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爺回來了。”外麵傳來丫鬟的通稟聲。

起初徐靜依根本就沒在意到不對勁,回來就回來了,左右如今都已圓了房,成了真正的夫妻了,她又還怕什麽呢?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啊。

既今天才去的營中,不是該過幾天再回來嗎?

他的突然回家打亂了徐靜依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平靜生活,徐靜依當然不高興,所以擰著眉就從裏屋尋了出來。夫妻二人,恰好在門口撞上。

顧容庭這會兒身上的軍甲還沒脫下,冰冷的盔甲套在他身上,更襯得人如鬆柏般挺拔。他這副身骨,仿若天生就是為這甲裝打製的一般,鎧甲套在他身上,顯得人巍峨肅穆,竟是比祖父這個多年的老將還有氣派些。

這是兩世加起來,徐靜依頭一回看到他這樣的裝扮。從前雖呆一起算有些時日,但她卻從沒見到過他身披鎧甲的樣子。

到底是驚豔的,所以徐靜依一時愣住了。也忘了急匆匆趕出來對他的質問,隻是站在他跟前,目光上下轉著打量他人。

還是顧容庭先開的口,問她看什麽,徐靜依這才回過神來。

想起正事,她便問:“你怎麽回來了?”

顧容庭一邊往裏走,一邊疑惑的回眸看她一眼。

“什麽怎麽回來了?”他回問。

徐靜依一步不落的緊緊跟在他身後,追問:“不是今天一早才去的營中嗎?怎麽晚上就回來了。”她心裏還抱著點僥幸,希望他隻是回來有點事的,一會兒還得走。

但顯然顧容庭的回答沒能如她所願,顧容庭站在衣架邊,自己褪下鎧甲掛在衣架上,然後才轉身看向她說:“誰告訴你一早去的營中,晚上就不能回來?”

徐靜依語塞。

顧容庭抬眸看她,似是在等著她的回答般。

徐靜依本就對他的突然回家不高興,這會兒又被堵了話,就更不高興了。但她如今不能無理取鬧了啊,不能胡攪蠻纏說我就是覺得你晚上不該回來怎麽了啊。

所以,哪怕心裏就是這樣想的,徐靜依也沒說出口,隻給了個還算能糊弄得過去的答案。

“我祖父治軍嚴,你既是他老人家手下的兵,怎麽可能晚上回得來?”

顧容庭也正經回道:“我如今晚上不當值,所以隻要白日當差時不誤事,每日騎馬早出晚歸也無礙。”

徐靜依一顆心頓時沉入穀底。

這意思是說,不但今日歇在家中,之後還得日日都歇家裏?

當然,這是他的家,她不好不讓他回家住。不過,不高興肯定也是不高興的。

接下來的相處,徐靜依臉色一直就沒好過。

倒也沒對他刻薄,更沒故意刁難。隻是自己心情不好了,徐靜依也不會刻意還佯裝出笑臉來。

如今天晚得早,差不多用完夕食又休息了會兒後,就到了安寢的時辰。

徐靜依不管他,隻讓丫鬟們打了熱水來,自己擦洗了身子後,就去**躺下了。顧容庭用完飯後出去了,再回來時,已換了身幹淨衣裳。

身上還有淡淡的皂香味,明顯剛剛沐浴過。

白日時睡得多,這會兒不困。也是心裏存著事兒,這會兒並不能安心入睡。所以,哪怕早早躺下了,徐靜依也沒能很快睡著。

躺在**翻來覆去,突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響,徐靜依立刻平躺好,裝著已經睡著了的樣子。

屋內雖暗了很多,但還給他留了根燭。顧容庭進屋後先吹了蠟燭,然後借著點微弱的月光摸去了床邊。

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徐靜依長睫顫了顫。

身邊很快傳來動靜,床凹陷下去一塊,能猜著,必是他躺下來了。徐靜依更緊張起來,攥住被角的手不自覺便悄悄用力了些。

但再接下來也並沒有發生什麽,徐靜依靜靜等了會兒,直到聽到身邊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徐靜依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她看不清身邊之人此刻的神情,隻聽聲音的話,他的確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又再安靜等了會兒,見他的確是沒再有什麽動靜後,徐靜依這才漸漸放下心來。心內鬆了戒備,困意瞬間席卷而來,沒一會兒功夫,也漸漸睡去。

