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18

“你要的那個人還活著, 她沒死。”

程希怕周旭堯不相信,再次肯定:“真的沒死,我能感覺到她的氣息。”

車廂伴隨著程希的這聲驚呼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周旭堯麵色僵住, 一時間看不出是喜是憂。

時野幾人雖然不認識李瑾南,可聽到她還活著, 都默默鬆了口氣。

反應最小的反而是周旭堯, 他坐在副駕,目光直視前方的雪山,搭在膝蓋的手不自覺地顫抖。

良久, 周旭堯恍惚又無措地滾了滾喉結,扭過腦袋, 猩紅的眼死死鎖住程希, 麵帶期待問:“……她沒死?還活著?”

程希被他突如其來的追問嚇了大跳, 她拍拍胸口, 將筆記本還給周旭堯:“活著, 但是我感知不到她在哪兒。”

“她氣息很微弱, 應該遇到了很棘手的事。”

“這個筆記本沒用了,上麵已經沒有她的氣息了。得再找一些她用得久一些的東西, 我才能做出更具體的判斷,現在我隻能肯定她還活著。”

周旭堯胸口砰砰直跳, 宛如鼓敲。

活著,李瑾南還活著。

周旭堯忽視紊亂的呼吸,闔上眼皮,任由冷冽的風灌進來衝進他的脖子、鑽進他的袖口。

那一刻, 他好像在風中聞到了李瑾南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 夾雜著初雪、鬆柏的味道。

風撫在臉上, 仿佛有人在觸碰,周旭堯下意識伸手去抓,抓了個空。

他遲緩地睜開眼,入目的是蒼茫的原野與遠處若隱若現的雪山。

沒有李瑾南。

周旭堯心髒處忽然缺失一塊,痛得他跟被人剝了皮,拿刀子剜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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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同呼吸都變得困難,周旭堯捂住胸口,微微蜷縮肩膀,手指用力抓住程希遞過來的筆記本。

時野察覺到周旭堯不對勁,下意識放慢車速,將車停靠在馬路邊,自顧自招呼程希、林加兩人下車休息一陣。

嘭的幾聲,車門一前一後關閉,剛還熱鬧的車廂隻剩周旭堯一個人。

周旭堯頭一陣一陣地疼,他擰了擰眉心,鬆開勒緊的安全帶,無力地癱坐在座椅,費勁地看向車外。

程希被風吹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摟緊羽絨服鑽進一旁身形高大的青年懷裏,青年見她凍得小臉通紅,習慣性地按住程希的後腦勺,將她整個人攏進他的衣服裏。

時野蹲在旁邊抽煙,似乎被一旁的情侶打擾,他默不作聲往更遠的地方移了點距離,恨不得離那對情侶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周旭堯看了幾秒收回視線,指腹落在溫涼的筆記本,不由自主翻開。

【周旭堯,你會想我嗎?

如果我哪天失蹤了,你會來找我嗎?

我今天從塔西跑到曲那,中途差點出事。要不是我經驗豐富,恐怕真要把小命丟了。

現在想想,真的有被嚇到。要不是有個藏族大哥碰到我,我今天真的小命不保。楊哥臨時有事,我隻能自己租車開車往曲那趕,結果剛到曲那埡口迎麵就撞上了一輛大貨車。

差一點小命不保。不過沒什麽大礙,就腦袋開了個小口,我自個兒動手縫好了。開貨車的大哥是農村人,全家老小都靠他養,我實在不忍心讓他賠錢,也不好意思要他的醫藥費。

我這剛租的車又報廢了,肯定又是大筆賠款……事後我打了救援電話,等兩個多小時拖車的才過來,差點凍死我。

不過大哥心腸很好,看我一個人出門在外,他很愧疚地跟我一起等救援,還給我留下聯係方式,說我後麵要是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給他打電話說明情況。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今天都差點死了,後麵應該會時來運轉吧?

周旭堯,我想通了。真的,我以前覺得愛一個人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可是我現在覺得,在不在一起也無所謂,他平安快樂就好。

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話特別多?我也覺得,大概是因為今天差點死了,所以心有餘悸吧。

我費好大勁才到曲那,到曲那第一件事是去醫院重新包紮傷口,包紮時我偷偷問醫生我臉上會不會留疤,醫生特冷酷地回我:這麽長的傷口當然會啊。

好吧,我感覺我現在不是漂亮姑娘了。

我今天住的這間客棧名字挺奇怪的,叫什麽“喜來客棧”,像不像貓貓狗狗的名字?老板是個摳腳大叔,形象特邋遢,哎,好吧,要不是沒地住兒,我肯定不來這兒。

下次我一定貼張大字報在門口,提醒過往的遊客不要來“喜來客棧”,因為那個老板!居然把每個客人都編了號碼,你知道我是多少號嗎?我是250!

