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二情

“裴同學, 我渴了,給我接杯水。”

“裴同學,我想吃蘋果, 要削皮切好的。”

“裴同學,我想吃雪糕, 幫我拿一個唄。”

駱櫻背靠著枕頭, 半躺在**, 短短一小時,讓裴宴周上下樓十趟。

她將果盤裏剝好的紅柚吃完,順手遞給坐在旁邊拿著柚子候著的裴宴周,順口提了句:“我不吃柚子了, 我想吃石榴。”

說完, 她眼睛亮亮, 目不轉睛地盯著旁邊的人。

滿臉的表情都在詮釋一句話——“快發火,快對我發火”。

裴宴周那臉平靜到仿佛戴上了麵具:“等著。”

“算了算了。”駱櫻折騰了幾回,徹底服氣:“我不吃了, 我現在要洗漱睡覺。”

“別動。”

裴宴周將柚子放到桌上, 右手伸了出去:“扶著我。”

駱櫻瞧著騰空的手:“裴同學,我確定自己沒傷到骨頭,不至於要人扶,而且你現在的姿勢好像是古代裏的……”

公公。她還算有點理智,沒直接說出口。

但裴宴周顯然知道她什麽意思, 眼神晦暗, 聲音是一貫的風輕雲淡:“你都這副樣子了,沒事就別招我了。”

駱櫻訕訕笑了聲, 抬手用手指蹭了下鼻尖:“我也沒說什麽啊。”

“行了。”裴宴周彎著腰, 抬手彈了下她的腦門:“現在是想吃石榴, 還是洗漱?”

駱櫻將手搭在裴宴周的手上,感受著掌心的溫熱,她沒敢抬頭,故作穿鞋地垂著腦袋,甕聲甕氣道:“洗漱。”

原本十分鍾能結束的時,折騰了好一會兒,拿牙刷,擠牙膏,遞到她麵前。

駱櫻隻慶幸自己手沒傷,不然照著裴宴周這謹慎的樣子,刷牙肯定是親力親為。

不知是不是情緒消耗嚴重,重新沾到床時,困意還真就湧上來了。

換洗的衣服就擱置在一旁,她打了哈欠就開始趕人了:“我要睡了,你也去早點休息吧。”

裴宴周把手機放到駱櫻伸手就能夠到的床頭櫃上,細無巨細地安排著:“晚上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嗯。”駱櫻點點頭,看起來乖巧的讓人憐愛。

裴宴周按亮了一旁的小夜燈,走到門口,關了燈隨後退了出去。

一夜無夢。

睡得太早,醒的也早。

駱櫻睜開眼看了眼手機,實在睡不著,便穿著拖鞋開了門出去了。

對麵的門都沒關,一眼望去就看到**鼓出來一個身影,她屏住呼吸,輕踮著腳朝著樓梯口走。

她膝蓋上的傷真的隻是蹭傷,隻要不碰水就沒問題,她穿著長裙,把傷口遮得嚴嚴實實,絲毫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

趁著裴宴周沒醒來,她得去樓下放放風,不然在**躺一天真的要命。

這裏慢節奏,生活氣息濃鬱,晨光熹微裏,一切都還尚未蘇醒,清新的空氣中帶著安靜的氣氛。

醋包剛從外麵回來,正坐在地上舔舐爪子,一聽見動靜,站起身甩甩毛,走了幾步,抬頭衝人撒嬌:“喵。”

駱櫻笑著將醋包抱進懷裏,擼了兩把:“早上好。”

她抬眸衝著坐在大廳沙發上的人:“周奶奶,怎麽起那麽早?”

“櫻櫻啊。”

周老太太方才好似現在自己的思緒裏,聽見有人叫她,才堪堪回過神,衝著駱櫻招招手:“來,陪奶奶說說話。”

駱櫻抱著醋包,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她看著周老太太擱置在腿上的相冊,翻開的那頁是裴宴周一家三口的照片,她注視著照片上笑得燦爛的小裴宴周,眼神變得極為柔軟:“周奶奶,您能告訴我裴宴周為什麽怕黑啊?”