第二日她醒來時,身邊也是已沒了人影。

之後的幾日也一樣,雖他日日晚上都回來,但也的確沒有再折騰什麽。時間長了,徐靜依對他的警惕越來越少,日子倒又輕鬆自在起來。

過幾天便到了顧容庭的休沐日,闔家都在等著這一天。這日一大早,外麵還烏漆嘛黑,徐靜依就被青杏紫蘭兩個喚醒了。

因決定晚上不在外頭過夜,所以,得早早的出門去。否則出門的晚了,回頭晚上又得再回來,時間都耽誤在了路上,真正京郊外賞秋的時間就少了。

徐靜依不想拖後腿掃了大家的興,隻能任兩個婢女梳洗打扮自己。她坐在梳妝鏡前,闔著眼兒打盹。

顧容庭是早收拾好了,這會兒正靜坐一旁等她。妻子身上的慵懶勁兒和臉上的困意,他都一一瞧在了眼中。

等得倒很有耐心,哪怕收拾得慢,他也沒催促一聲。隻待她徹底收拾好了後,顧容庭這才站起身來。

外麵天還沒亮,深秋早晚都冷,門一開,頓時一陣寒意席來。徐靜依本來還困的,被這撲麵而來的冷風一吹,困意立刻四處散了去。

抱了抱臂膀,她聰明的緊緊跟躲在男人身後。他高大的身軀擋在前麵,正好可以擋風。

徐靜依出來時,顧家旁人都已經等在了車前。因一早冷,個個都穿上了夾襖。

顧容南和顧嬌嬌兩個,更是裹得圓圓的。一瞧見徐靜依,兄妹二人立刻迎了過去。

雖然公婆兄嫂都沒說什麽,但徐靜依此刻多少有些難為情。

顧家原有兩輛馬車,一輛是顧震山顧容英父子外頭跑生意時用的,一輛則是顧夫人金氏等內宅女眷們平時出行用的。徐靜依也陪嫁了一輛大的,原是夠坐的。

但這幾日馬嬤嬤在外麵替徐靜依母女辦差,為行事方便,也用了一輛。所以,如今家中隻剩兩輛了。

好在馬嬤嬤知道就這幾日主家要用車,她便沒用小主子的陪嫁,隻乘了家裏最小的那一輛。但即便如此,顧家一家好幾口人,分坐在兩輛車中,也隻能算堪堪坐得下。

金氏早有安排,但她還是問了徐靜依意見:“弟妹若不嫌棄,便同二弟乘這輛小的,我們和爹娘一起帶著小弟小妹乘這輛大的。”金氏是顧念著他們小夫妻新婚燕爾,所以特意這樣安排的。但又怕說得過於直白,新婦會難為情。

故而,便又加了一句道:“我們這小門小戶的,還從沒坐過這麽大的馬車呢。今日沾了弟妹的光,也坐一坐。”

似乎再沒比這個更合適的安排了,徐靜依隻略想了下,便立刻笑著應了下來。

“我知道嫂嫂是為我好,隻是這樣一來,怕要委屈了爹娘和兄嫂。”她也在想,可不可以讓顧容南和顧嬌嬌兩個小的跟著他們坐。又或者,讓其中一個小的過來。

但轉念一想,前世她有同顧容庭一起乘坐過顧家的這輛車,隻他們二人坐時就覺得小,何況是再多加兩個。

她承認她不夠善解人意,所以,到了嘴邊的話,又默默咽了回去。

算是默認了大嫂的安排。

確定了座駕後,很快各人便登上了各自的車。馬車緩緩行駛起來,往城門口的方向去。

車內空間不大,出了城後馬車行駛越來越快,路也越來越顛簸,徐靜依坐著隻覺很不舒服。顛得臀部生疼,徐靜依瞬間就後悔了。

早知道會遭這樣的罪,她說什麽也不會答應出來的。

起初還能忍,盡量保持著身形不晃太多。後來實在忍不了了,徐靜依也不想再顧著什麽大家閨秀的形象,直接疼得齜牙咧嘴起來。

瞥見了她臉上神色,顧容庭起身靠過來。

“你幹什麽?”見他要靠近,徐靜依立刻戒備起來。

前世為數並不多的**中,自然有過馬車上的情況。對她來說,這實在是一種屈辱。

若記得沒錯,當時好像就是在這輛車上。

也是出行來郊外,同樣走的也是這條路。路上十分顛簸,他們那樣的姿勢行歡,真是要將她的七魂六魄都給顛出來。

他當時好像很是沉醉其中,並之後也起過再行一次的想法。但對她來說,這卻是不堪,是不可能再答應他第二回 的。

此情此景那麽熟悉,她自然回想到了那一次。

顧容庭也被她的質問聲驚住了,有愣一會兒,然後才說:“我讓喬叔趕慢一點。”

徐靜依狐疑的望著他,似是想從他神色上分辨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一樣。但見他的確隻是吩咐了車夫一聲後又坐了回去,她這才稍稍鬆下戒備。

或許是尷尬吧,她別開了臉去。

伸手撩開車簾,她認真觀賞起深秋京郊的景色來。

顧容庭卻一直看著她,看了有好一會兒後,才稍稍挪動了下身子,然後問:“你方才想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