我不服氣,找老板理論,他理直氣壯說我是“喜來客棧”的第250個客人,所以“250”非我莫屬。

這店這麽不靠譜,肯定過不了多久就倒閉了!

周旭堯,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哼,是也不許說,誰讓這老板故意罵我。

其實我也沒有這麽小氣,我生氣是因為我剛剛登記入住的時候他特挑釁地問我為什麽不在家裏過年,一個人在外麵瘋跑什麽。

我肯定生氣啊,我在外麵跑不跑關他什麽事兒,我要是能在家過年,我還用他說呀。

這店住得我憋得慌,我明天就換客棧!

今天好累,就寫到這了。我澡都不想洗了,可是身上好髒,算了算了,再見,我還是去洗個澡。

周旭堯,祝你好運。

2018.1.10,曲那喜來客棧,李瑾南留。】

看完日記,周旭堯好像還沉浸在李瑾南編織的文字裏,半天沒緩過神。

他合上筆記本,半勾著腰,胸腔深處溢出一聲幹啞的咳嗽。

咳完,周旭堯手撐在車門,緩了好幾分鍾才克製住情緒。

半小時後,程希三人哆哆嗦嗦回到車裏。

程希凍得小臉通紅,十根手指頭跟冰棍似的,關上車門,程希不顧周旭堯兩人,自顧自地靠在林加肩膀,手伸到他脖子裏取暖。

林加凍得一哆嗦,也隻縮了縮脖子,任由程希拿他當暖寶寶使。

時野怕車帶不動,車裏隻開了一小會空調,走起來後就把空調關了。

周旭堯穩穩坐在副駕,情緒已經平靜下來,麵色淡定到仿佛之前失控的人不是他。

程希是知道周旭堯這個人的,也知道他在找一個女人。

昨晚周濟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還給林加發了張李瑾南的照片,程希就在林加旁邊,她比林加先看到那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自信、漂亮又很清冷的姑娘,那姑娘穿著黑色衝鋒衣、卡其色工裝褲,腳上踩著登山鞋,人站在雪地,手裏拿著相機偏頭在跟人說笑。

她笑起來很好看,像冰山上的雪蓮,純潔而又明媚。

程希隻看一眼就喜歡上了李瑾南。

她很好奇李瑾南的經曆,好奇她的人生,好奇她人生裏出現過的每個人。

比如眼前的周旭堯?????,她好奇他跟李瑾南的關係,好奇他倆的故事。

許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周旭堯本能回頭尋找視線源頭,誰知轉頭就撞上程希窘迫的目光。

程希也沒想到周旭堯會突然回頭,這一幕搞得她措手不及,她下意識扯出一絲倉促的笑,打算說點什麽。

還沒開口,周旭堯突然的問話打斷她:“你姓程?”

程希條件反射點頭,“對啊,周哥沒跟你說我叫程希?程咬金的那個程,不是包兒陳。”

周旭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聽過的一個故事,故事裏的主人翁也姓程。

想到這,周旭堯扯了扯衣領,回頭詢問:“你是不是有個爺爺?也會點奇門異術?如果是,09年你爺爺是不是去過青海可可西裏?”

程希臉上一驚,“你怎麽知道?我確實有個爺爺,也確實會這方麵的東西。不過他前兩年就去世了。”

“我爸零幾年在青海包工程做基建,沒想到出意外死在可可西裏。我爺爺那兩年經常跑到青海尋找我爸,先是貼尋人啟事後是報警,後來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沒想到我爸已經去世了。”

“我們家這本領其實是從祖輩就傳下來的,按理說傳男不傳女,但是我爸出去上大學回來說這些都是迷信,怎麽也不肯學。”

“我爸媽隻生了我一個女兒。爺爺怕手藝失傳,也顧不上傳男不傳女的規矩,把他會的全教我了。其實我剛開始也覺得是唬人的,後來幫過幾個人後才發現有些事科學也不一定解釋得通。不是有句話說,科學的盡頭是神學嗎,沒準我們走在了科學的前頭呢。”

“不過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從來沒跟人說過這些。”

周旭堯心情有些複雜,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這到底是緣分還是命中注定?

09年李瑾南去格爾木碰到程老頭,18年他在西寧陰差陽錯找到程希。

程希見周旭堯不吭聲,著急追問:“你怎麽知道的?不可能是我講的啊,這事我連林加都沒說。”

周旭堯很無奈地笑了下,“我也是聽別人講的。看你會這些本領,姓程又是貴州人,很難不聯想起你爺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跟你爺爺一起進可可西裏的人裏就有李瑾南,也是我想你幫忙找的女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