“造孽啊,大人的錯都讓一個小孩承擔了。”

周老太太說完這句話,就哽咽了:“當初他們也是因為愛才走到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麽矛盾,變成現在的樣子。”

裴宴周的母親名叫周謐,自小長相出眾,父母的寵愛,老師的偏愛,同學的喜愛,讓她像生活在蜜罐裏的小公主,明豔動人又敢愛敢恨。

一路踩著鮮花與掌聲,步入了名牌大學,她也在這裏遇到了高自己兩級的裴商,單箭頭的一見傾心是兩人故事的開篇。

當時裴商有著號稱禁欲男神的稱號,無論麵對誰都擺著一張生人勿進的臉,而且脾氣極差,剛開學那會遇到糾纏他的女同學,直接報警控訴別人騷擾。

當時追他的是音樂係的係花,被帶到警局做筆錄,哭的說不出一個字,後來學校介入,這件事才不了了之。自這之後,所有人都敬而遠之,沒人再倒追過裴商。

時隔兩年,勇士再度降臨。

周謐倒追的裴商時,舍友恨不得把她那戀愛腦給擰掉,苦口婆心讓她換個人,別跟自己的名譽過不去。

但沒遭到拒絕過的小女生心氣比天高,偏偏不信這個邪,別人越勸反倒是起了反效果。

買早餐,坐同桌,時不時將奶茶塞進裴商的手裏。

這些極危的舉動讓全校都膽顫心驚,每個人都猜測著學校何時會警笛大響,周謐哭啼啼被帶上車的時間。

可是,一周沒有,一個月沒有。

在第三個月的時候,在眾人目怔口呆中,兩人位置互換,等待示好的人變成了裴商。

周謐倒追了兩個月,換得了裴商剩餘的大學時光裏的所有目光停留。

薄情寡淡的人撕開了偽裝,如同變了一個人,展露出世間最熾熱的愛意。

被愛的小姑娘總是矯情,而周謐是那個矯情到極致的人。

深更半夜要喝奶茶,還得是幾十公裏外的奶茶店,連外賣都不派單的地點,可隻要她一句想喝,裴商就成為那家奶茶店的老板,付高薪讓店員二十四小時待命。

大年夜看言情劇痛哭流涕,她要吵著見裴商,等把她哄睡著後,裴商跨越半個國家,在天亮前到達她的麵前,讓她感動到再哭一次。

與其說周謐矯情,倒不如說是裴商將她變得矯情,明明隻是隨口一句話,裴商卻能為此一擲千金。

就連周家父母都讓她說折騰裴商,那時她笑的爛漫,重複著裴商的話“他說他願意,哪怕我要星星,他都會送給我”。

這段戀情,從眾人不看好到眾人都看呆。

裴商以優秀畢業生畢業,短短一年時光,憑借著過硬的實力,成為投行圈冉冉升起的一顆星,一躍成為能出現在商業雜誌封麵的新生代領軍人物。

連續兩年,他西裝革履以遊戲畢業生出席學校校慶,除去剛開始的致辭和最後的致謝,每十句話就會出現一遍周謐的名字。

直至周謐畢業,他當眾求婚,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段假偶天成,成為學校一段佳話,哪怕兩人畢業數年,都還被人口口相頌。

周老太太也隻知道兩人相愛的部分,對兩人的矛盾全然不知:“謐謐從小就被我的寵壞了,做什麽事都隨著性子來,我問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後來回家的次數也少。”

她歎一口氣:“反倒是裴商,逢年過節經常來,他是我們家的貴人,之前我們的民宿擴建,資金鏈斷了,還是他伸手幫忙,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平時嚷嚷著要享受談戀愛的謐謐,一畢業就結婚了。”

