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老

車窗外風景形形色色, 她看著玻璃上模糊的影子,忽然回頭,才注意到他這一路就穿著屋裏那件薄毛衣, “你不冷嗎。”

陸風禾原本出來就是給她送個本子,總共沒十米路,就沒穿外套,然後聽她說出事兒了腦子一熱跟上走了, 也沒返回去拿衣服。

他手肘支在車窗沿, 語氣淡淡, 沒所謂說, “不冷。”

回去筒子樓已經快淩晨兩點, 天寒地凍, 兩個人走著說句話都能看見熱氣,隻拿回筆記本, 又簡單說了再見便各回各家。

在派出所門口高調離場的夏建軍,像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老爸:【跟你一起來的那男生是誰?】

老爸:【大半夜他就穿件那個, 你倆在一起幹什麽。】

老爸:【早戀了?】

老爸:【我看他可不像什麽好孩子。】

夏灼這會兒跟他賭氣, 硬邦邦回了句,【是,早戀了, 他怎麽樣用不著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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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夏灼都沒睡好,導致第二天早自習遲到了。

楊詔已經站在班裏, 見她喊了報告就示意她進來,畢竟一向乖巧的好學生, 偶爾遲到個那麽一兩次,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多說了。

班裏人很滿,都在認認真真地背書,她經過楊詔身邊時下意識往後排看了一眼,陳朝陽在,他後麵那張桌子卻是空著的。

陸風禾沒來。

是遲到了,還是,又請假了。

想到後者,幾乎很快就聯想到他昨晚出去陪她跑那一趟隻穿了件毛衣,他身體不好,該不會感冒剛好就又感冒了吧。

夏灼懷揣著一種“自責內疚又不好意思”的複雜心情回到座位上,趙穗子看她一大早就一臉的憂心忡忡,以為她是路上出了什麽事,“怎麽了?”

她輕聲坐下,從書包裏往外拿書,解釋說,“起晚了。”

她剛說完,教室門口又有人喊了一聲,“報告。”

聲音懶散倦淡,一耳朵就能聽出的沒睡醒。

底下大部分人在背書,隻有少部分人湊熱鬧地抬頭,班門口,陸風禾站在那兒,身上板板正正穿了一身附中的校服。

藍白配色,四中校服差不多也是這個款式,是平平無奇,又毫無美感的運動裝。

他身材高瘦挺拔,又站得很乖,讓剛剛那句聽著不著調的報告都顯得嚴肅了幾分。

楊詔回頭看了眼,欣慰點頭,“進來吧,這校服一穿看著就是精神。”

“哎,昨天測試的分數差不多已經出來了,他數學滿分。”趙穗子眼睛看著人經過過道往後走,跟夏灼小聲說,“就他和隔壁數學課代表,兩個滿分。”

“是挺厲害的。”夏灼說。

陸風禾數學能拿滿分,好像已經不算稀罕事了。

她視線跟著陸風禾往後,看著人坐下,他旁邊除了一個垃圾桶,位置挺寬敞的。

陸風禾低著頭找東西,似是沒找著,腿往外一邁,肩又往下壓了一點,手伸在亂七八糟的抽屜裏翻。

前麵陳朝陽已經控製不住想回頭說句閑話,夏灼適時收了視線,沒有再看。

萬一跟陳朝陽對上。

她又說不清了。

後排,陳朝陽眼觀四麵,見楊詔一走,身子就轉了九十度,側著身跟他說,“你衣服呢?”

陸風禾剛剛是被楊詔叫去換校服了。

今天早上附中校服剛發下來,楊詔就說今天有領導來聽課,讓他趕緊去換上。

陸風禾這會兒總算從抽屜裏翻出那本紅皮速背手冊,撂在桌上,“讓我放辦公室了,放學再去取。”

陳朝陽“哦”了聲,確實,抽屜總共就那麽大點兒地方,也塞不下衣服。

“好像今天就調座位了,你說咱倆能不能分到一起。”陳朝陽大概是上輩子沒說話憋死的,不管前後左右逮著誰都能說,更別說後麵坐著陸風禾。

**相當大。

陳朝陽背靠著牆,又說,“好像按照成績,咱倆還差挺多,估計挨不著。”

他這句話,隻猜對了一半,按照成績排。

陳朝陽知道陸風禾什麽水平,文科通常也就考個四百五左右,其中數學占150,語文畢竟是國語,閉著眼混個小一百,陸風禾初中沒擺爛的時候英語就還行,這會兒也能混個小一百,剩餘文綜三門課同時爭奪剩餘的一百分。

自然是慘不忍睹。

但陳朝陽忘了,這哥除夕那天晚上都在背筆記。

不到兩周,背完了一本。

效果立竿見影,下午考試分數下來,陸風禾考了530。

陳朝陽拿著自己560的分數,對比了一下發現,好像……

差得並不太多。

陸少爺卷起來了。

這都碰到去年東江省文科一本線了。

陳朝陽歎為觀止地拿著陸風禾的數學卷子,連聲感歎,“牛啊牛啊。”

