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為了心安

林琬這一昏迷,就是整整四天。

時涵沒有時間貼身照顧,更不放心別人過來,這活兒自然而然落到林玦身上。

林玦對這位妹妹態度冷淡,但從頭到尾的照顧分毫沒落下,第四天晚上,時涵過去看望時,看到林琬乖巧規矩躺在**,臉蛋收拾得白淨幹淨。

到底是妹妹,隻是可惜了。

時涵坐在床邊的白色木椅,對著**的人望了一會兒,轉頭看向門外。

林玦站在臥房門外吸煙,消耗煙草的頻率和速度讓他想起遠在他國的杜山闌。

他還是皺了眉,輕聲勸:“少抽點吧。”

林玦悄無聲息地掐滅煙,帶著一身煙味走進來。

窗外又見斜陽,銀光流淌於金麵,鋪滿整片西邊天。

床邊隻有一把椅子,林玦在床尾站住,張口問:“等她醒來,你打算怎麽做?”

時涵往椅子靠背上倒去,身型在夕陽暉光裏變成單薄一片剪影。

他靜靜地說:“那天駱星遙帶她來見我,三言兩語威脅,她把當年的事情告訴給我,席茵苒背叛了丈夫,是真的嗎?”

林玦麵無表情:“她都告訴你了,還來找我核實?”

時涵搖頭,“我的意思是,想聽聽你的看法,我覺得這裏麵有誤會。”

林玦轉過頭,神情嘲諷:“誤會?你是不是戲演太多了?”

時涵還是搖頭,“她在媒體麵前公開表態,她沒有殺她的丈夫,我覺得應該是真的。”

林玦不可思議:“你的意思,警察的判斷錯了,大少爺也錯了?”

時涵沒再回話。

聽說當年,席茵苒與杜瀚約,女貌郎才,門當戶對,人人豔羨的一對,生的兒子也是人中龍,一家三口宛如貴族精英中的教科書,受人尊敬,受人仰望,這樣的日子維係了十五年,突然有天,杜家親戚裏開始傳言,席茵苒和杜瀚約的助理關係親密。

那個助理,自然是林謙榮。

時日長久,傳言愈演愈凶,某日竟然被人拍到他們在酒店房間門口的照片,席茵苒慌張解釋,說是林謙榮把她騙過去的,林謙榮一直糾纏她,她拒絕過無數次不起作用,但偌大的家族,隻有一個人相信她,她的丈夫,杜瀚約。

彼時的杜氏家主,行事風格與杜山闌全然不同,和言善語地替她保證解釋,沒有對任何一位親戚擺過臉色。

也許正是因為這副態度,族親們得寸進尺,要她把陪嫁過來的幾家公司交出來,否則就趕回娘家。

席家早就敗落了,哪有什麽娘家讓她回,杜瀚約嘴上說著考慮考慮,轉頭從杜氏資產裏分出最重要的兩千億,轉到妻子名下。

這算是透透實實給了親族們一耳光。

大約從那時起,不肯服氣的人暗中行動起來,要把杜瀚約拉下台,他們買通了杜瀚約最信任的人——林謙榮。

林謙榮也是當年的英才,權勢輕易說服不動,唯有一樣東西可以**到他,他喜歡但得不到的女人,席茵苒。

結合後來他在獄中交代的事情,就是因為這樣,他和親戚們聯手,製造了一場事故,除掉了杜瀚約。

時涵絲毫不驚訝林琬會做出開車撞人這種事,因為當年她爸爸,就是用一模一樣的手法把杜瀚約害死,事後隻認定為交通事故,直到重新翻案。

再後來,就到席茵苒掌權的時代了,林謙榮依然跟在她身邊,是她最好用的心腹,到杜山闌回來之前,始終活躍行動。

這麽多年過去,所有人理所當然地相信,席茵苒和林謙榮串通謀殺了丈夫,目的是杜氏大權,可上回在禾幾島,提到林謙榮時她那般抵觸,不像是對情夫的態度。

這是時涵自己的判斷。

還有很淺顯的一件事是,她有那麽好的老公,犯得著出軌喪妻帶三娃的助理?看性格,她也是很高傲的人。

日頭漸漸沉了,房間裏開了燈,時涵不喜歡窗外黑黢黢的,起來過去,把窗簾拉上。

轉身後,他瞥到林琬的眼皮動了動。

他出聲:“林琬?”

聽到聲音,林玦連忙過來,在她臉上輕拍,“林琬,醒醒……”

叫喚起了作用,林琬艱難地睜開眼,眼底迷離茫然。

“哥?”

林玦不動聲色地站遠半步,冷冷道:“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麽嗎?”

林琬轉動迷茫的眼睛,“這是哪兒?”視線接著掃描,終於掃到時涵身上。

她緩緩地定住,似乎在回想,然後猛然間,那雙眼裏蹦出仇恨的火光:“是你!你沒死!”

時涵冷漠地開口:“是,讓你失望了,看來你的腦子還沒壞,還全記得,這就好,知道這是哪裏嗎?”

