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月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林稚寧正被阿瑤磨著吃藥。

“寧寧姐,我發誓,你現在把藥吃了,我立刻,馬上去買糖。”

林稚寧還沒動,剛充電亮起的手機,就開始叮鈴鈴的響。

“我不扔,等你回來我再吃。”

她從小胃淺,每次吃藥都難得上天,導致每次生病都要折騰很久。

“不能先吃嗎?”

林稚寧神情甚是冷靜的說,“會吐出來。”

阿瑤妥協。

阿瑤出門後,林稚寧給季月打回去。

“怎麽了?媽媽。”

她的聲音輕柔的像是三月的風,但仔細聽來還有一絲喑啞。

季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根本沒注意到。甚至有時候林稚寧覺得她隻需要一個能打通的電話,根本不在乎電話另一端是誰。

“沈白薇帶著個男人過來,準備將沈氏賣了。那是你沈叔叔的命啊。你說沈白薇怎麽能這樣呢,她說既然遲早都要爛在手裏,還不如趁早變現,賣點錢。

你叔叔氣瘋了,將人趕走了。”

林稚寧擰眉,“她帶的人是誰?”

季月聲音夾雜著些許嗚咽,“我不認識,不過我看沈白薇挺聽他的話。”

“阿寧,公司不能落在其他人手裏,你想想辦法好不好,你認識那麽多人。”

林稚寧的心狠狠的揪起來,“媽媽,我沒有辦法。”

季月仿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話,沉默著嗚咽出聲,“阿寧,對不起。媽媽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是媽媽糊塗了。我隻是有些害怕,害怕你沈叔叔像你爸爸那樣。”

掛了電話,林稚寧看著攤在眼前的藥,她閉了閉眼,端起隻剩餘溫的水,一口將藥吃了。

等阿瑤回來的時候,林稚寧已經收拾好了,正準備出門。

“寧寧姐,這個大白兔奶糖…”阿瑤看到她戴帽子和寬大的圍巾,將自己一張臉包的嚴嚴實實。

“藥我吃過了,放你半天假,你可以出去轉轉。”林稚寧說的時候,臉上明顯皺眉,咽喉裏殘餘的濃鬱的藥味,讓她一直覺得難受。

“不想回去也可以待在這裏。”

林稚寧站在門口,在阿瑤反應過來要跟上去的時候,朝她擺手。

“阿瑤。”

阿瑤停下來,有些為難,“那你總要告訴我你要去哪吧。”

她走過來將糖塞進林稚寧的手裏。

當私人助理的第一天就把人看的找不到了,那這份工作她幹不長久啊。

“我去醫院一趟。”

“身體還有其他地方不舒服?”阿瑤目光關切的問。

林稚寧搖頭,“去看病人。”

曼城的大街小巷上因為昨夜的雨,落滿了欒樹枯黃的葉子。

穿著明黃色外套的清潔工在稀疏的日光中來往於街頭,透過潮濕的空氣,丁達爾效應籠在城市的邊緣。

她縮了縮脖子,將下巴藏進寬厚的圍巾裏,目光落在這座許久沒有仔細觀察過的城市。

三年前的盛夏她離開之後,再回曼城都是來往匆匆,每次都是季月想見她了,她匆匆回來陪季月吃頓飯,又緊趕慢趕的離開。

好像再走慢一點,她就會想留下來,再回到那個人身邊。

醫院的骨外科在五樓,內科在三樓,林稚寧走進三樓病房時,病房裏沈林生一臉病容,神色倦怠的閉著眼睛。

季月不知道出門做什麽去了,沒有在病房。

林稚寧將在樓下花店買來的向日葵插在病床旁邊桌子上的花瓶裏。

沈林生聽見動靜,睜開眼。

看到是林稚寧,臉上扯出一絲笑容,“稚寧啊,這段時間工作辛苦嗎?”

