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直球

“說這是什麽話。”陳朝陽吵吵嚷嚷, “怎麽就隻剩下三個月了。”

陸風禾沒吭聲,站起來看了他眼,前麵梁暮聽見這話也回了一下頭, 倆人有些尷尬地對上一瞬,又很快錯開。

陳朝陽過了會兒,也想起那個不知道真假的道士預言,想說的話憋了半天, 最後隻能語重心長地歎口氣, “咱唯物主義, 不信那些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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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灼平時很少去食堂吃飯, 附中食堂味道一般, 價錢還不便宜, 除了偶爾天氣不好懶得跑路,其餘時間都會去外麵吃。

趙穗子冷落了一學期的飯卡今早從角落裏翻出來, 心血**拉著夏灼一起去吃頓食堂,手攬著她的肩, “我請客, 這卡裏頭應該還有兩百多, 隨便買。”

她們來得算早的,食堂窗口隻排了四五個人。

剛站到隊伍裏,後麵陸陸續續就來了不少人。

趙穗子正想探著身子看看今天食堂的飯菜, 耳朵裏就聽見後麵有人說話。

“陸風禾你知道嗎。”

另一個女生說,“知道啊, 咱們剛剛不是還看見了嗎,和陳朝陽一起過去了。”

趙穗子那探出去一半的身子也收了回來, 屏息凝神去聽後麵這倆人說些什麽。

聲音熟悉, 都是同班裏的人。

方堯說, “我昨天看見陸風禾和咱們班班長一起走,在學校門口還碰上家長了。”

“啊?”曲一苗疑惑看她。

“你猜咱們班長怎麽說。”方堯回憶昨晚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並不算添油加醋,“她說他們談戀愛了。”

曲一苗早飯沒吃到,到是先被喂了幾口八卦,“夏灼?她居然會早戀?你要說陸風禾和高慧我估計會信,和夏灼,這組合也太奇怪了吧。”

夏灼一向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給人的感覺屬於乖巧懂事型,有時候甚至有些死板,不過好學生好像都這樣兒,真不像是會談戀愛的。

“我親眼看見的,校門口那個男人應該是夏灼爸爸,然後說了幾句話,夏灼拉上陸風禾就走了。”方堯說到激動處,右手握左手,給曲一苗比劃,“班長這麽抓著陸風禾的手腕,從她爸麵前走了。”

“咱們班長這麽勇啊?你確定沒看錯。”

方堯點頭,“千真萬確。”

趙穗子在前麵聽著,不自覺蹙了下眉,方堯和曲一苗都是同班的女生,為人熱心真誠,平時班級有活動也都是最積極的,不像是在外麵散播謠言的那種人。

她往前稍走了半步,在夏灼耳邊小聲說,“夏灼,她們說的,是真的?”

夏灼剛好排到取餐口,心不在焉隨意要了幾樣,然後拿上東西說,“真的。”

趙穗子手拿著飯卡往機器上“滴”了一聲,剛剛說話嘴張開就沒合上。

夏灼,你藏得挺深啊。

趙穗子急著吃瓜,在取餐口潦草要了兩個棗糕就追著問,“你們真在一起了?”

夏灼這會兒已經站在隊伍外,後麵方堯和曲一苗都看見她了,一臉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夏灼解釋說,“沒有,我故意氣我爸,亂說的。”

她總不能放任這種虛假傳言流傳出去。

昨天用陸同學當了一下擋箭牌,已經很對不起他了。

趙穗子眼睛裏的八卦小火苗就此熄滅,淡淡“哦”了一聲,後麵方堯主動站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承認,“夏灼,那個……我剛剛不知道,但你放心,我不會再亂說了。”

夏灼表麵淡定地笑了下,“沒事。”

心裏卻在想,以後不能這樣了。

她和陸風禾,最近確實是走的有點太近了,一旦超越朋友的距離,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趙穗子拿了兩個幹巴巴的棗糕,和她去了靠邊的位置坐。

夏灼和往常一樣,安安靜靜,波瀾不驚,但趙穗子對八卦的嗅覺比狗鼻子還靈,覺得她和陸風禾,一定不止看上去這麽簡單。

趙穗子咬了口棗糕,一副“坦白從寬”地表情,“你和陸某禾,就隻是同學?”

