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個時候,身為東道主,萍娘立刻說:“顧爺這麽晚趕來,想還沒用飯吧?快進門來,吃口熱乎飯。”

徐靜依不好再說什麽,隻能讓開身子讓他進來。萍娘熱情將人迎進門後,則關了院子門,順勢插上了門閂。

知他們夫妻有體己話說,萍娘沒再湊上去,隻識趣的避開去了廚房,她親自做了好大一碗麵。

顧夫人是他們姐弟恩人,那這顧爺自然也是。對恩人,萍娘舍得得很,碗裏不但麵放得足,還放了前幾天去鎮上買的、每天隻舍得給弟弟妹妹們吃一點點的鹵味。

顧容庭也是真餓了,這一大海碗麵,他不費事就吞進了肚子裏。

他原就是個粗人,從前押鏢走南闖北,忙起來時三頓作一頓吃,餓了的時候也是狼吞虎咽。從前比這粗魯的時候多了去了,方才他已經算有所克製,但吃完看身邊妻子的反應,明顯他還是不夠斯文。

徐靜依撅了下嘴,倒也沒說什麽。

青杏收了碗後,和紫蘭一道退去隔壁屋找萍娘說話了。屋內隻剩下小夫妻二人後,頓時又更寧靜了幾分。

既人已尋過來,顧容庭便沒打算再裝著不知情的樣子,隻坦言問她:“你是想給你父親納妾,看中了朱姑娘?”

萍娘姓朱,閨名“錦萍”兩個字。

徐靜依並不好奇被他看出了自己的打算,這幾日她忙前忙後的,也並沒瞞著顧家的人。她想的是,雖然不會主動去告訴顧家人她的打算,但若是他們問起來,她也會據實說。

對顧家,徐靜依還是有幾分信任在的。何況她對付柳姨娘,於顧家也無損失,顧家人就算知情,也不會怎樣。

所以此刻,徐靜依也沒刻意遮掩隱瞞,隻說:“是又怎麽樣?”雖然這一世在他麵前已經有所克製了,但對他,徐靜依始終沒有對顧家別人的耐心。

顧容庭早習以為常,他並不同妻子計較這些,隻認真說:“你隻身一人跑出城來,又不和娘說清楚原由,她難免擔心你。我方才回去,她特特叫了我過去問,明顯一臉的急切,怕你一個人外頭出什麽事。”

聽了這些,徐靜依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若這些話是顧家的旁人說的,徐靜依或許會放低些姿態承認自己做得不夠好,但在顧容庭跟前,她是絕對不會低這個頭的。

“哪裏隻身一人了?不還有紫蘭青杏陪我身邊嗎?不還有趕車的喬伯嗎?”她無理也要辯出幾分理來。

顧容庭:“……”

顧容庭憋了半晌,才無奈的憋出個“好”字來。

不過她方才的這一番胡攪蠻纏,倒叫他看到了幾分她從前的影子。

打從這一世一開始的初見,他就覺得她哪裏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之前隻以為,或許是他的重活一回改變了什麽,以至於叫她對自己的態度不如從前那般惡劣。

可最近私下裏她忙的這些事,又不由加深了他心底對她的猜測。

顧容庭心中有所懷疑,但卻不動聲色。

此番麵對她明顯的無理取鬧,顧容庭也隻是仍耐心包容道:“青杏紫蘭兩個隻是女子,喬伯也隻是個普通的車夫,你們路上若真遇到了強梁,他們中誰又護得了你?”頓了一瞬,見她不說話了,顧容庭又怕自己“教訓”得太過,反倒更引起她心中的反感。

於是大道理也就說的點到為止,很快又轉了話頭問她:“你心裏是怎麽計劃的?”

徐靜依也不想再繼續被他教訓,尤其在她理虧的時候。她理虧,他訓自己,自己還不能站起來理直氣壯同他吵,多憋屈啊。

於是見他總算說去別的上了,徐靜依立刻把自己的計劃合盤說給了他聽。

說完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是不是說得太多了?雖是夫妻,可畢竟也不熟啊,她同他說這麽多,算不算交淺言深了呢?

顧容庭卻不覺得她這算交淺言深,反倒她此番對自己的坦誠,叫他心中十分歡喜。

夫妻之間,本該如此。

對她的這些盤算和計劃,顧容庭沒做任何評價,隻說明兒一早他去營中點個卯後,便會再過來。屆時等她事情辦妥了,再一同回京去。

徐靜依想著女子行事總歸有不便之處,或許會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於是也就沒拒絕。

輕輕應一聲後,屋內又靜了下來。

正事談完,顧容庭這才盤算了點別的心思。

細算起來,他們夫妻二人已有很久沒行事了。此番氣氛還算融洽,且又想到了這方麵,顧容庭便有些心癢難耐。

但也沒急著立刻就靠過來,他隻是循循善誘道:“你對夫妻之事,是不是很怕?”他突然問。

徐靜依一驚,就知道他可能是在想心思了。憑著兩世她對他的淺薄了解,他絕對是熱衷這種事的人,若此番不想,他絕對不會突然提起。

“不是很舒服。”徐靜依如實說。

顧容庭望著她,目光始終沒從她身上挪開過,聞聲說:“那是因為才剛開始,需要磨合。待次數漸多起來,磨合好了,就盡是歡愉了。”

緊接著他意有所指:“這種事情,待時間久了,反而女子會更喜歡。”

不知怎的,徐靜依突然想到了那日在村長家時,兄嫂之間的那次。她當時就很疑惑,為何絲毫不見嫂嫂的痛苦哀鳴,反倒是盡享其中?

