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雛菊

夏灼又問, “你看過嗎?”

手機震動一下,陸風禾拿出來瞧了眼,把屏幕轉給她看, “劉斌說,吃飯。”

“……”

不過這個問題,夏灼到最後也沒問出來他到底看過沒。

就算看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

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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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前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 陳朝陽已經把個簽從“我好想上大學啊”改為“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 手機平板和電腦, 俗稱當代大學生開學三件套。

陸遠江雖然遠在雁平, 但關於陸風禾上學的事情他已經提前配齊了“豪華版”三件套。

車, 房, 還有一張銀行卡。

車上的渝州的牌號,房子就在大學城渝州交大附近, 海景別墅。

不過陸風禾對這些相對“浮誇”的東西不太感興趣,如果開學他就一個人出去住大別墅, 反而顯得他不合群。

雖然他性格本來就挺不合群了。

還是那句話, 陸遠江和宋宛, 從沒在物質這方麵虧待過他。

陳朝陽聽了倒是挺感興趣,“什麽車啊?”

陸風禾把手機丟給他,“聊天記錄, 自己翻。”

關於房子和車的事情陸遠江在微信上發了清楚的定位,讓他去了就能找到, 但陸遠江好像忘了,他壓根還不會開車。

陳朝陽看著聊天記錄裏的圖片, 感歎一聲, “嘖, 豪華。”

“就是有點騷包。”陳朝陽把手機還他。

這種車型一看就是紙醉金迷的富二代會喜歡的敞篷,陸遠江還說這是問過朋友,說朋友家孩子都開這種車。

陳朝陽已經開始腦補一群京圈兒闊少聚在一起飆車的畫麵了。

這麽想,陸風禾和他本該屬於的那個圈子還真是格格不入。

尤其是他知道陸風禾搬了好幾趟書賣了三十六塊五後,還對這“第一桶金”讚不絕口。

“過幾天開學你是自己去還是你爸送你啊。”陳朝陽忽然想起來這個問題,“我爸媽說送我去,但我想著,咱們四個不都一起開學嗎,正好結個伴唄。”

陸風禾把今天外送來的雛菊插進梅子酒瓶,還往裏加了點水,“我爸估計沒空,你問過她們了嗎,我都行。”

陳朝陽拿起手機往群裏彈了一句:【你們開學怎麽去啊,訂票了沒,咱們四個要不要一起。】

趙穗子先回,【我爸媽早催著我訂票了,但我想著和夏灼一起,就還沒訂。】

陸風禾把桌子上不小心滴上去的水擦了,剛瞥了眼屏幕,就看見夏灼在群裏回複,【+1】。

這倒是學的挺快。

四個人消息在群裏一匯合,達成共識,一起走。

陸風禾有一搭沒一搭和陳朝陽聊著天,手機上問夏灼在幹什麽。

但挺久她都沒回,仿佛剛剛隻是忙裏偷閑在群裏冒個泡,然後又隱退了。

夏灼在花店挑了兩束小雛菊,打算回去插進瓶子裏,剛走出店,就碰見何慧珍和張叔叔,是張叔叔的某個朋友生病住院,順便來這兒買上花去醫院看他。

張叔叔在裏麵買花,夏灼今天正好背了個斜挎包,何慧珍的銀行卡放在裏麵,她借著機會把卡還給她,“媽,這個卡你拿回去吧,我怕弄丟了。”

何慧珍手裏倏然被塞進一張卡,側頭看了眼花店,又看向她,“那你開學不是還得用錢嗎。”

“我還有些錢,學費我爸給我了。”夏灼說。

夏建軍雖然隻給了她學費和最低的生活費,但也算是給了。

何慧珍知道夏建軍視財如命,除了最低消費,多餘的都不會給,零花錢也是看心情。但夏灼一個人出門在外,何慧珍就是想讓她手頭寬裕點,萬一生個病或者有個什麽事,也不至於幹著急,又跟家裏張不開口。

更何況窮家富路,虧了誰的也不能虧了她。

何慧珍從包裏拿了七百現金給她,“我身上現金就這麽多,你先拿著,雖然我嫁給了張叔叔,但我還是你媽媽,我平時給你些錢,你就當個零花,又不是給了你座金山銀山不好意思要,我花的也不是他的錢,我有錢給我自己女兒花我高興,要再跟我說這些可就見外了。”

何慧珍說的在理,夏灼沒推辭,收下了,“好,謝謝媽。”

張叔叔抱了兩束花出來,笑著問,“惠珍,你說這個混合的好看還是那個百合。”

