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道不可違
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 聲音嘈雜。
老板娘臉色紅潤異常,盯著前麵的空氣發愣。
直到大漢從後麵拍了她一下。
“媳婦,現在收攤回家?”詢問的語氣。
婦人這才回過神,眼睛有些恍惚……
“回家?”
大漢覺得自家妻子有些奇怪, 抬起糙手在對方臉前晃了晃。
“可不是, 賣完了還不回去麽?”
這話似乎是突然點醒了對方, 婦人一下子鬆弛了身體,眉眼正常了起來。
“啊啊,對對, 賣完了。”
“是走運了,遇到個貴客。”
語氣是正常的聲調,和往日一模一樣,到看不出什麽分別。
甚至還喜笑顏開地對旁邊的丈夫說:
“走走走, 收攤子吧, 傻愣著幹什麽?”
大漢被用力地拍了一下背,催促著去鋪子裏屋, 但表情還是有些奇怪。
怎麽感覺自己媳婦兒跟出了魂似的……
*
大殿——
白須瓷此刻已經不在**了, 而是穩穩當當地坐在幻化出的一張木桌子上。
**著自己的腳。
心情十分愉悅。
“嗷。”一口咬住包子, 鼓著腮幫子嚼了嚼。
嘴巴頓時油乎乎的。
眼睛彎成了個小月牙。
白須瓷吃完一個之後,探著腦袋往桌麵上找了找,拿過來一個糖葫蘆。
叼走了一個。
酸甜的感覺頓時在舌尖爆開……
小臉一皺。
[怎麽了?]
白須瓷往上仰了仰脖子, 吞了下去才說話。
[太酸了……]
[那就別——]試圖勸阻。
又歪腦袋叼了一個,小臉再度皺巴。
但還是要吃。
梵越站在青雲派的一處別亭, 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到處通傳的樣子。
背上的劍哐哐當當。
個個麵色驚恐。
嘴裏都喃喃自語著“完了完了, 那個魔頭來了……”
梵越眼眸中的紅色更濃, 顯現出幾分不解。
如此這般, 亦稱仙風道骨麽?
[尊上, 您什麽時候回來呀?]一個很乖巧的詢問聲,順帶送了個“嗝”。
[……]
白須瓷非常努力地從串串上叼走了最後一個糖葫蘆,然後把手放在桌麵上,撐住了自己的腦袋。
腮幫子一起一伏的。
袖子因為太過寬大,白紗也滑了下去,留下一截白皙的小臂。
[等一會。]
白須瓷聽到這個含糊不清的回答,眉毛皺了皺。
[那是多久啊?]
很快地就反問過去了,語氣相當之認真。
不太好騙的樣子。
梵越思忖了片刻,還是承諾道:
[兩日之內。]
白須瓷這才鬆了口氣,好吧,原來是出差兩天。
不礙事。
[好吧。]
耳朵邊邊翹了翹,似乎是妥協的意思。
*
青雲派上上下下幾乎亂作一團。
葬禮還沒舉行完,就出現了弟子橫死的局麵,這下更弄得人心惶惶。
靈雲殿——
“大師兄!”一個毛毛躁躁的青年推門走了過來,語氣有幾分著急。
“通天台那邊有弟子出事了,好像是魔尊來了啊!”
蕭雲鶴繞過一排排燭台,終於找到了自家師兄,但是卻發現對方坐在蒲團上。
此刻正在靜心打坐。
“……”
蕭雲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跪坐在了自家師兄麵前。
“師兄,真的不用管嗎?”語氣慫兮兮的。
麵前的男子麵色平和,墨發垂下,似乎完全沒有被外界所影響。
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阿鶴,你又大聲喧嘩。”聲音似流水一般,溫和但有威嚴。
蕭雲鶴頓時噤聲,垂下了腦袋。
像個被拋棄的小狗。
蕭雲翊從蒲團上起身了起來,移步到了燭台側邊的窗戶。
凝視著下方的場景。
墨色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這與你我有何幹係?”淡淡地說出了這句話。
然後扭頭看向了一旁的蕭雲鶴。
“阿鶴。”
蕭雲鶴聽到這話腦袋一下子就抬了起來,跪著的方向變了變,正對著自己師兄。
“可是他們不是青雲派的師兄弟嗎?”
“為何不管?”
語氣相當正常,完全不理解師兄的話。
蕭雲翊聞言沒有生氣,而是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自己小師弟的臉。
然後嘴角勾了勾。
開口問道:“所言不虛,不虧是我教的。”
蕭雲鶴聽到這話,本能地覺得這是在誇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頭。
“師兄您說的我都記住了,要有憐憫之心,但對壞人不可以有……”自顧自地說著,似乎是在回想之前的記憶。
“但是阿鶴。”直接出言打斷了。
蕭雲翊麵相本就溫和,倘若是笑著定會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但偏生他不笑,就這麽凝視著。
不悲不喜。
蕭雲鶴仰頭看了過去,眼睛快速地眨了下,有些緊張。
雖然知道師兄是這個性子,並且他也早就習慣了,但是今天……
莫名覺得有些古怪。
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聽到的傳言。
“我把你養成性子良善,但不泛善,並不意味著師兄自己就是善的啊。”
輕輕地笑了一聲。
蕭雲鶴臉上一片茫然。
但就在這時——
“是誰?”
