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別去找他

整棟樓安安靜靜。

柳岸華庭原本便沒有多熱鬧,頂樓更是冷清,安靜是這裏的常態,時涵來過那麽多次,卻隻有今天感受到了這份淒冷的安靜。

他還是按了門鈴。

門鈴聲在空**的走廊回**,變成無形的寒冷的刃,一遍又一遍穿透他的身體。

沒有人在家,早料到了。

他主動解開門鎖,推開沉重的入戶門。

偌大的家裏隻有玄關處的燈開著,應是打掃阿姨離開前為主人留的。

杜山闌沒有回來,從昨晚和他打完電話,就像人間蒸發,詭異地和所有人失去了聯係。

時涵疲憊地倚上門框,不願再往裏多踏半步。

他不喜歡這棟房子,他隻是喜歡杜山闌。

現在基本可以判定,駱星遙說的絕不是恐嚇或者玩笑,杜山闌一定遇到什麽事了,會是什麽事呢?

當年杜山闌把他丟下,確確實實沒有一次主動來找過他,要不是恰巧在路邊遇到,要沒有他的死纏爛打,杜山闌定然不會認他。

為什麽……真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還是他太厚臉皮了?

原來這些日來,他一心沉溺進甜蜜快樂,該問的、該關注的,通通忘記一幹二淨。

駱星遙卻幫他記得清清楚楚,然後給了他完美一擊。

時涵還是走了進去,檢查了小鸚鵡的籠子,糧和水都是滿的,小家夥在睡覺。

杜山闌會在哪兒呢?

腦中突然閃過許照秋的臉。

許照秋似乎知道什麽……

幾乎立馬,他掏出手機打過去,今天卻像大家提前說好一樣,這位的電話也打不通。

時涵有些急了,平時圍在身邊打轉的人突然間一起消失,就像某種大災難來臨,全城的人接到通知提前避難去了,隻有你睡得香甜,一絕醒來麵對空城。

他準備再打,電話卻打回來了,他急忙接通:“許老師——”

聽筒裏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幾分傲慢:“誰啊?大晚上的找我寶寶什麽事?”

一瞬間,時涵的心情大起大落。他懷疑打錯電話,小心翼翼地問:“你是——”

那人還沒來得及講話,手機似乎被奪走了,熟悉的屬於許照秋的溫柔嗓音傳來:“小兔子,怎麽了?”

時涵緩緩張開僵住的嘴,“……許老師,原來你在啊,你知道杜先生去哪裏了嗎?”

“山闌?他怎麽了?”

“他失聯了一整天,連林琪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許照秋沉吟稍許,斷言道:“不用找了,他回家去了。”

時涵皺眉:“可我現在就在他家……”

“不是那個家。”許照秋打斷說,“他沒跟你說嗎?席茵苒回來了。”

花了快半分鍾,時涵才艱難地想起,席茵苒是誰。

童年的記憶,許多他都快忘記了,唯有席茵苒那張臉,那雙和杜山闌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牢牢烙印在心。

那個女人,第一次見麵把他嚇哭,時至今日也能讓他下意識地打冷顫。

難怪駱星遙說有無法抗衡的人,原來是席茵苒。

剛想開口追問,電話那頭鬧了起來,開始接電話那個聲音酸溜溜地湊近:“寶寶,為什麽不讓我聽……”

他聽到許照秋清晰地說了句“滾”。

雖然很不合時宜,時涵感覺自己吃到了什麽隱秘的瓜,比外麵的熱搜還刺激。

他扯扯嘴角,“許老師,要不你先忙?”

許照秋卻說:“我不忙,微博的事兒你應該知道了吧?”

時涵點頭,確定地道:“嗯,駱星遙幹的。”

天底下唯一能找出來有閑工夫專門盯著他欺負的人,隻有駱星遙。

知道他們兄弟二人關係的,很容易就能想通事情的來龍去脈。許照秋說:“原來是駱老師幹的好事,我和他無冤無仇,他也真敢啊,時機掐得這麽好,難不成他知道席茵苒要回來?”

時涵依舊點頭,“他知道,他親口說在杜家有關係,應該不難打聽到杜夫人的消息,現在你打算怎麽辦?笠姐說,再這樣鬧下去,節目組很可能要跟我解約了……”

又是許久沉默,許照秋在電話裏淡笑了下,“解約就解約唄,我手頭有部新戲,製片是老熟人,我幫你要個角色,過來這邊玩吧。”

即使沒抱什麽希望,聽到這樣的答複,時涵還是不可避免地心痛。

不是心痛許照秋的無情,他們的事真真假假,鬧成這樣已是跳進黃河洗不清,許照秋有獎項威望傍身,也不是第一次鬧緋聞,他可以不當回事,自己卻不一樣。

時涵拚命地握緊手心,指甲嵌進肉裏,疼痛不及胸口的萬分一。

現如今無情宰割他的,是殘酷的現實,是渺小的無能為力。

似乎感覺到他的情緒,許照秋話裏的笑意散了許多,“怎麽?還是更喜歡唱歌?”