難道,他真的沒有騙自己嗎?

徐靜依走神,顧容庭將她麵上神色盡收眼底。他知道,她此刻是半信了自己的話,有些猶豫了。

所以,顧容庭便沒再多言什麽,隻等著她先開口。

徐靜依遲疑了很久,才吐出三個字來:“我不信!”

顧容庭笑了,這會兒才站起身,然後慢慢朝她靠過來。

“不信那就試試看。”

萍娘家的這五間大瓦房,要比村長家的屋舍還好。且給他們夫妻住的這間,是最大最寬敞的一間。

隻是農家的床,到底不比城裏人的床結實,徐靜依怕他們也會像上次兄嫂那樣,這種事情會叫旁人聽了去。但此時此刻,她即便有心說幾句,也根本分不出心來。

……

徐靜依累得說不出話來,顧容庭倒還有精神,隻略歇了會兒後,便穿衣起床出去。再回來時,手中端了盆熱水。

徐靜依仍躺著,聽到動靜,隻淡淡朝門口瞥他一眼。身子沒動,隻因多少有些難為情,她伸手隨意夠了自己衣裙來,掩在了身上。

徐靜依以為他放下熱水後會出去,然後喊了青杏紫蘭來侍奉她洗。卻沒想到,他在床邊擱下了盆,竟自己親手擰起巾子來。

見他擰了熱巾子就靠過來,徐靜依忙本能避了一下。

“你做什麽?”她戒備之心又再突然升起。

顧容庭說:“洗幹淨了好睡覺,你明兒不還有大事要忙?”

洗當然是要洗的,可誰要他洗?

“青杏和紫蘭呢?”徐靜依問,“我今晚要和她們一起睡。”

“各屋燈都熄了,她們也已經歇下。”顧容庭始終言辭體貼,耐心又溫和,“現在已經子時,時辰不早了。”

徐靜依有些茫然,她實在沒想到,這會兒竟都已經這麽晚了?

估計青杏紫蘭兩個見她始終沒傳,以為她已經歇下,這才自己也去睡了。

“那也不需要你來,我自己有手,我自己來。”說罷徐靜依伸手去夠,卻才動下身子,就覺得實在乏力。

沒有哪裏疼,隻是軟綿綿的,提不上力氣。

顧容庭這會兒強勢了起來,說了句“別動”後將人按住,然後挨著她在床沿坐下。

將人半摟在懷中,讓她背靠自己胸膛,他則一把把擰了熱巾子來,給她拭掉汗。

徐靜依起初反抗不肯,後來見他執著,她拗不過他,也就由他去了。

等顧容庭忙好時,躺在懷裏的人已經睡著。想是累極,他把她放下時,她也沒有醒。隻是輕輕哼著嘟囔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身,又繼續睡去。

顧容庭在床邊站著看了會兒,之後才吹了燭火讓她好好睡,他則出門去自己洗漱。

次日徐靜依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外頭明晃晃的光透過窗戶往屋裏照。

突然想起來今天要做的事,她驚得立刻坐起。

然後大喊:“青杏,紫蘭。”

青杏紫蘭立刻推門而入,洗漱的熱水都已經備好,二人一進門來便侍奉徐靜依梳洗穿衣。

怕誤了大事,徐靜依再沒了從前晨起時的悠閑自在。一邊自己也幫著梳理,一邊問:“什麽時辰了?”

紫蘭幫穿好衣裳,青杏則忙迎過來給主子梳頭。

二人異口同聲:“快巳時了。”

快巳時……徐靜依想著從前隨母親去廟裏上香時的時辰,心中算了下大概的時間,覺得來得及後,也就不那麽急了。青杏紫蘭手也快,不消多久,便將人拾掇好。

這時候徐靜依才問:“萍娘呢?”

紫蘭回說:“一早萍姑娘便把冒哥兒和瑩姑娘送去了村長家,方才在燒火做飯,這會兒該做好了。”

一早送走一雙弟妹,想萍娘該是還沒同弟弟妹妹說出實情。徐靜依心中也有些無奈,但什麽話也沒說,隻是輕歎一聲後,便起身尋了出去。

四人匆匆用了點食後,便乘車往附近的山水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