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獨處 力求 不可擋
宴會熱鬧但總有結束的時候，就像是燦烈開過的煙花，總會冷下去。
仆人在打掃，蘇清眠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離開，就算是在這裏喝酒想繼續聊天的臣子也都攆走，聆夜聲沒有動，他讓身邊的人離開了。
兩人很久沒有說話，喝著各自麵前的酒。
蘇清眠在知道中庭之樹有吞噬靈力的野心之後，有了許多猜測，他這次讓聆夜聲來浮光端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
可是他一看到聆夜聲就很難理智地思考，明明捋順了的話語到了嘴邊就變成了一團亂麻，吐不出去。
聆夜聲倒了刀酒壇，裏麵倒不出一滴酒了，他搖搖晃晃地起身坐到蘇清眠的旁邊，拿起蘇清眠的酒喝了幾口：“借點酒喝。”
蘇清眠奪過酒壇，吝嗇地搖了搖頭：“不，不借，我也沒有多少了，你要是想喝，去別的桌子上拿。”
聆夜聲挑剔地皺了皺眉：“我就要你的，其他人都髒。”
蘇清眠嗤笑：“都是我的臣子，哪裏髒了，我還說你的人髒呢。”
“那我不說了，”聆夜聲低下眉頭，“你別生氣。”
蘇清眠緩慢地看向聆夜聲，變了一個姿勢，他麵朝聆夜聲坐著，單腿蜷起，一隻手放在上麵：“我生氣，很生氣，你說怎麽辦？”
聆夜聲的話語聲音很小：“我哄你。”
“哄不好。”蘇清眠斬釘截鐵說，“讓我當天樞主，是不是你的安排？”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了。記得他們在邊境和黑塔的時候，聆夜聲總是會告訴他一些關於朝堂的事情，幾乎是無話不說，想在想想，那就不是老的天樞主向新的天樞主交接事宜嗎。
聆夜聲早有就有了要去涅光領域的想法，拋棄他去涅光領域。
但是那個時候的他太虛弱了，蘇清眠猜著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聆夜聲發現了中庭之樹和他的契約裏麵藏著殺機，他又虛弱著，很容易被中庭之樹操控，於是他一做不二休，索性抽走了中庭之樹的靈力，突破了天賦。
他知道蘇清眠會救活中庭之樹，那個時候中庭之樹剛剛恢複不會對蘇清眠下手，他有足夠的時間能找到摧毀中庭之樹，讓光海不再依賴中庭之樹的辦法。
而蘇清眠就救活了中庭之樹，在光海人的眼中他是蓋世英雄，會推舉他做新的天樞主。
他鋪好了道路，道路上種植著薔薇和玫瑰，一步一步地把蘇清眠送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上。
聆夜聲微微抬眼：“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沒有關係，我說給你聽，你會聽懂的。”
蘇清眠從儲物石中取出幾壇上好的酒，擺在桌麵上，把他得猜測說了出來，聆夜聲沉默了好久，舉起一壇酒來就喝。
蘇清眠似笑非笑：“你不會要告訴我，我猜錯了吧？”
聆夜聲擦了擦了嘴角殘留的酒：“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以為他們在黑塔是安全的，沒有想到蘇睦會突然轉化，我······”聆夜聲抹了一把臉，“對不起。”
蘇清眠的四個哥哥的下場，無一不是他間接造成了，即便他將他們關進黑塔的初衷是為了保護他們。
“嗯。”
蘇清眠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聆夜聲，“中庭之樹不能要，任其長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吞噬整個世界。”
聆夜聲抬頭看他：“你想怎麽辦？”
“除掉他。”
“光海的光源怎麽辦？”
“我。”
聆夜聲眼中疑惑：“你什麽意思？”
“我不用你管。”蘇清眠高傲地看著他，“我就是和你說一聲而已，沒有要你管，我勸你一句，你涅光領域的陽天樹，總會有一天會和中庭之樹一樣，你最好早點想出對策來。”
“你想用什麽辦法？”聆夜聲好像沒有聽見蘇清眠後麵的一樣，不厭其煩地問著他，什麽叫做他就是光海的光源，他的天賦是光屬性，但不是光，無法當光源。
要是說有極晝天賦的蘇睦當光源聆夜聲還會理解。
蘇清眠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說了，不用你管。”
聆夜聲伸手拉住了蘇清眠的手，什麽都沒有做，就是單純的拉著，沒有用力氣，輕輕地，像是攥著一團柔軟的雲。
他聲音哽咽了一下：“告訴我好不好，蘇兒，我沒有安全感。”
蘇清眠理智上想收回手，但是真正要做的時候，這件事情比他要殺了聆夜聲還要難以做到。
聆夜聲哀求地望著他，紫金色的眼眸水光瀲灩：“是我沒有解決好中庭之樹，就把攤子交給你，是我自負，我以為我能找到辦法，但是沒有找到，如果你知道了辦法，請你告訴我，有事情我們一起解決好嗎？”
