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梵越最後也並沒有接受白須瓷的“好意”, 隻是又看著對方睡了一晚上。

向天空中伸著四條兔腿。

兩個耳朵蓋住眼睛。

有時候兔腳還會動彈兩下。

梵越其實不太能理解,為什麽非要仰著睡。

這樣是會更舒服麽?

可是妖界一般沒有這種睡姿,尤其是在化為本體的時候,大抵是天性的警戒性使然。

“嗷……”**傳來點聲音。

白須瓷例行公事地翻了個身, 先是弓了身體, 然後向前伸了伸兔腿, 又向後伸了伸兔腿。

努力地打起來精神來。

“睡得很舒服?”梵越背著手,開口問道。

**的兔子頓時一僵,慢吞吞地把兔頭挪了回來, 竟然能看出幾分不好意思。

“還、還行。”

白須瓷心說這又不能怪他,明明晚上他是很好心地留了一大片地方的,是對方自己又回絕了他的“好意”。

所以……

所以他就很“遺憾”的自己睡了。

他的小床可軟乎了,底下還鋪著一層厚厚的稻草。

那都是他從叼來的!

一想到這, 耳朵略微立起來點, 有幾分驕傲的色彩。

“收拾好自己。”梵越垂眸看了**那隻,開口提醒道。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 眉毛微蹙。

怎麽睡得毛都糙了?

白須瓷此刻正在愣怔, 並且試圖用兔爪拍拍自己的臉, 清醒一下。

但是還沒拍到——

整個兔身都歪了,然後“啪唧”一下仰翻了過去。

四腳朝天,一臉懵逼。

梵越的手在半空中頓住了, 眉毛微微一挑,似乎也是沒意料到這麽個場景。

“……”

白須瓷突然覺得很憋屈, 這怎麽擼的這麽大力啊!

他都被掀翻了。

就這麽靜默了一會。

**那隻一個用力, 直接重新翻了個麵, 調整了一下站姿。

然後兔頭一撇, 獨自坐下。

白須瓷是真的覺得有些尷尬, 尤其是被擼翻這件事,有點丟兔。

難以啟齒。

他需要靜一靜。

梵越看著**的那個背影,嘴角的弧度有些壓不住。

“你的毛,有些亂。”似乎是解釋。

白須瓷聞言耳朵翹了翹,垂下兔頭看了看自己的兔腿,互相踩了踩。

胡說八道,哪裏亂了?

但就在這時,白須瓷再度歪了歪,因為對方扯住了他的兔腿。

隻好被迫地跳了跳。

有一些滑稽。

“尊上,欸,您——”有點著急的聲音。

梵越麵上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手掌圈住那個小前腿,覺得有些好笑。

但還是動手給人化了形。

瞬間,**多了個披著白發的紅瞳少年,神態有些呆。

頭發也有些打結。

白須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仰頭看了看梵越。

有點不懂。

這是幹嘛?為毛又替他化形?

正在思考間,白須瓷一抬眼,發現一隻手正在緩慢靠近,頓時拉響了警報。

不會又要擼吧?

本能地撇開了腦袋,還使勁地拽了拽自己的手腕。

然而。

紋絲不動。

白須瓷深吸一口氣,坐端正了,順帶緊緊閉上了眼睛。

罷了。

被擼兩下也不會少塊肉。

嚴陣以待。

但是白須瓷隻是感受到了一個很輕的觸碰,隨即對方就收回了手,好像隻是碰了碰他的發梢。

不解地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了過去。

“不是很生氣?”梵越有幾分調侃地說道,畢竟他也沒見過這種賭氣法——撇開兔頭,露出背影。

像個沙包。

白須瓷頓時蹙了蹙眉毛,立馬反駁道:

“我沒有生氣,尊上。”

但是這話沒什麽說服力,因為梵越根本沒怎麽聽,垂眸隻是盯著他,神色淡淡的。

白須瓷:“??”