蕭雲翊臉色驟變,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屏風,劍招瞬出。
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但是這股劍氣被輕飄飄地擋開了,動作十分隨意。
蕭雲鶴一下子反應過來了,想要從蒲團上起身。
但是還沒動作呢,就被自家師兄一巴掌給按回去了,衣袍也把他擋得嚴嚴實實。
[阿鶴,不要動。]密音傳了過來。
蕭雲鶴咬了咬唇,雖然感覺憋屈,但礙於從小養成了聽話的習慣。
隻能安分跪坐著。
梵越靜靜地立在不遠處,負手看著眼前的場景。
略有不解。
“你為何護著他,本座又不殺廢物。”語氣很真摯。
蕭雲鶴:“??”
他覺得聲音有些熟悉,想要從師兄的衣服後麵鑽出腦袋來。
但是被一巴掌懟著臉又按回去了。
蕭雲鶴還是沒看成,隻是覺得有些懵圈,然後垂下了腦袋。
仔細聞了聞的自己的手。
陷入了疑惑。
為什麽師兄的手比他的好聞……
“閣下今日闖入青雲派所謂何事?想必不是來拜訪的吧?”蕭雲翊語氣不善地說道,眼眸之間俱是狠厲。
梵越麵色平淡,隻是開口說道:
“你提前殺了蓮幹之?”
一石激起千層浪。
蕭雲鶴頓時渾身僵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手指輕微地顫了顫。
蕭雲翊眼眸頓時變了,隻是開口問:
“閣下就是阿鶴遇到的貴人?”
他略微猜上一猜,就大概明白了,偃月魚遺失在麟山。
阿鶴修為分明不高,如何能成功找到還如此輕鬆地脫身?
想來也是有蹊蹺。
梵越對此倒是沒想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說:
“是,本座送他的。”
蕭雲鶴被點了兩次,儼然是處在極度震驚之中。
這魔頭就是他上次遇到的世外高人?!
對方這次還找上門來了?
“師、師兄——”聲音很小。
[我教你的全忘光了?!]蕭雲翊表情很難看,密音也非常的衝。
蕭雲鶴頓時又不敢說話了。
咬緊了牙。
算了,要是打起來,他再去保護師兄。
梵越輕微地歪了下腦袋,似乎在觀察。
隨之漫不經心地走了起來,看了看這間房間的裝潢。
微微皺了下眉。
原來人類的房間是如此多的東西麽?
大殿好像是空了些。
若有所思。
蕭雲翊看著對方的動作,保持著警惕。
眉毛深深地擰著,十分的不理解。
為什麽劇情全亂套了……
梵越觀察了一下,記住了幾個物件。
大殿多些東西,可能他就不會無聊?
十分認真地思考。
“閣下前來到底所為何事?”語氣有些不耐煩,蕭雲翊打算背水一戰。
阿鶴在這裏。
無論如何也要護住。
梵越被拉回了心神,扭頭看了過去,赤紅的眼睛淡淡地凝視著這邊。
然後平淡地說:
“本座是來殺你的。”
一陣勁風吹來,伴隨猶如大山一般的威壓。
蕭雲翊“噗嗤”一下吐了口血,但是還是強撐著抵抗。
靈力完全調動起來了,整個丹田都處於高壓狀態。
蕭雲鶴慌張地起身,打算出手幫助。
但就在這時。
蕭雲翊一揮衣袖,不惜分出來大半靈力,將身後的人直接給傳送走了。
嘴邊又滲出來暗紅的血絲。
儼然是支撐不了多久的樣子了。
梵越收了手,好整以暇地看了過來。
“你太弱了。”很真誠地評價。
蕭雲翊用本命劍撐著地,好讓自己保持著一個體麵的姿勢。
“不知我從前與魔尊有何仇怨?”一字一句地質問。
梵越認真思考了下,然後回答:
“你我並無仇怨。”
蕭雲翊:“……”
氣得要發抖了。
“那魔尊為何要殺我?”蕭雲翊眉毛擰得很深,完全不明白書裏的魔頭為什麽會這個時候現身。
劇情從一開始就不對。
吞了口血,眼眸變得狠厲了起來。
重來一次又如何,不會改變什麽。
想要的,從來都是要拚了命地爭取。
血海深仇,他要一個個地報。
絕不能喪生於此!
在梵越思考如何回答之時,眼眸突然一變,側身躲了過去。
劍氣撲了個空。
梵越並沒有因此放鬆,因為劍氣已經調轉了方向,重新往這邊襲來。
朝著命門。
直接抬手迎了上去,捏碎了那股劍氣。
扭頭看了過來。
“你們修士,竟如此卑劣?”
蕭雲翊:“……”
他都命懸一線了,還能顧得上是不是正派所為?
“哐當。”
本命劍也翻了,毫無光澤地落在地上。
蕭雲翊臉色完全灰敗,生機快速流逝,周身再也沒有一絲靈力運轉。
方才他又迎了一擊。
肉身之軀。
梵越往前走近了些,麵色平靜。
“你快要死了。”
蕭雲翊身形已經穩不住了,倘若有人輕輕地推他一下,定然會直接翻倒。
“……”
梵越見對方也不作聲,索性開口問道:
“這樣有些慢,不如本座給你個痛快,送你一程。”
蕭雲翊最後一口氣都快沒了,但硬生生地憋出來一口血。
“我……還要感謝你……不成?”語句斷斷續續,因為口腔裏全是血,難以聽清。
梵越蹙了下眉,然後開口說:
“不客氣。”
“……”
蕭雲翊意識已經不清晰了,混混沌沌,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一陣細微的風。
致命一擊麽?
還、還好,把阿鶴帶走了。
一陣寂靜——
“果然殺不掉麽?”
“天道果真不可違。”冷漠至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