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二情
“周奶奶, 您別急。”
駱櫻努力保持著鎮定,語氣也是慌到不行,她匆忙站起身, 拿起手機就朝外麵跑:“我回去找他。”
周老太太:“可是……”
駱櫻慌忙扔下一句話:“我是年輕人,腿腳快, 十分鍾就能趕到。”
由於斷電的緣故, 夜色再度席卷而來, 除了小吃街上有點點光亮,通往回民宿的路上沒多少光亮。
駱櫻靠著手電筒微弱的光,摸索著前方的路,盡管不熟悉路況, 還是忍不住小跑起來。
方才她撥通了裴宴周的電話, 通話已經變成了無人接聽的狀態。
黑夜總是會將恐懼無限放大, 她想起學校停電時,裴宴周當時臉色蒼白的模樣,那時孤僻的少年放下一切驕傲, 握住了她的手。
可這次, 她不在身邊。
恐慌占據了大腦,眼前的路越來越黑,可她的步子卻越來越快。
路過一個上坡的路,沒留神腳下,被一塊凸出的石頭絆倒, 她整個人摔了出去, 連手裏的手機都飛出一米遠。
很痛,很痛, 很痛。
在眼眶攢動許久的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下, 她發出一聲嗚咽的哭腔, 沒給自己多少緩衝,強撐著站起來撿起手機就往前跑。
裴宴周,不要怕。
我馬上就到。
十分鍾後。
駱櫻氣喘籲籲地停在臥室前,語無倫次地喊著裴宴周的名字,沒聽到回應,伸手用力推開門。
她舉著手機,靠著微弱的光亮,在臥室裏搜尋著。
沒在**,沒在小沙發上,椅子上也沒有。
在她撐不住崩潰的前一秒,牆角傳來了一些聲響。
“駱櫻,我,在這裏。”
少年慣常生硬的聲線裏有顯而易見的顫抖,短短一句話,停頓了好幾下。
駱櫻大腦空白,憑著條件反射,想也不想地奔向聲源處。
手電筒的光打在窩在角落裏的蜷縮的身影,少年朝著光源看過來,卻被光刺的眯了眯眼睛。
狼狽又脆弱,與裴宴周本是相斥的詞匯,可此刻卻牢牢地盤踞在他的全身。
駱櫻彎下身,半跪著與裴宴周平視,把手機扔在了一遍。
她委屈道:“裴宴周。”
“怎麽了?”
裴宴周來不及粉飾的慌亂散在空氣裏,聽見好似哭過的鼻音後,他再也顧不得其他,蹙著眉慌忙詢問:“誰欺負你了嗎?”
駱櫻再也忍不住,身體向前傾,先是試探的抱著他,而後感受到真實的體溫後,雙手收緊,用盡了全部力氣,擁住了麵前的人。
她的下巴擱置在寬闊的肩膀上,輕輕地搖了下頭:“沒有。”
裴宴周明顯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到,身體僵硬了幾分,但他關注點顯然被女孩的情緒占據,他緩了口氣,繼續問:“那你怎麽,哭了?”
“我害怕。”
駱櫻把心慌攤開,公之於眾。她又重複了次,這次聲音極輕:“我害怕,裴宴周。”
裴宴周隻覺得喉嚨發澀,手抬起來,輕輕拍著少女不斷顫抖著的背。
一時之間猛烈的、不知名的情緒奔湧而至,如同狂風驟雨降臨他的世界。
駱櫻喃喃似自言自語:“所以,我來找你了。”
兩個人就不怕了,所以你也不要怕了。
裴宴周沒說話,任憑情緒在胸腔翻湧,卻說吐不出一個字。
方才一滴淚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以前從未知曉,原來,淚水是這個溫度,這麽滾燙,滲進皮膚,也燙進了他的心裏。
兩人相擁在一起,交纏的呼吸聲填補了沉默的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等房間終於亮起來,手電筒微弱的光芒瞬間被吞沒。
裴宴周這才看到駱櫻的窘迫樣,綁著的馬尾散落了好幾縷,發梢上還夾著幾片枯葉。
“你怎麽了?”他剛慌亂地動了一下,就聽到耳邊呼痛的聲音。
駱櫻的緊張感消失,來自身體的痛意密密麻麻地爬上神經末梢,膝蓋處被粗糲的布料摩擦,傳來刺骨的疼。
裴宴周的尾音裏藏著緊張:“傷到哪裏了?”
