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的藥

另一帳篷裏。

兩人氣場全開, 針尖對麥芒,空氣裏散著一種顯而易見的火藥味。

裴宴周站在帳篷口,懶散地站著, 居高臨下俯視著喻亦池:“櫻櫻當初時因為你才轉學了的吧?”

“櫻櫻?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叫的?”

喻亦池重複了一遍,嗤笑一聲, 終於抬眼看他:“怎麽, 你嫉妒啊?”

裴宴周輕哼一聲:“我嫉妒你幹什麽?我還得感謝你。”

他笑意不達眼底:“不然我怎麽會有遇見櫻櫻的機會。”

喻亦池不以為意:“遇見而已, 我們六歲就相遇了。”

他將其中一個枕頭扔到床尾:“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給你講講每個階段的櫻櫻,畢竟我們可在一起十年多了。”

裴宴周很羨慕,但他不準備說。

他忍著好奇:“不就是當了那麽多年普通朋友, 有什麽可驕傲的。”

“我確實和櫻櫻沒有血緣關係, 但她確實叫我小亦哥。”

喻亦池話題換得很突然, 他望著裴宴周,意有所指道:“所以,請你搞清楚, 我們不是競爭關係, 現在是我在考察你。”

裴宴周手指向自己,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你考察我?”

他向來隨心所欲,大多數評價於他而言可有可無,他的心意除了駱櫻之外,不接受任何人下的定義。

喻亦池挑了下眉, 答非所問:“你和我之前很像。”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神情也落寞下來:“隻要靠近櫻櫻的異性,我都很排斥, 也像你這樣私底下威脅利誘, 可後來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

裴宴周混不吝地斜他一眼, 語氣不滿:“你這意思是,我會落得和你一樣的下場?”

喻亦池聳了下肩:“櫻櫻不喜歡這樣。”

就在裴宴周準備好聽他的心路曆程,他話鋒一轉:“老實說,我不太喜歡你,高三重要的節點玩失蹤,當時你還說過要陪她過除夕吧,櫻櫻當時拉著我和黎小安給你布置歡迎儀式,去各個打卡景點考察,就隻希望讓你能有最好的體驗感,可是你都做了什麽,隨口一句有事不來了,就讓櫻櫻的用心像是一場笑話。”

仍是氣不過,他頓了下,繼續道:“那次寒假,櫻櫻都沒笑過一次,整天抱著手機魂不守舍,後來還偷偷弄了去美國的護照,打算去美國找你。”

在裴宴周錯愕的表情下,他譏笑著:“當然沒去,你連個地址都沒給,她去了也是白去,不是嗎?”

裴宴周被懟的心頭發慌,大腦空白,張唇要說些什麽:“我不……”

喻亦池聲音發狠,驀然打斷:“你當然不知道!”

他壓著火氣,薄涼地望著裴宴周:“櫻櫻為你做過什麽,你但凡了解一丁半點,都不至於在這裏和我爭風吃醋,裴宴周,我費盡心思都得不來的人,你怎麽能,你怎麽敢這樣對她?”

他羨慕,甚至嫉妒過這個未曾謀麵的人。

駱櫻在他眼裏,是熱情與冷靜的存在,她在意身邊人所有的感受,會關注每個人的情緒,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著人。可駱櫻又非常理智,在察覺到他的掌控欲後,三番五次暗示被他無視後,她悄無聲息地轉學,用最決絕的態度表明,要麽他改變,要麽她離開。

其實說不喜歡太假了。

於他而言,駱櫻可是被他放在心尖上朝思暮想十幾年的人。可他沒辦法,蘇婉用最直白的話戳破他的幻想,為了留駱櫻身邊,他裝成不懂表達的小白兔。

偽裝這件事,在他喜歡駱櫻的同時就爛熟於心,那時他占著好朋友的身份,做著男朋友都無權關涉的交友自由。

他希望駱櫻能看到他,能隻看他,私欲像急速膨脹的氣球,在某個瞬間,迎來了自我毀滅的消亡。

他甚至幻想過駱櫻不是不喜歡他,隻是還沒意識到喜歡他,懷著縹緲的希望,他等來了駱櫻喜歡上別人的噩耗。

在他看見駱櫻為裴宴周失魂落魄時,他才終於接受了駱櫻根本不喜歡他的事實,但沒關係,兩人之間已有裂痕,破鏡難重圓,他這樣告訴自己,他沒有輸,他還有希望。

時至今日,他已經數不清自己起了多少遍撬牆角的心思,可這次,那拙劣的演技卻沒有被駱櫻察覺。

在鬆一口氣的同時,他徹底的敗下陣來。不是駱櫻不計較了,也不是駱櫻假裝看不到,而是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地球另一端的那個人身上,根本分不出心神來揣測他。

