嘴癮,誰都見著王玲玲結婚時候鬧的那一出。就算是以前有什麽,單看王玲玲的所作所為,這行為也很合理就是了。

是王玲玲鬧著不嫁的,誰還能規定兩家不能換個人再談?

“不行,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要去看看!”

“我也去!”

男青年們四五個,準備去王櫻家外頭看看,看徐霜這小子是想了什麽歪辦法,居然這麽利索就拿下了王櫻。

王櫻也沒想到徐霜的動作居然會這麽快,倆人前一天晚上說好,第二天下午徐霜找的媒人就上門來了。

不光是媒人來了,徐霜帶著自己老娘也一塊來了。

王櫻家裏本來是兩間房,父母那間麵積大,把布單子一拉,外頭放幾把椅子就能待客用。

這會兒,徐家請來的媒婆就坐在椅子上頭,不住嘴的誇王家的擺設好,王櫻長得好,一看就是個手腳麻利能做活的好姑娘,一定結婚之後三年兩個,多子多福。

這麽一通馬屁,媒婆像是背的滾瓜爛熟,坐下就開始誇,走流程一般誇足時間,才話鋒一轉切入主題。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們徐霜是個好小夥,我這個老姐妹也是個實誠人。丫頭你家裏沒人管,嬸就跟你直接談……”

“誰說的這丫頭沒人管?”

外頭傳來一陣怒喝,正是王永順和李春娟。

李春娟這會兒才不管什麽,上來就要扯王櫻出去。

“你們倒是好算計,打量著趁我們兩口子不在來蒙人。這丫頭爸媽沒了,還有我跟她大伯!怎麽就算沒人?!”

王永順也是黑著臉:“你們從哪兒請的媒人?不知道上門之前先得過過家裏大人的眼?還有,誰家相看還直接把人就帶過來,你們這是相看還是逼婚?”

王永順擺出來慈愛的臉色對著王櫻:“三丫你別怕,前天你說不想嫁,大伯都知道,你放心,大伯肯定不能讓你隨便嫁給這種人家!”

徐霜坑了他一百塊!這事足足讓王永順肉疼了一個晚上!

可以說,王永順現在最恨的,除了王櫻就是徐霜。

這倆人湊一對?想都別想!

那媒人也是個見過世麵的,絲毫不怵:“成啊,大伯是吧?來來來,你也坐。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哦,說到這個結婚。我就直說了吧王家大伯,咱們櫻丫頭這邊呢,是招贅。”

“按理說呢,招贅咱們是要給男方家裏點錢的,畢竟人家養大一個兒子也不容易,管吃管喝的,養大了送出去當贅婿,家裏啥也落不著,這得補償人家一點錢。”

“正常的行情呢,招贅得給個五十塊,但是我剛才聽徐家小子說了,咱們兩家之前是談過婚事的,這不巧了嗎?這麽有緣分的事也不多見,我就尋思著給兩邊都說合一下,咱們四十塊,順順當當的,您也別嫌多,人家這小夥子長的這麽板正,四十塊也不虧了。櫻丫頭爸媽都不在了,這錢您看……”

王櫻心裏都要笑死了,這事上頭,她跟徐霜是沒有通過氣的。她今天本來是想找徐霜談談,但她也沒想到徐霜動作那麽快,也就耽擱了。

不過從媒人這表現看,徐霜應該是已經安排了,不然這媒人不能氣人氣的這麽精準。

果不其然,媒人的話差點把王永順給氣死。

王永順這會兒的臉色那都不是青,就是烏雲罩頂的黑色。

王櫻看得起勁,火上澆油道:“她說的對,大伯,我這是招贅。前天我沒想好,昨天想好了就跟徐霜說了,他也同意。”

王永順真想爆一句粗口,偏偏他這個人善於壓抑,真讓他說,他也說不出來。

倒是李春娟沒忌諱,張口就替他罵出來:“你說什麽屁話!分明就是你們倆早就說好了!”

李春娟算是看明白了,王櫻沒當場說同意,就是不想在徐家要錢的事情上摻和進去。她怕這頭她說了,徐霜的錢就不好要了。

這死丫頭好狠的心腸,眼睜睜看著徐霜訛走他們家那麽一大筆錢。

王櫻笑吟吟的:“隨你怎麽說吧,反正我要跟徐霜結婚。您跟我大伯想參與,就把這四十塊錢掏了,我在婚宴上給你們留個好位置。要是想別的東西……我勸你們還是歇歇。”

李春娟還要再鬧,被王永順給攔下了。

王永順皮笑肉不笑:“三丫,你可是想清楚了?往後就打算不要娘家,被欺負了也沒個人撐腰,當個孤鬼?”

