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對流星許願的作用並不大,溫靜接到姐姐的電話,得知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溫母的鉬靶結果出來,BI-RADS5級,大概率惡性,可以做穿刺活檢,醫生給出的建議穿刺有擴散風險,不如直接手術。

雖說醫學發達,手術成功率高,溫靜還是擔憂好些天,逢期末無法請假,再者姐姐沒有將事情告訴母親,二女兒大老遠回去,反而讓溫母更加懷疑自己的病症。

她的願望欠缺,段小佳在寺廟許的願望還成真了。

不到一周的時間,段小佳瘦了四斤,沒有幡然醒悟的節食運動,隻是聽說陳之原戀愛的消息。

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13:14時間在朋友圈曬出一張手牽手的照片,沒有配文,寓意顯然,底下評論都在問是哪個女孩,陳之原沒有隱瞞,報出的名字讓段小佳兩眼一黑。

明柔學姐。

她張大嘴巴,過於驚訝而導致發不出聲音來,學長身邊那麽多女生,不管是青春靚麗的學妹還是成熟穩重的學姐,於她來說都在想象之中,惟獨明柔讓人倍感意外。

明柔和陳之原兩人分明隻是朋友的相處,配合默契卻從來沒有逾越。

得知消息的當晚段小佳把自己蒙在被子裏,越蒙越清醒,腦海裏想到的都是他們兩個之前相處的一幕幕,可能他們早就有火花,一直沒點出來罷了,難為她還不知情,飛蛾撲火一廂情願。

這事兒導致她喪失進食的胃口,啥都吃不下,溫靜從外頭帶來一份香酥雞,她隻是難過地撇著嘴,看她們兩個各自撕著雞腿咀嚼出滿屋子的香味。

田婉邊吃,邊問:“冬天流行失戀嗎。”

說罷看看段小佳又看看溫靜。

溫靜歪了下頭,“我沒有。”

“得了吧。”田婉嗤笑,“你就是不想表現出來,自己一個人在窗口發呆。”

“嗚嗚嗚嗚……”段小佳滿眼的幽怨,“怎麽辦,我好難受,為什麽會這樣啊。”

看出來她是真的傷心。

炸雞奶茶都不吃。

去食堂隻喝兩口湯。

沒幾天就把自己折騰瘦了,臉小一圈,輪廓顯現出來,眼睛看起來都大一些,隻是一直哀哀怨怨,提不起精神。

人是瘦下來不少,就是怪邪乎的,溫靜想起寺廟裏的許願牌,如果真響應的話,那她的那份是不是也能實現。

氣溫一天天低下,離一年的冬至又近一些。

溫靜從圖書館出來,裹著寒風往宿舍樓走,聽到手機的震動聲,沒有特殊提示音,心裏卻隱約猜到是他,拿起查看,林敘發來簡短的消息。

【貓病了。】

終歸兩人隔閡太深,這三個字,隱約間透著涼薄。

溫靜打出幾個字:【怎麽了?】

【不知道,要掛了。】

【沒去寵物醫院嗎?】

【去了。】

【醫生怎麽說。】

【不一定熬過今晚。】

溫靜手抖了抖,大概是風,隻覺寒冷撲麵襲來,骨頭都僵硬了,她沒去宿舍,轉而去林敘的別墅,來得匆忙,手裏還抱著書,兩頰泛起生冷的桃紅。

林敘從樓上下來,修長兩隻捏著玻璃杯,外頭寒冷室溫恒定,他穿著深咖薄衫和淺色長褲,那股桀驁的勁兒退減幾分,取而代之的是少爺的文雅和從容,五官淩厲明晰,疏離感更甚。

有陣子沒見,溫靜顧不上寒暄,輕聲問:“貓呢?”