蘇清眠眼角動了動，喉嚨被酒精燒的發脹發疼，聲音有點沙啞，像狠狠地哭過一樣：“我有時候我真的想殺了你，可我下不去手，逼著自己也下不去手。”
以前便不能，現在知道了當初的聆夜聲是想保護哥哥們，卻間接造成了哥哥們淒涼的下場後更加不能了。
力求完美結局，力求平安健康，越是想要的東西，越是得不到，命運和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回不去的過去在夢中閃過，現在的痛苦卻是正在經曆的現實。
傷嗎？痛嗎？且自己扛著吧。
他殺了不了聆夜聲，但是可以殺死自己，結束他毫無意義、枯燥乏味、痛苦淩亂的一生。
除掉中庭之樹後，他會燃燒靈力和靈魂以身化陽，成為懸掛在天上的太陽，為眾生帶來光明。
壯烈的犧牲，生命最後的升華，曆史上前所未有的浪漫。
蘇清眠個人很喜歡這個結局。
非常不錯。
就留下聆夜聲一個人承受痛苦吧，蘇清眠憐憫地看著聆夜聲，甩開了聆夜聲的手：“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浮光端，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吧，我不管你。”
聆夜聲心中猛地空了一下，著急地站起來抱住了蘇清眠：“你別這樣，我求你。”
蘇清眠有些呆，他似乎沒有想到這個擁抱的到來，聆夜聲的耳垂上有一顆白色的珠子，這是傳音石，他也有一顆，在他的手鏈上安安靜靜地待著。
“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蘇清眠掙開他，直直地往前走。
聆夜聲強製地拉過他的手腕：“我會一直跟著你，你沒有機會實施你的計劃。”
難以操控的感覺，讓他恐慌無錯，蘇清眠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死亡的味道，他聽著就心驚膽戰，沒有一點安全感，好像他的視線離開蘇清眠一會，蘇清眠就會永遠消失。
蘇清眠冷笑：“隨便你。”
聆夜聲聽到這句話心裏反而放鬆了，鬆口了就好，鬆口了就代表他還有機會，接下來的幾天裏，蘇清眠去哪裏，聆夜聲就去哪裏，兩個人除了睡覺幾乎是形影不離。
兩邊的人都犯了嘀咕，這兩位大佬在幹什麽啊，能不能告訴他們一點，好奇死了啊！
中庭之樹的靈力越來越暴戾，經常在樹上玩耍的小精靈被嚇到了，離開了中庭之樹，天色在某一個時間點忽然開始變暗，起初還沒有感覺，後來便開始嚴重了。
蘇清眠倚在窗前喝茶，目光眺望不遠處的中庭之樹，樹葉在瘋狂擺動，著了魔一樣。
蘇獻身體發抖，瑟瑟地躲在蘇清眠的懷抱裏，蘇睦擔心地看著弟弟：“這是？”
“沒事哥哥，我會解決的，”蘇清眠把蘇獻抱到蘇睦的懷中，“你照顧好三哥。”
蘇睦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光海的人都陷在了無限的恐慌中，他們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隻有蘇清眠了，沐子揚最近的任務就是安撫民心，但仍有一些地方發生了暴動，軍隊一批一批地往外跑，去調整動亂地地方。
聆夜聲就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蘇清眠飛到了中庭之樹的樹頂上，他也跟著來。
“來看看情況嗎？”
聆夜聲故作輕鬆，他預感到要有什麽不可阻擋的事情要發生了，“現在你看到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蘇清眠揪了一片中庭之樹的葉子，中庭之樹像是能感受到疼痛一樣，枝葉搖擺，葉子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好像尖叫聲。
看了看手中的葉子，蘇清眠在上麵感受到了靈魂，不止一個靈魂，一片葉子上居然藏了成千上百個靈魂。
中庭之樹繁茂極了，樹葉數不清，這裏麵得有多少靈魂啊，需要經過多少年的積累，中庭之樹才能藏住這麽多靈魂。
蘇清眠把葉子給聆夜聲：“靈魂，我們錯了，靈魂不會跟著肉體消散，而是被中庭之樹拘禁了。”
聆夜聲接過葉子，他的天賦不是生命，沒有辦法感受到靈魂：“這得是多大的力量啊。”
蘇清眠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幸虧中庭之樹不是人，他不會動，智商低，要不然天下都得被他控製。”
蘇清眠看著聆夜聲，他發現聆夜聲這個人吧好像從來沒有變過，他第一次他是什麽樣子，現在還是什麽樣子，隻是看他的臉，就能想起他們的初見。
想起他們的很多個第一次。
聆夜聲捂住了蘇清眠的樣子：“不許這樣看我。”
好像要看最後一眼。
蘇清眠嘴角微微勾起：“我不會原諒你，但是也不會怨恨你了。”
風颯颯的，把蘇清眠的話卷得七零八碎，聆夜聲抓住了風的信息，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