“你真當徐霜是什麽好貨色?他家裏成分壞了,他就是為成分娶的你!”

“你真當自己是什麽香餑餑了,還招贅,你招贅你壓得住人家?”

興許是看到吃絕戶無望,王永順這會兒也懶得偽裝和善了,話裏話外就是光明正大的要挾。

王櫻聳聳肩:“你管別人圖我什麽呢,倒是你,你圖我家的房子和錢,圖我爸媽留給我的東西。怎麽了,這會兒不裝了?要不來好處就變臉,果然是你啊大伯。”

王永順站在原地,狠狠瞪著王櫻。

片刻之後,他冷笑一聲就拽著李春娟離開。

是他小看了侄女兒,沒想到以前十拿九穩的侄女兒,居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腦子清楚了。

王永順恨的不行,但他也想不到什麽辦法來扭轉局勢了。再看一眼直蹦高要出去找王櫻麻煩的李春娟,王永順的怒氣有了出口。

一巴掌甩在李春娟臉上:“都怪你!我說沒說過叫你對三丫好點!叫你攏著她別壓太狠!你非當耳旁風!現在好了,什麽都沒有了。”

李春娟最近的壓力也不小,先是家裏空了,接著王玲玲鬧事,然後徐家上門要錢……一樁樁一件件,叫她哭都哭不完。

再加上前天徐家來要錢,王永順說家裏沒錢,但又拿出來五十給徐霜。

這錢是哪兒來的?王永順說過好幾次說家裏窮,讓她省著花。她為了省錢自己摳著過,一分一厘的都在算計。要不是這樣,她也不至於克扣王櫻到那種地步。

結果現在呢?王永順又把一切栽自己身上。

他說讓自己不要壓著王櫻,那他倒是先表現啊!

他要是發一句話,讓王櫻也吃玉米麵,她還能不同意?

王永順他一個當家的都不表示,他又憑什麽把這些都怪在自己身上!

李春娟多日來的怒氣積攢到一起,嚎了一嗓子就還手。

她是女人打架的方式,上來就扯頭發掰手指,王永順被他薅的腦袋發疼,想打人又被卡住,兩人就這麽你一拳我一拳的在地上打起來。

王櫻在自家屋裏都能聽見兩人的哀嚎,簡直是心曠神怡。

媒人見沒了礙事的,話也格外利索。

“咱們說一下彩禮,徐家這頭能給個三大件中的一件,縫紉機,自行車和手表,櫻丫頭你看你要哪個?”

王櫻:“啊?”

入贅不是不用給彩禮嗎?

徐霜:“我本來是想買自行車的,但我媽說你不怎麽出去,自行車隻怕還是我用的多,叫我給你買塊表。不過表的工業票難弄,我擔心結婚前弄不到,自行車的票我能找同事換,立刻就能有,不過不能挑牌子。我們單位隻有永久的票,沒有鳳凰的……”

王櫻看著做了結婚決定之後有點崩人設的徐霜:……

媒人光是聽著就眼熱,這三大件可難弄,鄉下能出一樣都是了不起的人家了。就是縣城能出起三件也沒多少。徐家小子一出口就是讓女方挑一件,這誠意哪裏像是入贅,簡直是娶個仙女了。

徐老太在旁邊坐著,這時候也插了兩句:“丫頭你放心,我家幺兒那頭還能找到別的票,三大件咱們慢慢置,這兩年我叫他上點心,要不了三年咱們就都給你置辦齊全。”

徐老太激動啊,她萬萬沒想到事情還能有這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一天。

前腳自己還在發愁幺兒說不上一個合適的,後腳這死小子就說王櫻答應了。

王櫻答應了!

徐老太想著自己得挑個時間去自己娘家那頭的山頭拜拜,那邊山頂原先有個尼姑庵,都說靈驗,後來不叫有尼姑庵了,就把尼姑都給嫁了,庵堂也扒了。

不過村裏人迷信,還是多有人上去,在廢墟邊上供香。

徐老太前幾天叫自家大姐去供過,求得就是幺兒的婚事順一點。

這才幾天,就有了個十全十美的好丫頭同意婚事。

徐老太恨不能包了菩薩未來十年的香火!

這也太靈驗了,王櫻這條件,比原先的王玲玲好出十倍去。尤其對方這個時候還願意來淌自家的渾水,真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丫頭!