駱櫻抱著醋包,專心地聽著,時不時摸兩下在她腿上睡著的橘貓。

周老太太停頓了下,又繼續道:“兩人在阿宴六歲時,不知道鬧出了什麽矛盾,謐謐揚言要離婚,和裴商分居,在家裏住過一段時間,那時阿宴跟著裴商住,白天爺倆就跑過來,晚上在附近的酒店住,當時謐謐情緒很不好,我也沒勸,本以為過段時間就會好。”

“後來,謐謐說了要回家,三個人便回了家,我當時還很高興,以為矛盾解決了。”

她說起來滿臉懊悔:“一周後,謐謐在美國給我打電話,說她去美國,裴商也跟著去了,家裏隻剩下阿宴了。”

駱櫻聽得心裏一陣酸澀。

周老太太緩了口氣:“阿宴啊,我們阿宴自己就在家裏呆了整整三天,他才六歲,就靠點麵包零食填飽肚子,一個人就那樣呆了三天。”

“我趕到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在房子裏怎麽叫都沒人應,我被嚇得腦袋發懵,癱坐在地上。”

她說的時候淚已經掉了下來,時隔數年,那些畫麵同樣讓人窒息:“阿宴在廚房最下麵的櫃子縫裏看到我倒了,立刻就撲了過來,緊張地問我疼不疼。”

駱櫻慌忙抽了茶幾上的幾張紙,遞給周老太太安慰著:“周奶奶,都過去了,您別傷心了。”

“我這情緒壓在心裏太久了,說出來還能好受點。”

周老太太接過紙巾,擦拭了下眼角:“阿宴在這件事後性子就變得沉穩了,怕黑也是當時留下來的陰影,帶去看過醫生,醫生說他年齡太小,以後先盡量避免讓他一個人出現在漆黑的環境下,這種情況隨著成長會變輕。”

她情緒舒緩了許多:“我後來問過阿宴,為什麽晚上害怕不開燈,他說如果開燈就會出現幻覺,我出現的時候,他剛開始還以為是幻覺,就想著讓這個幻覺久一些,沒應聲,後來看到我倒在地上,著急才出來的。”

駱櫻眼眶一熱,深吸了口氣,才沒讓那滴淚掉下來。

周老太太整理了下情緒:“櫻櫻呀,我們阿宴沒喜歡過女生,在某些方麵可能做的不夠好,如果有天真的做了傷你心的事,奶奶不求其他,隻希望你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駱櫻還沒等回答,就聽見樓梯傳來聲響。

周老太太立刻將相冊墊在枕頭下,用手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子才看向來人。

“姥姥,早上好。”

裴宴周是跑著下樓梯,直到看見駱櫻才放慢速度,和周老太太打完招呼,視線便鎖在旁邊:“駱櫻,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瞎動了嗎?”

駱櫻方才紅了眼眶,沒敢抬頭,心虛道:“我就是太悶了。”

她垂著頭,伸出三根手指再次保證:“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真的沒事了,我用我的項上人頭向你保證!”

裴宴周不為所動:“我不要你的項上人頭,我隻要你躺在**。”

駱櫻終是別不過這人,扁著嘴重新躺回**。

裴宴周遞過來一杯溫開水時,問的很突然:“你和姥姥在討論我嗎?”

駱櫻心裏咯噔了下,小心地觀察著裴宴周的表情,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

裴宴周接著說:“你有什麽可以直接問我。”

腦細胞飛快轉動,駱櫻思考著這句話是真的坦誠,或是在試探她。

“別瞎想了,你眼珠轉的太快了。”

裴宴周極輕的笑了聲,便主動打開話題:“我有個曾用名,叫裴厭周。”

駱櫻喝了口銥嬅水,不明所以:“不都是一個名嗎?”

裴宴周的眼尾下垂,不著痕跡地撇了下嘴:“那個厭是厭惡的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