林稚寧坐下來,拿著刀削蘋果,“還好,昨天周柯導演的戲剛殺青,我準備休息一段時間。正好陪陪你和媽媽。”

沈林生聽她這樣說,不由得歎氣。

“白薇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沈林生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他想到昨天沈白薇的話,又說,“她從小被她媽媽嬌慣壞了,她媽媽走那幾年我生意又忙,就沒怎麽顧上她,後來遇見你母親,白薇那一陣就鬧的厲害,不過最後她還是接受了。”

林稚寧專心削著手裏的蘋果點頭,“嗯,我知道。”

沈林生停了一下,聲音又有些艱澀的開口,“稚寧,白薇雖然比你大,但她沒你腦子好,沒你懂事。我已經老了,看不懂你們年輕人想要什麽,你幫叔叔照看照看她,別讓她走歪路。”

蘋果皮斷了,林稚寧有些遺憾。

後麵的三兩下削好,她遞給沈林生。

“沈叔叔,不要說這麽喪氣的話,你的身體還很好,她隻是需要你多關心關心她。”

季月回來的時候,手裏拎著熱水壺,有淩亂的頭發從額前垂下來。

以前她當富太太的時候,那是慵懶優雅,如今就是滄桑與疲乏。

前兩年好不容易養出來的烏黑的頭發,也看起來枯黃毛躁。

林稚寧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水壺,還沒開始說話,季月眼神落在沈林生身上,看到他又坐起來,急忙上前將他按回去。

“你別亂動,一會又回血,你看看手背都青了一大塊。”季月嘴上埋怨著,手上又任勞任怨的掖著被子。

“我真是欠你們沈家的呀,小的讓人鬧心,大的也不讓人省心。”

季月說完,神色不虞的坐在了林稚寧身邊。

“我剛看見她和那個男人去了五樓,沈林生你就不管管她,你看看她現在什麽樣子,說不得,打不得,都是你給慣的。”

沈林生有些無奈。

“阿月,白薇從小就不給我親近,我說什麽,她就越反著來。哪像你,把稚寧帶的這麽好。”

季月被她說的開心,嬌嗔的哼了一聲,又轉身去換花瓶裏的水。

林稚寧離開的時候,季月將她送出病房外,在門口小聲嘀咕,“我聽說秦家那個今天在五樓複查,也不知道沈白薇帶個男人去五樓幹嘛,是覺得還惹的秦家不夠生氣嘛。”

林稚寧抬頭朝著五樓望去,眼底的神色晦暗一片。

片刻後,她又收回視線。

“沈叔的病還需要好一段時間靜養,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把自己拖垮了,你還要照看他呢。”

季月擺了擺手,“我知道。我就是害怕,別看他慈眉善目的看的很開,其實他心裏難受,沈氏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林稚寧安撫她,“你也勸勸沈叔,有些東西留不住的話,就放手。沒什麽比健康重要。”

季月點點頭,後知後覺的問自己女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林稚寧搖頭,眉眼輕彎如半月,“隻是沒化妝而已。看起來有點沒精神。”

“阿寧,媽媽從來也沒有給過你什麽,你知道我沒什麽本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你後腿。”

“你把卡給我,自己怎麽辦?”

季月又將口袋裏的卡拿出來,要還給她。

林稚寧推回去,“我那有錢,這本來就是為你以後養老準備的。”

季月遲疑,她查了一下,裏麵有小兩百萬。

“你不要哄媽媽,你那圈子開銷本來就大,穿的不好,用的不好都會被人說的。”

林稚寧沒想到她媽媽還關注這些,頓覺有些好笑和心酸。

她曾經以為季月隻要從電視上看到她活著就可以了。

“我又不靠那些,你給了我這張臉,就是給了我最大的資本。”

“哎哎,你這丫頭,之前不是不喜歡這張臉嗎?”季月被她逗笑,打趣她。

“嗯,現在喜歡。”

因為這張臉曾經讓他那樣的靠近過秦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