徐老太也聽了剛才王永順的胡攪蠻纏,她剛才就想對著王永順罵,真是瞎了這人的狗眼,她怎麽可能對王櫻不好?

徐老太心知肚明,王櫻這邊不存在不好找對象的事,她嫁給自家小幺,成分上委屈了點,衝的估計是自家幺兒的品性,能叫她舒心的過日子。但王櫻離了徐霜,她再挑挑也能挑個舒心的男人。大隊上男青年多,也有那些好後生,跟自家幺兒比起來,長的可能沒那麽好,但人品肯定是好的。王櫻挑一個嫁了,婚後日子未必難過。

反倒是自家,離了王櫻想再找個合心意的難上加難。

徐老太十分知足,徐霜把事一說,她就激動的差點暈過去。

隻要王櫻肯嫁,什麽條件她都答應!

別說三大件,就是別的東西,王櫻想要,她都得豁出去家底弄回來。

王櫻對三大件也沒什麽感受,隻是覺得……這跟自己想象中的結婚好像不太一樣?

徐霜看她不答話,就自顧自說道:“那等過幾天,我帶你進縣城,咱們去實地看看。”

媒人趕緊接上腔:“成,那三大件這個就先過,咱們再說別的。徐家小子這頭說是再置辦兩床棉花被,買兩個熱水壺,扯衣裳看你意願……”

徐霜補充:“我有八尺的布票,還能再找同事換,扯個夠做三套的應該可以。”

徐老太不滿:“櫻丫頭的衣裳得多做點,估計那黑心大伯兩口子都沒咋給她扯過新衣裳,幺兒,你別找你同事換了,你進城去找你師父問。照著五套八套的準備。”

徐霜:“成。”

王櫻:“……”

媒人接過話頭繼續:“家具的話,也是看你意思。床肯定是要現打,再配上兩個櫃子,另外缺什麽,一並今天定下,徐家小子去找人做。”

徐老太插話:“找劉木匠!別找那個姓牛的,他做的東西都是粗糙活!”

徐霜:“好,我明天就去。”

媒人:“還有鞋子……”

徐霜:“我找我師父要票。”

……

王櫻發現,這整場,自己壓根就沒有拒絕的空隙!

自己稍微表露出來個不用那麽麻煩,徐老太當即就滿臉動容然後勸她不要太省,結婚本來就是大事,應該辦的光鮮點。而徐霜呢,他跟個昏君邊上的佞臣一樣,不停說著這個東西他來弄,那個東西他能辦,仿佛王櫻這邊說個自己要三金,他都能麵不改色答應。

王櫻一邊覺得有些太隆重,一邊也有點陌生的喜悅。

徐霜說完自己這邊,媒人就等著王櫻發話了。媒人也是頭一回碰上這樣的,稀奇的不得了,但是還是撐住了表情,問王櫻有沒有什麽想要跟徐家說在前頭的。

王櫻:“……我就想問問,結婚後住哪兒?”

按理說,入贅得住女方家裏,但是短暫的相處,讓王櫻有點不忍心把徐老太獨個丟在徐家。這婆媳相處也看氣場,氣場對了,很多事情王櫻倒是也不介意磨合。

徐老太先發話:“你們小兩口當然住一起了!我就住那頭,你們住這頭,吃飯咱們一塊吃,幺兒要是上班來不及就我做!”

徐霜補充道:“我媽習慣住那邊了,我家院子裏有壓水井,什麽也方便。要是有事或者你在這邊住膩了,咱們就住回去。反正兩邊都近。”

王櫻還能說什麽,人家什麽都想到了。

徐老太補充一句:“咱們結婚當天在老屋那邊擺酒,辦完了酒你們就過來住。對了,櫻丫頭,你家這房子要不要修修?”

徐老太心裏也有著自己的小九九,她可不是不想跟小兩口住一起,她是盼著孫輩呢!

老屋土房子,住在一起不隔音,小兩口難免放不開。住這邊就不一樣了,青磚大房,隔音好,兩口子也自在。說不好明年就能有個小孫子或者小孫女了呢!