難不成臉上有灰塵?伸出手想要去拍拍自己的臉蛋。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縷白發被挑了起來,隨即而來的就是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

“嗯,這樣才順一些。”

白須瓷眨巴下眼,想要移眼去看,但是因為動作的幅度原因,他剛一扭頭,那縷銀發就開始慢悠悠地從梵越手裏滑動。

等到終於扭過來了,那縷發絲也正好滑了下去。

時機拿捏的正正好。

洞窟其實是麵朝南方的,所以清晨的陽光是可以照射進來的,尤其是現在。

白須瓷的頭發像是被灑下了一層光輝,柔順地披在肩上,彎彎繞繞地散了整個床鋪。

側臉看去,睫毛像是個小扇子,在臉頰上留下了淺淺的陰影。

不過,更好看的,還是那個眼睛。

梵越挑發絲的動作停留了一下,然後就不自覺地看向了對方的眼睛。

近似於魅惑的紅,但卻又過分的透徹。

矛盾又和諧。

手指不自覺地往上移了些,想要觸摸。

但是——

“唔?”臉頰上的軟肉被戳到了。

白須瓷扭過來腦袋了,正好撞上那個手指,小臉有些扭曲。

傻乎乎的。

梵越垂眸盯著這小妖,骨節分明的手指繞了繞,索性直接捏住了白須瓷的臉頰。

“嗯。”沒什麽具體含義的應聲。

白須瓷的眼睛很快瞪得溜圓,十分不理解自己不就是扭頭看了一下,怎麽扭回來就卡著腦袋了?

試探地動一下自己的下巴。

沒能成功,被掐住了。

梵越成功獲得一個幽怨的眼神,以及略帶報複的很“沉”的一個腦袋。

沉甸甸的。

是真的挺記仇。

“尊上——”拉長聲調了,白須瓷再次嚐試拽了拽自己的手腕,嘴巴撇了撇。

“方才毛有些亂,隻是替你整理一下,不是故意把你掀翻的。”語調聽著很是慢,居然能聽出點溫和的意思。

梵越微微使了點力,把手中的那顆沉甸甸的腦袋往上托了托,一雙幽怨的紅眼睛也隨之望了過來。

“聽懂了嗎?”似乎真的在耐心解釋。

白須瓷聽到這話後,有幾分狐疑,有空閑的那隻手拽了拽自己的頭發。

很是正經地反駁:“哪有,我的頭發很順的。”

想要遞給對方看看。

梵越覺得手裏的這顆腦袋實在愈發的重了,這小妖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挪到這裏了嗎?

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

“你看!”很是興衝衝的語氣。

梵越皺了皺眉,開始思考妖怪智力低下有沒有什麽補救方法。

*

山間小路——

白須瓷最後才明白對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一時也是覺得有些尷尬。

原來隻是“梳毛”,怪不得後麵他的頭發那麽順。

害……

欸,不對,他為什麽要遺憾?

搖了搖腦袋,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還是連忙小碎步地跟上了前麵的梵越,白色的衣衫在山路上飄了起來,袖子裏裝了一兜風。

像個球。

“尊上,我們現在是要回去嗎?”白須瓷開口問道,臉上還是有些疑惑。

這就直接走了?

事情到底解決了沒啊?

那對迎親隊伍……

梵越停下了腳步,垂眸看了看旁邊的某隻,眼神中有些無奈。

“過來。”

白須瓷一臉問號,怎麽又開始跨話題。

但還是聽話地往前挪了挪,湊近了些。

“嗯?”

梵越直接單臂抱起了這個“雪球”,繼續往前走。

白須瓷:“!!”

“怎麽老是跟不上?”梵越眉毛輕微蹙了蹙,確實有困惑之色。

明明這小妖是四條腿的。

“尊上,我我我有腿的,我要下去!”白須瓷真是覺得太離譜了,自己又不是個小石頭,怎麽一拎就拎走了?