時涵用力吸一口氣,壓住翻湧咆哮的所有怒與悲,“怎麽會?工作哪分喜不喜歡,隻要有機會,什麽我都幹。”

隻要有機會,就可以往上爬,哪怕給駱星遙做替演那樣的機會,也可以讓他遇到杜山闌。

想到杜山闌,他問:“杜家在哪裏?我想去找他。”

“不行!”話一出口,許照秋口氣仿佛變了個人,透出不容反駁的力量,“你按我說的,照顧好自己,熱搜交給楊笠處理,別在這個時候去找他,知道嗎?”

時涵艱難地開口:“駱星遙說,杜家至少一半的人和他血海深仇,他到底怎麽了?”

許照秋卻又換回了那副隨性淡然的口氣:“駱星遙嚇唬你的吧,我不是跟你說了,要相信山闌。”

時涵咬牙。

他知道,從許照秋這裏已經問不出什麽了。

他感激地掛斷電話,籠子裏的小鸚鵡被他吵醒了,跳到籠子邊上,想出來跟他玩。

他把食指伸過去,小家夥偏頭蹭了蹭,細小一縷溫度從指尖傳入。

這是杜山闌給他送的禮物。

外麵鋪天蓋地他的緋聞,他卻隻想知道杜山闌到底怎麽了。

他打開籠門,抓起不斷撒嬌賣萌的小鳥,揣進衛衣口袋,然後轉頭朝門外奔去。

還有一個人,說不定能幫上他。

有了上次的經驗,下車之前,時涵用衛衣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武裝了一番,以免再路上被人指指點點,他像做賊一樣回到宿舍,左梓樂一如既往倒立在牆上。

他氣喘籲籲地摘下口罩,“左梓樂,知道你表舅在哪兒嗎?”

左梓樂艱難地皺眉,“怎麽問他?”

時涵後知後覺地發現,路上太急,他還沒有準備合適的說辭。他尷尬地扣扣唇下的小痣,“額,是這樣的,聽說他失聯了,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左梓樂從牆上倒下來,異常確信的神態:“假的,他怎麽可能失聯?”

“可是,你知道許老師是他好朋友吧?是許老師親口跟我說的。”時涵扯了個天衣無縫的謊。

左梓樂眯眼想了會兒,果然逐漸相信,“你的意思是,表舅舅出事了?”

時涵真誠地點頭,“聽說他媽媽回來了,大家族的事情可真複雜……”

左梓樂突然抓起外套,“我得回去看看!”

時涵連忙,“我跟你一起!”

“你?你為什麽跟我一起?”

時涵硬著頭皮朝他微笑,“不可以嗎?這麽晚了,讓你一個人出去……我沒別的意思,我們現在也算朋友了吧?”

左梓樂忽然靜默。

他垂下睫毛,燈光在他滿是少年氣的臉上傾瀉。

杜山闌應該是喜歡這位小侄子的,像極了他的年少。

時涵尬笑,“抱歉,我太突然了……”

左梓樂卻向他擺頭,“走吧。”

時涵不可思議地眨眨眼睛。

左梓樂已經走遠了。

他趕緊跟上去。

他們在校門口打車,路上的風冷得他牙齒打架。去杜家老宅的車程足足兩個小時,聽左梓樂說,杜家爺爺那輩還在時,為了圖個兒孫滿堂,特意找地蓋了一片樓,足夠大家子人一個不少地住進去,結果後來家裏出事,除了幾個沒被牽涉旁支親戚,其他全部搬走了。

時涵謹慎地問:“出什麽事了?”

左梓樂猶豫了下,說:“有幾家人,聯合席茵苒,把表舅舅的父親,害死了,然後表舅舅,把他們全部送進了監獄。”

時涵震驚睜大眼。

果然是血海深仇。

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注意到,左梓樂直呼了席茵苒的大名。

許照秋也是這樣。

他怎麽想得到,席茵苒做過這種事情,所以當年杜山闌才離家出走,才荒廢學業,才躲在破爛的小巷子和他玩過家家?

怎麽有妻子會做得出這種事?

一路上,時涵遍體發涼。

杜家老宅到了。

是一片修建很早的海濱別墅區,倒沒有顯得荒涼,隻是綠化麵積格外得廣,樓與樓之間仿如隔著林海,遠遠仰望那棟專為大家庭所建的奢華宅邸,時涵想起中世紀時期的西方貴族。

沉寂的心砰然跳動起來。

杜山闌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