唯一麻煩就是隔壁住著討厭的親戚。

不過這也沒什麽,叫徐霜找人把中間的牆給砌起來,再問問支書能不能隔出來個後院,這房子就是進門閉戶的好地方了。

王櫻點點頭,她其實早想修房子了,就是手裏緊巴。

這也行,趁著結婚的功夫,把院牆壘起來,窗戶後麵的地方,王櫻也打算圍上院牆。昨晚上老狗的事還是叫她膈應,自家的後窗還得是放在院子裏才安心。

徐霜自然無有不應,說自己挑個時候去隔壁公社拉磚,正好農閑,大隊上也有人幫忙起院牆。

媒人這會兒看差不多到尾聲了,就拉著徐老太扯了一會兒家常。也是故意留出時間給王櫻和徐霜說點私話,畢竟有些話不一定合適跟徐老太商量。

王櫻拽了一下徐霜的袖子,低聲問道:“你這麽花錢,真的不會花窮嗎?”

這哪兒是娶老婆啊,簡直像是把全部家底都拿出來了。

王櫻:“我給你個反悔的機會,你考慮下。”

徐霜眼神中帶了點笑意:“哪裏到花窮的地步。”

這些算下來,真正的大頭在三大件和院牆上,三大件連錢帶票得個二百打底,院牆估計也得個一兩百,剩下的那些都是些小頭,加起來也就一百多點。

徐家的現錢多是靠著徐霜當廚子掙的,但他家本來就不是特別窮的人家。徐霜的爹也是廚子,就是死的早,徐老太把徐霜送到男人的師弟那兒學技術,沒幾年就出師。

徐霜比他爹腦子靈活,不光是在國營飯店幹,每年農閑時候的紅白喜事,徐霜也不少接。他還能上山弄點東西回來改善生活,私底下有沒有賣,誰都不知道。

而徐老太這人也奇怪,徐霜的工資就已經足夠她生活了,她還經常去上工,並不是到了年紀就躺在家裏等伺候的老太太。

不過隨便外人怎麽猜測,徐家倒是從來沒在外麵露過富,沒見著這家連個自行車都沒有嗎?

這也是徐老太的生活智慧了,她是親眼見著那時候的地主富農怎麽一夜之間變了待遇的。她就覺得太有錢不是好事,所以從來在外麵都不顯。

徐霜每個月工資一發,她就叫徐霜給大兒子寄錢,對外就說徐霜的工資得養兩口人,也沒存住錢。

其實大兒子那頭根本也不費什麽錢,徐明在學校雖然是學生,但他老師是拿他當弟子看待的,什麽都給他留一份,徐明還有補助,每個月額外再花個五塊錢就夠生活。

不過徐老太這麽一手幹的不錯,村裏都知道徐霜一發工資就要養大哥,都說徐老太偏心,克扣小兒子給大兒子。肯定小兒子手裏的錢都叫摳走全給大兒子了。

這麽一來,盯著徐霜的人就少了,也沒人上徐家借錢。

不過現在為了結婚,徐老太就不顧這些了。該花的全花。

徐霜給王櫻報了個數字,把王櫻驚到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這麽有錢。”

四位數的家底,怪不得徐霜說花不窮呢。

對比一看,王櫻覺得自己有點單薄了。

“我身上還有十四塊五毛五。”

徐霜笑了:“沒事,我的就是你的。”

王櫻臉上一紅:“要不還是你管錢吧。”

她這點連人家零頭都比不上,家裏的存款拿著有點燒手啊。

徐霜這次沒同意了:“你管,我是入贅的。”

王櫻簡直麻了,帶著四位數來入贅的,最強贅婿嗎?

徐霜:“你拿著,花錢方便。”

王櫻別別扭扭的答應了,那邊的媒婆看情況差不多了,就又接上說起婚期。

“這會兒已經是十月底了,咱們這兒每年十二月初就封山。時間也趕,我看了兩個時間,一個是十一月的九號,一個是十一月的二十六號。不過九號肯定是趕,你們要辦的東西也多,不然就二十六?”

王櫻沒有異議:“就二十六吧。”

一個月時間其實也趕,不過想到這裏是北方,大雪封山一封就是兩個多月。也正常了。不然總不能讓人冒著大雪來吃酒席。

媒人又提了幾個細節,兩邊終於是商量好了。

徐老太對這媒人印象好,幹脆的把婚宴找人幫忙的事托給媒人了,她家雖然成分不再是問題了,但是徐老太還是心裏有點膈應。有些之前來往的挺好的老太太到現在還沒上門,看樣子像是在觀望他們家到底能不能找到個好成分的兒媳。

徐老太不高興,自然也不想在自己大隊上為找人這事再煩心了,幹脆讓媒人從別的大隊找,到時候來做一頓飯就結錢走人,省得再費口舌。

媒人喜出望外,她這一行,幹的不光是男女那點謝媒錢。她也兼著給人找個臨時搭把手的,給牛配種,給誰家抱個小狗崽,零零碎碎的都接。

這找人幹婚宴的活她最喜歡,席上能吃好的,那些婦女們都是搶著來,她還能掙個介紹錢。

“您就放心吧,我肯定找幾個手腳麻利的來!”