陳朝陽數學中規中矩,這回100整,心想他數學要再多這五十分,那總分610豈不是直上青雲。

這有一科拿手科目就是沾光。

但轉念一想,雖然是強科,但數學考150這也太變態了吧。

還是不是人啊。

除了陳朝陽,其他人其實並不清楚新同學之前什麽水平,總共45個人,陸風禾這個成績在班裏排37,算不得亮眼,除了看到數學分數時會發出一聲驚歎,但很快就過去,不會再提。

第一還是永遠的夏灼,607分。

“你這再努努力,也能上個不錯的211。”陳朝陽說完,又想起他這說認真就認真絲毫不含糊的態度,忍不住再次感歎,“不對,照你這提分速度985也有可能啊。”

陸風禾一直沒說話,低眉垂眼地玩手機,任由陳朝陽越說越離譜,給他頭上戴的高帽子已經快把天花板戳破了。

他要真有這本領怎麽不通天啊。

陳朝陽沉浸其中,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學了三年,這眼看著就被人一個寒假居上,沒幾天就會隨隨便便超越。

雖然這人是他的鐵子好兄弟,他也是發自內心真心希望陸風禾好,但怎麽說,心裏還是有點兒不爽。

這大概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鴻溝,被猝不及防又赤/裸/裸的擺在了麵前。

陳朝陽痛心疾首地把他數學卷子放下,心想自己數學不行,就補文綜,回去也要玩兒命背到流鼻血!

陸風禾終於抬了下頭,餘光冷冷淡淡瞥他一眼,感覺自己再不吭聲,那邊兒腦補過度CPU就要炸了。

“沒可能。”他把手機撂回抽屜裏,淡聲說,“我上限差不多就到這兒了。”

兩周,一本不算太厚的筆記。

他是怎麽沒日沒夜背的,隻有他自己清楚。

四中傳出來的謠言不止他和高慧那事兒,還有那個離譜的“天才”稱號,他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這個頭。

真要是天才,也不至於背書背到熬夜上火,流鼻血了。

夏灼那本文綜筆記做得很規整,大點套小點,他背的滾瓜爛熟才艱難的提上來這些分。

他自己心裏也有數,這隻不過是一個“沒背”到“背下來”的過程,再往後就難了。

真沒陳朝陽口中那“通天”的本領。

陳朝陽看了他眼,他這人一直是這冷冷淡淡的樣兒,也說不準他這話算不算是安慰。

不管安慰還是什麽,聽他這麽說,陳朝陽忽然又覺得自己剛剛那點兒不爽有點小心眼兒,於是開啟商業互吹,“那你也很牛。”

“那是。”陸風禾懶散一笑,點頭,毫不客氣地應下,“也不看是誰。”

這哥語氣有點兒小欠,陳朝陽瞬間想收回那句商業互吹了。

班前麵又一陣**,陳朝陽這種坐後麵的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偶爾能聽見前麵冒出幾句。

“座位表?”

“這誰排的啊,不是按照成績嗎,咱倆就差一分,咱倆坐一起?”

“我和高雄一起。”

陳朝陽湊熱鬧過去拿手機拍了一份,又回來坐下,像個大爺似的戳著手機,眯著眼睛看,“我看看……臥槽。”

他這反應像是被人踩了尾巴。

陸風禾對座位表沒興趣,反正除了陳朝陽誰也不認識。

不對,還有那個小棉花。

陳朝陽本想先看看自己跟誰一起坐,結果一眼就掃了那兩個字的名字,夏灼。

再緊跟著就看到了夏灼旁邊的人,陸風禾。

陳朝陽也顧不上剛剛那點小別扭了,拿手機給他看,“你和夏灼,這什麽緣分啊,月老鎖死了吧。”

忽然“噠”的一聲,夏灼涮完水杯進來剛好路過,手裏的水杯蓋子掉了。

好死不死的,水杯蓋滾落在陸風禾的腳邊。

陸風禾抬眸看了眼她,又低下頭,彎腰撿了。

蓋子髒了些,又得洗一遍。

他撿完把東西遞給她,看見人垂著腦袋,臉紅了。

撿個水杯蓋不至於……

陸風禾頓了下,心想她應該是聽見剛剛陳朝陽說話了。

夏灼伸手快速拿走水杯蓋,說了句,“謝了。”

然後火速逃離現場。

好像這兒有吃人的妖怪。

陳朝陽睜著兩隻眼睛看熱鬧,看到人走了,接著就是陸風禾冷淡地遞過來一眼,“不亂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陳朝陽啞了一瞬,身為婦女之友,心裏想得居然是:

嘖,這哥護短,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