他那拿杯的手往客廳指了指,那邊有個貓爬架和小貓窩,不是非要在這裏安家,而是那貓不喜歡樓上寬敞的房間,就愛亂躥。

溫靜沒找到自己的拖鞋,猜到大概被扔了,換上一雙客拖,過去的步伐略顯沉重。

微信沒說清楚,這貓生病的緣故是他們分手的階段,趁著家裏沒什麽人偷跑出去,阿姨給林敘通知過,他在忙別的事兒沒注意,等貓回家後發現它已經拖了一身的病。

第一時間抱去寵物醫院,各種檢查消炎掛水,做個清創手術,仍然無濟於事,不見好轉,醫生沒轍,開了點藥讓抱回家,能不能還原看它造化。貓認家怕陌生環境,在外顛簸後受不小驚訝,在醫院住著隻會擔驚受怕,抱回來可能有一線生機。

溫靜上次看到它的時候還白白胖胖的,現在不僅瘦,毛發被剃光不少,剩個幹癟的腦袋和無神的大眼,無精打采趴在窩上,看到溫靜後尾巴動了動,認出人來,打算像之前那樣迎接,可惜沒有一點力氣。

貓咪這種生物忍痛力很強,小傷小鬧不會表現出來,現在這樣一動不動大概率走到生命的盡頭。

無力挽回。

溫靜吸了吸鼻子,無法伸手撫摸貓咪的身子,隻是輕輕碰了碰它的腦袋,它感應到後嗚了聲,她有點不忍再看,別過臉起身。

林敘倒半杯酒,嚐了口,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沒主動說話。

等她來問。

可溫靜沒問,在另一邊沙發坐下,雙目放空,兩隻手握在一起,沉默很久。

這隻貓是他們撿來救助的,剛開始打算找個好人家送走,養幾天熟絡後一直沒送,兩人在一起的時光小白貓都有參與,算是見證他們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

如今二人離散,貓的生命也走到盡頭。

隻讓人難過。

林敘看出來她情緒的變化,知道她隻是個有血有肉的正常姑娘,那失神落魄滿眼悲愴的是頭一次見,他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靜:“它要是走了,你會難過嗎?”

問的是廢話。溫靜抬頭,“嗯。”

“那我呢。”他問,“我要是走了呢。”

“這是什麽話。”她蹙眉,低聲道,“你去哪。”

他沒說自己去哪,一口飲完剩下的酒,指間握著杯沿,眉眼清淡,“我要是它這樣子,你怕是連來都不肯來。”

酒精度數不高,不知從哪兒昏的頭,竟吃一隻貓的醋。

溫靜聽完那鑽牛角尖的話,大抵是有些無奈的,“你能不能別亂想。”

“溫靜。”林敘話不變,語氣卻變了,“我要走了。”

她聽出這次的要走是另一個意思。

深呼吸一口氣,想回應,喉間跟堵塞住似的,要說不說的,連一路平安都講不出。

終歸是到了這時候,他會離開,貓也去世,關於他們在這座城市的回憶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去,樹木更迭換代,花草春風吹又生,而他們再不相見。

溫靜蹲守白貓身側,陪伴最後時光,看它越發虛弱的呼吸,再度發現生命的脆弱和人的無能為力。

夜色深沉,林敘眯了會兒,就在沙發上,他現在煙酒都沾,眼下微青,大概又恢複以前那般的生活。

溫靜拿起一個折疊抱枕,散開後是個毯子,她輕步過去,將其蓋在林敘的身上,他睡著的模樣很安靜,比白日多了一些柔和,隻是眉頭皺緊,像被夢魘纏繞。

她抬手,又放下,最終還是抬起來,輕輕撫過那眉間。

好像真的有效,他眉宇慢慢平和。

她深緩一口氣,折身要走時,手腕被人不輕不重地拉住。

林敘跟個鬼魂似的,一把將她拉過去,力道不大,她沒有防備,人往他懷裏仰,他胳膊一伸,從後腰攬過,輕輕捏了把,說:“瘦了。”

溫靜不動,“你不是睡著了嗎。”

“你一來就醒了。”

她動作蠻輕的,躡手躡腳,估計是他沒睡好,禁不住一點動靜。

“你再睡會。”她起身,從他懷裏出去,“我去看看貓。”

貓的氣息越來越弱,估計撐不了一小時。

“怎麽樣?”林敘問。

“快不行了。”

這是預料到的結果。

活不過今晚的。

這貓就跟兩人之間的線一樣,分開後線也要斷。

溫靜摘下白貓脖頸上的鈴鐺環兒,在外顛簸流浪,上麵浮現一層汙垢。

貓聽覺靈敏,不宜掛鈴鐺,戴的這個是個鈴鐺形狀的小物件,圖案是藍色的哆啦A夢圓腦袋。

“它估計看你一直沒來探望。”林敘冷笑道,“想出去尋你,把自己命尋進去了。”