因為不太敢去推對方。

隻能……

憋著一股氣,努力地往下墜,增加自身重量。

把自己想象成個秤砣。

梵越抬手捏住了懷裏那隻的後頸,讓人抬了起來腦袋。

“為何又不讓抱?”

“又是因為化形的緣故?”

白須瓷吞了口口水,聽到了這兩個強調的“又”,察覺到了氣氛可能不大對,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支支吾吾的。

最後

梵越還是麵無表情地在山間小道上走,隻不過臂彎上掛了隻兔子。

兔頭有些緊張兮兮的。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白須瓷感覺這個胳膊中間的縫隙有些大,導致他一直很害怕自己掉下去,隻能很費勁地往前拱。

抱得很緊。

兩個大耳朵貼在兔頭上,看著倒是很可憐。

梵越就這麽看著,沒動作,甚至把臂彎往外又移了移。

果不其然,這小妖抱得更緊了。

甚至後腿還著急地蹬了蹬。

口是心非。

白須瓷自然是不知道梵越的心理活動的,他隻知道自己這樣子太費勁了。

好累。

簡直還不如自己走路。

甩了甩兔頭,覺得兩隻爪子實在太累,於是就再次往前拱。

後腿蹬了好幾下,但是都踏空了。

兩個耳朵耷拉下來了,有些沮喪。

整個兔身都滑下來了。

但是最後關頭,白須瓷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後腿碰到了個東西,似乎可以踮腳。

耳朵頓時直立起來了。

努力一蹬。

終於成功地把自己給掛在了對方的手臂上,兔身被二等分。

四條兔腿**在半空中。

悠哉遊哉。

“呼……”白須瓷喘了口氣,覺得本體太小也不是啥好事,做什麽事都不太方便。

還有這腿,也太短了。

“累了?”

白須瓷聽到這個聲音微微一頓,似乎想起了剛剛那個踮腳的東西是什麽,好像……是人家的手。

“……”

陷入了沉默。

梵越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掛的某隻,抿了抿唇角。

為何不讓抱化形了的?

哪裏不一樣?

“有點。”白須瓷吸了吸鼻子,老實回答了。

對方的衣服實在是太滑了,他爬了好幾次都沒能往上拱一些,現在也就是勉勉強強地掛上。

方才是確實累。

這個時候,已經上了在大殿外側了。

周圍偶爾會有幾個侍者往這邊看,但是因為白須瓷一直垂著兔頭看地上,一時間倒也沒意識到走到哪裏了。

隻是疊了疊自己的兔腿。

有些喪。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梵越說清楚,這分明就不在一個頻道。

“尊上。”白須瓷慢吞吞地開口。

“嗯。”

“害,要不您也別拎著我了,如果非要把本體和人形等同的話,那還是也別抱我的本體了。”白須瓷快速的說,有些自暴自棄。

還是別抱了,省的自己也說不清楚。

到時候再被問“為何本體可以抱,化形了就不可以”?

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白須瓷等了一會,但是發現自己還這麽掛著,略微覺得有些不妙。

於是慢吞吞地補充了句:

“尊上,你看我也挺沉的,一直讓您掛著也——”

話突然斷了,白須瓷瞳孔突然放大,整個身子被拋到了半空中。

然後直接掉在了對方懷裏。

一頭銀發全散開了,兩個纖細的胳膊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眼睛裏滿是怔然。

不過這還沒完。

“欸!”一聲極小的不滿聲。

白須瓷直接被往上扔了扔,像個小麻袋,由於害怕掉下來,隻能緊緊地抓住對方的衣服。

嘴角繃直了。

有點害怕。

“雪球”就這麽被明晃晃地搬回大殿了,周圍的侍者也都愣住了。

思考著兔子大變活人這件事……

走進大殿後,白須瓷本能地想要掙紮一下,但是雙腿被錮得更緊了些。

“尊——”

“本座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既然你不習慣被抱人形。”梵越的語調很是緩慢,倒說不出來有什麽情緒在。

白須瓷的眉毛擰了擰,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好。

“那本座一直抱著,久而久之,你也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