林琬瞪著他問:“哪裏?”

時涵:“這是我家,很隱秘很安全的地方,現在距離你暈倒已經過去了四天,警察還沒有找到你,你應該感謝我。”

話說完,林玦微不可見地頓了頓。

警察並沒有在找林琬,沒有人把林琬推車的事情說出去,那起交通事故最後以私了解決。

林琬整張臉煞白,“什、什麽意思……你報警了?”

時涵理所當然:“我為什麽不報警?留著你再撞我一次?”

“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你要報私仇?”

時涵盯著她,不準備開口。

沒人回答的靜止裏,她逐漸驚慌,慌張叫林玦:“哥……”

林玦靜靜地打斷:“不要叫我,我和他是一夥的。”

林琬再次震驚住。

倏爾,她自顧自地冷笑起來,“是啊,你連夫人都背叛,和駱希涵站在一起有什麽好奇怪的,駱星遙也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你們一個個是不是都傻了!”

時涵走回床邊,在她麵前的椅子坐下,“你現在應該知道,自己會是什麽下場了吧,你好像還想火,做女明星可承受不起這樣的劣跡,隻要我把你交出去,你什麽都完了。”

林琬抓起枕頭,撕心裂肺地砸過來:“你滿意了吧!你現在高興死了吧!”

時涵冷靜地讓開,“不,該高興的是你,剛剛所說的,隻是讓你提前體驗一下罪行暴露的感覺,你得感謝我,我幫你瞞住了,所有證據在我手裏,而不是警察。”

大落大起,虛驚一場,林琬張著嘴巴不會動。

再不理智、再遲鈍也該知道了,這是什麽意思。

林玦站在床尾冷冷地監視她。

半晌,她低下頭,雙手在被子上抓得顫顫發抖,“你想讓我做什麽?”

時涵直截了當地問:“兩千億在哪裏?”

林玦和林琬,不約而同地停頓。

時涵平靜地說:“席茵苒討厭林謙榮,連帶著討厭林家的孩子是很自然的事吧,雖然不至於把你們打殺趕走,但絕對不會讓你當她未來兒媳婦,何況她知道兒子的性取向,同意這門婚約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她的目的是重新回到家族,重新擁有一席之地,這種情況,說實話,扶持你還不如扶持我來得更實在。”

林琬埋著頭不說話,狠狠握緊的手卻是鬆開了。

時涵換了副口氣,“學姐,辛辛苦苦活著的感覺我也懂,一朝飛上枝頭的事情,其實是很少的,做杜夫人這種事,連我都沒有想過,你何苦相信席茵苒一麵之詞?”

不知那句話觸動到林琬,忽然,她惡狠狠地抬頭,“那是你!我和你不一樣!山闌哥哥絕對會同意這門親事,他絕對不可能真的放棄那筆資產,那是他爸辛苦掙來的半個杜家,他絕對不會放棄他爸的東西!”

時涵眼神冰冷,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點杜山闌的味道:“所以,兩千億在哪裏?”

林玦已經懂了。

他不可思議地張嘴,“林琬,你別告訴我,東西在你手裏?”

林琬歇斯底裏,“那不然呢!那是爸爸留給我的!你肯定不知道吧,哈哈,他最討厭你和林琪,你和林琪都是杜山闌的狗,他最信任最喜歡的孩子是我!”她重新看向時涵,“還有你,我不怕被你們知道,知道又怎樣,席茵苒也拿我沒辦法,你大可以把我開車撞人的事報出去,就像對你哥哥做的那樣,你哥哥現在又怎麽樣呢,不也好好的?”

時涵默默地說:“你昏迷了幾天,大概還不知道,他被逮捕了。”

林琬瘋狂的表情,凍結在臉上。

林玦衝過來,麵部的肌肉壓抑不住地抖動,“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爸爸留給你的?那是他的東西嗎?他留給你?”

林琬似乎被他嚇到,張口吼,但明顯底氣不足:“那我怎麽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啊,反正他留給我了,沒有我的簽字,這筆資產永久凍結!”

林玦冷笑,“你和他,像極了杜家的蛀蟲。”

屋子裏的燈安靜燃燒,昏黃的剛爬上牆壁,繼續安靜地燒,屋子裏的幾個人,有誰沐浴在火裏,誰的靈魂蒼白尖叫?

時涵從椅子上站起來,周遭彌漫著一股涼意,讓他下意識想打顫。

他忍住了,那股寒意像熄滅的噴嚏,往骨頭深處難受進去。

他最後開口:“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杜先生,你自己思考吧,我得走了,在哥哥回來之前,我必須見席茵苒一麵。”

他轉身,朝漆黑的門外走去。

林玦跟在後麵,漸漸追上了他,“我帶你去。”

時涵停住,“你不怕哥哥遷怒你?”

黑夜裏,林玦雙眼明亮,很久沒見到他眼睛那麽亮過了。

他說:“那你呢?不怕和他生出嫌隙?”

時涵輕笑,坐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