溫靜攥著那小鈴?????鐺,心肺湧入酸澀,眼圈洇紅。

他又說:“溫靜,你有心跳嗎。”

她緘默很久,低聲道:“對不起……”

也不知跟誰說的。

聽出那隱隱哭腔,他後話沒了聲,看她一直蹲守著不動,坐在地上,抱膝墊著下巴,身子縮成一小團,沒由來心口添一陣慌亂。

“算了。”他說。

沒回應。

“我沒怪你的意思。”又說。

還是沒回應。

林敘終於起身過去,“你過去歇一會兒。”

溫靜搖頭,唇瓣被牙齒磕著,都快要被咬破了,看著有些神誌不清的,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副模樣,是徹徹底底暴露在外的軟弱虛脫。

其實這事怪不了她,白貓一直調皮,經常趁著阿姨不備溜出去,所以給係了家貓專用的環兒,避免被當流浪貓撿走,阿姨上了年紀,看管不來,哪能天天守著一隻貓。

況且那貓丟失後,林敘沒及時處理,要負很大責任。

他隻是指桑罵槐旁敲側擊她的無情。

不小心把人給惹了。

早知如此剛才嘴幹嘛非要犯賤呢。

“你別多想。”他半蹲下來,手晃在她眼前,“這事不怪你,是我問題。”

她睫毛微顫,雙眸抬了下。

眼眶裏蓄著絲絲晶瑩,滿滿的破碎感,這一眼,看得人別說認錯,認罪的心都有了。林敘算是知道自己有多拿她沒辦法,俯身將人半拉半飽起,“別愧疚了,是我的錯,改明給貓爺超個度,祝它下輩子投好胎。”

等她坐在沙發上,他繼續彎著腰,視線和她對齊,“一夜沒睡,你可以休息了。”

“睡不著。”她啞聲道。

“睡不著也得睡。”

“就是睡不著。”

得。

沒轍。

林敘在一旁陪著,困意早已消散,倦意依然,懶懶散散靠了會,俯身拿起茶幾上的煙盒和火機,瞥見下層擺放的一盒藥,不動聲色地扔入垃圾桶。

抽出一支煙,剛點上,察覺到旁邊的視線,和那淺淡的聲音:“別抽了,嗓子都啞了。”

“你管我。”

她隻是看著。

他還是給撚滅掉,拿在指間,殘留的淡淡煙草香姑且消磨一些負麵情緒。

難得地還有這樣靜謐的時光。

她麵色有所好轉,大概在做心理準備,指尖扣著一個藍色的小圓球,貓走了,隻能堪堪留下這一個紀念品。

“是你喜歡哆啦A夢。”林敘突然想到什麽,“還是他喜歡。”

溫靜的手不動了,知道後半句的“他”是誰,“為什麽問這個。”

“想知道一個人對你的影響有多大。”

影響到另一半隻是名字相似就選擇在一起。

林敘反複看過那些資料,大概還原少男少女的曾經,剛開始極度討厭和他同名的少年,逐漸地自我釋懷,他沒有憎恨的理由,論先來後到他是後者,論感情和歲月少年遠比他要長久,還曾給溫靜帶來過明媚難忘的青春歲月。

如若人尚在世間還可爭個一二,然而逝者已逝,一切都是空想。

“對我有影響,對別人沒有。”溫靜說,“你別太在意這些。”他們分手,和旁人本就沒有任何的關係。

他嗤笑,“我把你筆記本上的名字認成我,你睡著時叫的名字也當成我,被欺騙這麽久你告訴我別太在意?”

別的不說。

戀愛時期他是認真談的,正兒八經地當女朋友,沒搞其他曖昧,隻有最後敗在常冬那事兒上了。

而他在她那兒就像個笑話。

“筆記本的事,對不起。”溫靜承認,“我應該事先和你說的。”

“對不起有什麽用。”

她靜靜看他,“那要什麽。”

“親我一下。”林敘一頓,“這事兒當沒發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