何慧珍指了下他左手的百合,“這個吧。”

裏麵店老板打單子結賬,夏灼站門口和何慧珍聊了兩句閑話,等張叔叔出來便就此分別。

夏灼手裏拿了幾束小雛菊,看張叔叔的車走遠,有那麽一瞬間在想,她以後,應該也會遇到這麽一個對的人。

不對,她已經遇到了。

手機上陸風禾的消息,她是回家把雛菊都插進玻璃瓶裏,擺拍完成準備發朋友圈時才看到的。

她從相冊剛剛拍的圖片裏挑了角度最好看的一張給他發過去,【在插花,準備發個朋友圈。】

陸風禾靠著椅背,喝著一瓶碳酸飲料,什麽桃汁氣泡水,手機正巧在手裏,夏灼發來那張圖片,他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應該是在陽台拍的,光線很好,白天的光照在一個個玻璃瓶子上幹淨透亮。

他手上回著消息,側頭不鹹不淡瞥了眼陳朝陽,“喝完這瓶子給我。”

這個氣泡水的瓶子還挺好看的,玻璃瓶。

陳朝陽已經喝得隻剩個底,聞言頓了一瞬,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幹嘛?拾破爛啊?”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去小區垃圾站撿硬紙殼了。

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爸給你買的大房子吧陸少。

要不要這麽節約。

在陳朝陽開始腦補他拎著塑料袋穿梭在半夜去垃圾桶翻瓶子的畫麵之前,陸風禾及時打斷,“插花。”

陳朝陽思緒戛然而止,幹巴巴“哦。”了一聲。

之前他桌子上插了一支枯萎玫瑰那瓶子,好像就是現在這個酒瓶子。

還是夏灼送的。

陳朝陽想著,仰頭喝完瓶子裏最後一口,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忽然想到趙穗子。

隨即又搖了搖頭,給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誰跟誰在一起他應該都不會和趙穗子在一起,嗯,應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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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江下雨了,八月份的雨,天氣已經變涼,有些怕冷的已經提前穿上了長袖。

前段時間陸遠江給他打完那通電話,盡管他什麽都沒有說,但夏灼就是看出他有點心神不寧。

馬上開學就要走了,陸風禾還是有點擔心宋宛,有些話出口即是傷人,當時沒覺得,事後想想,確實像下刀子一樣。

他那天在醫院對宋宛說的話,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夏灼偏頭看了眼他,他盯著前麵雨幕,不知道在看什麽。

他們出來本來打算去書店的,結果這雨下的又大又急,被困在半路。

好巧不巧的,身後是一家內衣店。

夏灼考慮到他進去躲雨估計不好意思,就和他站在旁邊一個窄窄的雨棚下,將將側著身,很勉強地站下兩個人。

她胳膊碰了下他,聲音被雨聲掩蓋了個差不多,“在想什麽?”

他視線從前麵推車老伯身上移回來,“沒什麽。”

“馬上要走了,你擔心你媽媽嗎。”

直言不諱,這大概是她從他身上學到最明顯的東西。

陸風禾稍垂下眼看她,也不知道她這股直接的勁兒從哪來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被看穿了,他也沒隱瞞,輕點了下頭,“嗯。”

宋宛畢竟生他養他,不管到底愛誰他也確實替陸川行承受了這麽多年的愛。

他是擔心宋宛的。

他們沒有傘,雨棚又特窄,夏灼半邊肩膀已經快濕透了,她渾然不覺,一門心思替他出主意,“那走之前,去一趟雁平,怎麽樣。”

“我問過我爸了。”他聲音淡淡的,沉磁沙啞,“我爸說最好別去,是我媽的意思,像戒煙戒酒一樣,她想趁此斷了這個執念,斷了這個癮。”

地上一攤水窪被雨水打起層層漣漪,他聽見身邊姑娘的聲音浸潤在點點雨聲裏,“不見麵,你到了就遠遠看一眼,也能放心。”

半晌,他才應聲,“好。”

陸風禾餘光往這邊一撇,看見她濕了的半邊肩膀,無奈瞧了眼旁邊唯一一家開著門的店,拉她進去了,“去店裏待會兒,這外麵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

“你……”夏灼看著滿牆的女性內衣,又暗戳戳去瞧拉她往裏走的陸同學。

陸某人壓根頭都沒敢抬,嘴上依然不認輸,“我什麽我,我來過。”

話音剛落,店老板像是為了印證什麽似的,抬頭看了眼他,然後摻和著方言笑著說,“呀,小夥子又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