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稍稍撤開身體,觀察著有可能存在的傷口。
這一看不打緊,他的眉頭擰起來,瞧著駱櫻膝蓋處破損的衣物,看到了滲出來被空氣侵蝕紅褐色的血跡。
“你別動。”他隻覺得頭皮發緊,按住試圖動彈的駱櫻,彎著腰,手腕伸到小腿腕,控製著力道,將少女輕輕地抱了起來。
駱櫻騰空後,像是起了高原反應,呼吸不順暢的同時,臉也發燙:“等,等一下,不用這樣,我自己能走,剛剛我還跑著過來的。”
“你還挺驕傲。”
裴宴周隻覺得心口竄出一股無名火,但又知道不能發出來,隻能沉著聲音:“別動,老實點。”
駱櫻嚐試了掙脫了兩下,察覺到周圍空氣都變得稀薄後,瞬間沒了動作。
裴宴周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衝著不該發脾氣的人發了火,所以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他將駱櫻放到床邊,看了一眼慘烈的傷口,沒敢碰,從一旁找了一把剪刀,將褲腿直接剪了下來。
等他徹底看清傷口後,隻覺得心頭那股火湧上了腦門。
傷口處的血已經幹涸,黏在皮膚上,整個膝蓋布滿深淺不一的刮痕,猙獰的疤加上傷痕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裴宴周的臉色比以往都要滲人,板著臉:“跑著過來?聽你語氣我應該還得給你頒個獎?”
“這就不用了。”
駱櫻試圖開玩笑,緩和一下要命的氣氛,沒曾想看到對麵的臉又陰沉了幾分。她訕訕地解釋道:“隻是蹭傷,看起來嚇人而已,其實也沒多痛。”
“希望待會上藥時,你也能這麽說。”裴宴周看了她一眼,便下樓去了:“別亂動,我去拿藥。”
民宿大廳的櫃子裏有緊急醫藥箱,他下來時正好碰見匆匆回來的周老太太,打了聲招呼便徑直去拿醫藥箱。
周老太太見到人,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她剛鬆一口氣,就看到裴宴周拿著醫藥箱往樓上去,整個心又騰空了:“你怎麽了?受傷了?”
“沒,是駱櫻。”
裴宴周說完就看到薑老太太緊張的樣子,便又安撫起老人:“蹭傷,沒什麽大礙,我能處理好,您不用擔心。”
薑老太太聽說沒事深呼一口氣:“那行,麻煩你了,小同學。”
裴宴周在樓下安撫人心,到了樓上化身玉麵閻王,清理傷口時全程垮著一張黑臉。
駱櫻緩過疼的勁,看著那張冷臉就想笑,沒憋住,還真笑出了聲。
見半蹲著的人抬眼看她一眼,她忍不住道:“你再這個表情,我都擔心你真麵癱了。”
裴宴周聽到這話,很想將用力點讓她長長記性,可想想又舍不得。隻能裝凶:“你還笑,走路就不能小心一些?我在家能有什麽事?”
“這我就要問問你了。”
駱櫻彎著腰,靠近了幾分,兩人的鼻尖挨得很近:“我打你手機,你都關機了。”
裴宴周吞了下口水,慌亂移開視線:“沒電關機了。”
他睜開眼看到一片漆黑,下意識就打開旁邊的小夜燈,等了好幾秒沒反應,才意識到停電了,結果摸到手機,剛按亮屏幕就看到手機華麗麗的關機畫麵。
那瞬間,和外界徹底斷了聯係的無助感鋪天蓋地的湧上來。
沒幾秒,心跳加速,冒冷汗,身體記憶根本由不得他多想,他順著牆移動到了牆角,狹小的空間讓他有種被包圍的安全感,便閉著眼調整情緒。
“行了,這幾天你就在**躺著吧。”
裴宴周收拾好醫藥箱,垂眼瞧了她一眼:“有什麽事喊我就行。”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骨折了。
駱櫻可不是這麽嬌氣的人,當場就進行了抗議:“就這點傷還想限製我的行動能力,你問問我的腿,看它答不答應?”
裴宴周停下,回頭:“需要我去樓下匯報你的傷情嗎?”
駱櫻傻眼:“不會這麽卑鄙吧?你還能謊報傷情?”
裴宴周扔下一句:“看你表現。”
駱櫻歇了心思,隔輩親的道理一點兒沒錯,平時感冒發燒都被姥姥當成重症病人,這要是看了她的腿,那得是全方位伺候,更別說現在要麵對四個長輩。
萬一裴宴周添油加醋,這四個老人不得給她伺候瘸了。
她平躺在**,盯著純白的天花板看了幾秒,眼珠轉了幾個圈。
好啊,不讓她下床,那她可就開始表演了,把裴宴周的耐心磨沒了,剩下的還不得她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