他喜歡駱櫻喜歡了十年,而徹底放棄駱櫻隻用了十個月,在他看到駱櫻時不時黯淡下來的目光後,他都想親自將裴宴周抓過來,先給兩拳後扔到駱櫻的麵前。

可他沒有。

他記得駱櫻不喜歡被.幹涉,他害怕駱櫻像轉學那樣消失,所以隻能若無其事的出現在駱櫻的麵前,哪怕駱櫻並不需要他的露麵。

喜歡這東西,向來是一廂情願的賭徒不斷加碼,懷揣著赴死如歸的心,去為微乎其微的概率買單。

有些人拿著“恭喜中獎”滿載而歸,有些人抽中“謝謝參與”願賭服輸,他也隻不過是萬千微粒中不幸者之一。

原以為他接受了事實,但當他看到裴宴周時,那股憋著的火又蠢蠢欲動。

倒不是為了拆散兩人,隻是失敗者對上位者的不甘而已,他不認可裴宴周站在駱櫻身旁,但這件事本身就無需他的認可。

駱櫻的偏愛是最好的認可。

隻不過裴宴周比他幸運,贏得了駱櫻的喜歡。

喻亦池沒等到對麵的咄咄相逼,他看了眼難得沉默的裴宴周,輕輕地籲了一口氣。

半晌,他才說服自己,服輸地繼續道:“當時既然不辭而別,再好的借口也會過期,你現在想重新站在櫻櫻的身邊,得拿出足夠誠意才行。”

裴宴周沒想到前一分鍾還對他針鋒相對的人,這會當起了出謀劃策的軍師。

不過對駱櫻的愧疚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抿著唇,黑眸散漫著迷茫與惴惴不安,由原來的淩厲變成了摻雜著委屈的忐忑。

“別這樣看著我,怪惡心的。”

喻亦池的善意沒持續兩秒,就徹底破功。他的不甘心少了些,但麵對那張臉,怨氣不減分毫:“誰讓我們櫻櫻哪裏都好,就眼光不行,但你也沒那麽厚的臉皮,認為消失的一年半載可以就此翻篇吧。”

裴宴周收斂起對駱櫻的歉意,忍著喻亦池的挑釁,給了一個“繼續說”的表情。

“櫻櫻呢,這個人打小就善良,不願意主動揭誰的傷疤,那這個惡人隻能由我來做了。”

喻亦池看得透徹:“不管怎麽樣,你當時的離開對櫻櫻而言,傷害已經造成,我對你就一個要求,解釋清當時的誤會,並且保證以後不再做出這種蠢事。”

裴宴周看著喻亦池不可退讓的態度:“她果然很在意。”

從重逢那天開始,他就做好了麵對質問的準備,可駱櫻絕口不提當年的事,他想開口都覺得突兀。

而他又不善表達,特別是有賣慘傾向的理由,實在是說得太遲,就連他當時隻是為了駱櫻好這句話都足夠蹩腳。

喻亦池:“裴宴周,錯了就要立正挨打,蒙混過關可不行。”

要說了解駱櫻,他不會輸給任何人,隻是心動不可控,他沒辦法改?婲變駱櫻的心之所向。他能做的就是將駱櫻的顧慮與不安,全都以他之口說出來:“櫻櫻不說不代表她不在乎,連坦誠這點都做不到的話,你就收了那份不該有的心思。”

裴宴周的敵意褪去:“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喻亦池視線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因為她喜歡你。”

沒等裴宴周得意起來,他就跟著強調一句,話語裏帶著不可動搖的堅定:“而我喜歡她。”

擺明了赤.裸裸的挑釁,偏偏澄澈的眸子裏,滿是赤誠與愛。

裴宴周因這句明晃晃要將他取而代之的話失眠到深夜,相較於他,喻亦池與駱櫻有長達數十年的羈絆,而他唯一的贏點不過是駱櫻喜歡他罷了。

少年人的喜歡,深刻時刻骨銘心,放棄時了無痕跡。

他是長在懸崖之間的荊棘,可駱櫻的到來,讓荊棘開出一朵嬌豔的花。

在得而複失,失而複得中,他早就意識到他的籌碼在駱櫻手裏,駱櫻分給他獨一無二的喜歡,但同樣也能收回去。

裴宴周心緒紊亂,原本一拖再拖的解釋,在喻亦池的虎視眈眈下,終於成為了不可再拖的燃眉之事。

他看了眼熟睡中的罪魁禍首,正準備躺下時,看到一旁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一串爛熟於心,但沒有備注的號碼。

對麵似乎有著充足的耐心,在手機自動掛斷後,又重新撥了過去。

裴宴周的眉頭飛快地皺了下,平時都視而不見,可在喻亦池毫不遮掩的影響下,他改變了想法。

輕聲快步的走到帳篷外,他手指滑動綠色的接聽鍵,抬手將聽筒放在耳邊時,還不忘先聲奪人:“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