“是朋友吧,小時候認識。”夏灼這次沒隱瞞。

趙穗子本來就沒拿喝的,這下一口棗糕差點噎住。

陳朝陽天天恨不得和陸風禾貼在一起,誰都知道他倆之前就認識,就陸風禾剛轉來班裏時,夏灼看人那也是一臉陌生的表情,不像是裝的。

“很小的時候了,我小學畢業那會兒我爸媽帶我奶奶去京市看病,在那兒認識他的,然後暑假結束我就回來了,再沒聯係,他變化很大,剛來班裏的時候我沒認出來。”

夏灼為了避免趙穗子在腦子裏藝術加工,又添了句說,“就小孩子過家家,我之前都不知道他大名叫什麽。”

唯一記得的,就是他眼角下有顆淚痣。

但現在也沒有了。

要不是他主動說,她估計到畢業都認不出來。

趙穗子開始後悔沒拿個喝的東西,也懶得吃了,“我倒是聽陳朝陽說過,陸風禾不是本地人,你倆這都能遇上,也太巧了吧。”

確實很巧。

巧合的像一個完美騙局。

平平無奇的小城,早不見晚不見,偏偏在高中的最後幾十天遇見。

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

夏灼慢條斯理地喝粥,趙穗子有點口渴,又望了眼前麵排著隊烏泱泱的人,決定曲線救國,“我去樓上小超市買瓶喝的,你等我一下。”

夏灼點了點頭,沒幾分鍾,趙穗子又歡歡喜喜地回來了,回來的除了她本人,身後還多了兩個。

陳朝陽和陸風禾。

趙穗子和陳朝陽也算是半個青梅竹馬,爸媽認識,小時候玩兒的一般,也不在一起上學,都是考到附中後才迅速熟絡起來的,目前關係已經熟到可以忽略對方的性別。

這會兒趙穗子拿了陳朝陽兩個奶糖的同時還把他飯卡順走了,陳朝陽一臉“姑奶奶也就我這麽慣著你”的表情,不予計較。

趙穗子把糖分她一個,“給,陳朝陽的,他的就是我的,不吃白不吃。”

夏灼接過糖,說了聲謝。

這糖不難見,上麵小超市就有,陸風禾懶懶散散往前走了兩步,從兜裏掏出把糖,遞給她說,“還要嗎。”

夏灼沒想太多,這糖幾塊錢能買一大堆,也不算什麽貴重物,她就是單純挺喜歡吃的,手伸到一半,餘光瞥見後麵方堯和曲一苗正端著吃完的空盤路過。

於是這手,又收回去了。

她搖頭說,“不了,謝謝。”

陸風禾目光垂下來,眼睛裏還有點納悶兒。

這怎麽好端端的又客氣上了。

不樂意帶他玩兒啊。

趙穗子絲毫沒注意到這點兒微妙,伸手拿了,“那給我,我上課吃。”

陸風禾手裏一把糖,就這麽盡數進了趙穗子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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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枯燥乏味的課,二人的同桌初體驗因為早上在食堂的小插曲變得很微妙。

他們之前見了麵都會說句話。

現在坐了同桌,反到是一句話都沒有了。

夏灼是在單方麵的,有意識的,避嫌。

而陸風禾完全在狀況外,不明不白承受著這從天而降的“冷暴力”。

陸風禾課上幾次往這邊看,又欲言又止。

他手肘支在桌上,托著下巴,另隻手百無聊賴轉著根筆。

是文具店最便宜的那種透明殼子的黑色碳素筆,在他手上卻轉出了十幾種花樣。

講台上講著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他卻沒心思聽。

不自覺就陷入了某種自我反省。

他又怎麽了。

她怎麽又忽然不說話了。

這女生心思還真是難猜,陳朝陽能混成婦女之友,也真是有兩下子。

夏灼認認真真寫著筆記,在卷子上標注考點,餘光裏那支轉得花裏胡哨的筆忽然停了。

緊接著,旁邊人用那隻手抵著唇咳了幾聲,又拍了下前麵陳朝陽說,“關一下窗戶。”

陳朝陽離得近,伸手就關了。

夏灼視線瞟過去,不自覺就跟著看了一小會兒,手底下筆記都漏掉幾句沒跟上。

一整個上午,陸風禾都沒說話,除了偶爾咳嗽幾聲,其餘時間沒發出過一點兒多餘的聲音。

不過越往後,夏灼每次聽見他在旁邊咳嗽,都忍不住皺眉,他這身體,怎麽還是那麽差啊。

他完完全全好的時候,好像真沒幾天。

要麽是沒好利索,要麽就是直接請假回家了。

這天陸風禾每次看她,她都在低頭寫東西,書上紙上密密麻麻,好像有寫不完的知識點要記。

她永遠都不會抬頭。

本來放在他這邊兒的書也挪到左邊了,兩張桌子中間赫然分出一道清清楚楚的楚河漢街。

他最終沉不住氣,想問她句明白話,“夏灼。”