這一趟婚事說得好,兩邊都是和和氣氣的,完全不是其他家那種,男女兩邊都在摳彩禮聘禮,你少給了一尺布,我多給了兩塊錢,最後鬧到散夥的也有。

媒人美滋滋拿了謝媒錢,心裏念叨,這種好親最好多來幾個,也讓她沾沾喜氣。

送走了媒人,徐老太就先拄著拐回去了,徐霜則是給王櫻遞了一個小紙包。

“我明天先去訂家具和磚頭,挑個晴天就能砌牆。就是有些東西是要進城買,你什麽時候方便?”

王櫻接過紙包:“我都可以……對了,等個一個星期行不行?”

她還有幾樣藥材沒炮製完,正好等著弄完了,帶進城裏去看有沒有人要,或者她聽人說有醫院的收購站是收藥材的,她正好去問問價格。

徐霜:“可以,到時候你提前一天去國營飯店找我,我好開介紹信。”

徐霜的身份是工人,介紹信就不走大隊了,得飯店那頭找管事的開。管事的也不是每天都在,一般都是提前開。

王櫻點頭,徐霜看她抱著紙包,整個人乖巧的如同第一次他在飯店見到她……

徐霜扭身走了,王櫻還有點納悶,這人怎麽走這麽快?

再打開紙包,裏頭的東西已經涼了,是鹵好的雞爪和鴨掌,一個燒餅,還有一小包辣椒麵。

王櫻把雞爪鴨掌放在鍋上蒸,沒一會就熱了,搭配著烤到酥脆掉渣的燒餅,味道格外鮮美。銥誮

爽脆有嚼勁的鴨掌,勁道又帶著點湯汁,鹵湯的味道也入的好,鹹香味道讓人停不下來。雞爪鹵久了,皮肉滑軟,膠質豐富,入口就是軟韌香辣的口感。

王櫻吃完了這一包還有點意猶未盡,雞爪和鴨掌太好吃了。果然鹵味就是要吃這種容易入味的東西。

定下婚事之後的第二天,徐霜就忙碌起來,打家具的木匠算著時間,保證了自己能在半個月幹完。徐霜跑磚窯跑了一次就拉回來了磚頭,也是磚廠那邊最近修房子的人多,磚頭也備的足,徐霜才能現拉回來這麽多。

王永順跟李春娟打架打的破了相,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隔著半邊院牆瞪王櫻,也瞪那些來幫忙起院牆的。

把人家給看的莫名其妙。

等到院牆終於蓋好的這天,已經是婚事定下來的五天後了。

大隊上的人眼睜睜看著兩家是真的開始備起婚事,徐家還頗為闊氣的給王櫻修院牆,看來是真的決定往後叫徐霜入贅。

關於這點,大家好像都有點平常。

想也是,王櫻條件好,找徐霜,肯定是要他入贅嘛,不意外。

但唯一意外的,就是徐霜家一點都不像是入贅,準備工作做的跟九代單傳娶媳婦一樣。

給砌牆,給打家具,聽說還準備辦宴席。

本來還有點不服氣的當即慫了,徐霜家這麽幹,指定不能是自己主動的,那就隻能是王櫻要求的了。

怪不得王櫻挑了徐霜呢,她這些要求,誰家能做到啊!這都不是娶媳婦,這是娶祖宗!

王櫻還不知道自己的名聲以另一種方式變得有些一言難盡。她這幾天正忙著進山弄藥材。

她家屋後這座大山就像寶藏,好東西太多了。

王櫻找了七八種不那麽常見的藥材,按照所學一樣樣炮製好,準備進城去碰碰運氣。收購站的價格如果壓的太低,她還不如冒險自己往醫院跑呢。唯一難點就是大隊上每次進城都要開介紹信,去的次數多了肯定不行。

不過徐霜那頭應該是方便,王櫻心想,徐霜那四位數的存款,總不能全是工資吧?這人肯定有些不為人知的掙錢門路。縣城肯定沒少去。

這天,王櫻正翻看著窗台上晾曬的草藥,就聽見隔著院牆傳來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

“爸,媽,咱們家怎麽多了這麽一道院牆啊?還有我的房間怎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