“班長,劉老師找。”

外班人站門口叫她,夏灼忽然兩頭為難不知道該先答應誰,最後著急忙慌,起身往前走了,“來了。”

等她去了一趟辦公室回來,陸同學已經很沒耐心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於是,唯一的破冰點被她錯過,他也再沒提起,倆人就這麽別別扭扭地度過了一天。

晚上放學的時候她本想借機問一句,問他是不是又生病了,這得趕緊吃藥才行。

結果鈴聲一響,就看見陸風禾隨手往書包裏裝了兩樣,也不管有用沒用,視線看都沒往這兒看一眼,單手拎上書包,和陳朝陽走了。

這背影。

和當時在筒子樓走掉時一模一樣。

夏灼看著他背影愣了一瞬,總不能是因為她今天忽然不跟他說話讓他多想了吧。

那他這性格,還真的挺,傲嬌的。

夏灼沒跟上去,又慢慢轉正身子,磨磨蹭蹭的收拾東西。

心想明天早上再跟他說。

但這想法沒能如願,她本想著一早來了說也是一樣。

但是某人等不及。

今天的事兒非得今天說完。

夏灼剛從附中後麵那條小路拐進筒子樓,都沒來得及跺腳引亮聲控燈,樓梯口,一道高瘦的身影就從暗處邁了出來。

他不過是往邊邁了一步,兩手插兜,就徹底擋了她的去路。

陸風禾今天總是咳嗽,這會兒聲音啞得要命,“夏灼。”

她稍抬起頭,正對上他眼睛,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看不見多少情緒,淡聲問她,“你今天怎麽了。”

夏灼被他這麽盯著,不出一會兒便居於下風,“沒怎麽啊。”

他人往前走了一步,距離縮短,說話語氣沒什麽腔調,聽著冷冷淡淡的,“那是忽然不願意帶我玩兒,瞧不上我。”

樓道口沒有燈,就外麵路上那點光照進來,朦朦朧朧,又晦暗不明地籠罩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他眼尾有些紅。

她搖頭,“不是。”

“那為什麽忽然對我那麽冷淡。”他漆黑的眸子看著她,一瞬不移。

“我早上在食堂,聽見別人誤會我們了。”夏灼猶豫一下,實話說了,“我就想著,是不是應該,避避嫌。”

畢竟這種傳聞是兩個人的事情,傳出去對他也不好。

他默了一瞬,又往前走了半步,夏灼本能想躲,後背卻已堪堪貼住褪色的牆根。

陸風禾開口,問得很直白,“你喜歡我嗎。”

陸風禾這人,說話方式總是直球得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之前在教室他直接長腿一邁,無意識攔了她去路,問她去沒去過京市。

現在又在狹窄的樓道口,直言問,喜歡我嗎。

夏灼反應幾秒才說,“沒。”

他站得鬆散,嗓音透著沉沉啞意,“那避什麽嫌,趙穗子和陳朝陽認識那麽久避嫌了嗎,清白就是清白,管別人怎麽說。”

道理是這樣,但夏灼總會想很多,“我是怕你聽見別人在背後說你和我如何如何,你聽了會不高興。”

陸風禾似是被她這文科607分的邏輯給氣笑了,鼻腔裏溢出聲笑,語氣微揚,“所以直接不搭理我,我就高興了。”

他這人平時還好,有時候這麽看著人要笑不笑的說話,就很有壓迫感。

夏灼甘拜下風,也無理可爭辯,“下次不了。”

側麵有車大燈的一束光照進來,隱約勾勒出二人周身的輪廓,她說話時模樣乖巧,無形中反倒顯得像是他錯了。

陸風禾偏頭悶悶咳了一聲,過了會兒才說,“以後有這種奇怪的想法第一時間告訴我,別直接不搭理人。”

她抓了一下背包帶,認真“哦”了一聲,“知道了。”

陸風禾嗓子不舒服,又咳了聲,顯然咳一天了到這會兒已經有點不耐煩,眉心也跟著擰了下。

夏灼放學沒說出口的那句話,眼下終於有機會說了,“你這個,用不用吃點藥啊。”

他不說話時不僅冷淡,看著還挺不好惹,這會兒右手插回兜裏,漫不經心的勾了下唇,“我當你真聽不見,一整天把我當空氣還顧我死活啊。”

作者有話說:

陸風禾:怎麽辦,老婆不帶我玩兒。

夏灼:我發誓,我沒有。

某作者:咱陸同學要開始上大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