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荷爾蒙

“叮”

“叮”

裴宴周眼底翻湧著殺意, 薄唇抿成一條線,擰開門,要吃人的目光冷颼颼地射向門外的不速之客。

“嘖嘖, 這是什麽眼神啊?大清早的這麽大火氣。”

來人笑嘻嘻地閃身進屋,熟練的從鞋櫃裏翻出一次性拖鞋, 沒幾秒就將限量版球鞋甩在一旁, 朝著客廳裏四處張望了好幾眼, 沒看到什麽情況,回過頭就看到要冒火的某人,他用指尖蹭了下鼻子:“怎麽,昨晚欲求不滿了?”

“徐、舟、聲。”裴宴周從牙縫擠出三個字, 腳尖一抬把滾到他腳邊的鞋踢到對麵:“把你的臭鞋擺好。”

“真讓人心寒啊。”徐舟聲捂住受傷的小心髒:“有了新歡, 忘了舊愛, 裴宴周你這個負心漢!”

駱櫻聽到客廳的聲音,屋內的隔音效果很好,她隻能勉強聽到聲音, 聽不到具體內容。

迅速穿戴好衣服, 抓了兩把頭發綁了起來,她推開門,剛好聽見有人在控訴裴宴周是個負心漢。

她當場楞在原地,和穿著花襯衫黑短褲墨鏡撐在額頭的陌生男子遙遙相望。

這是裴宴周的舊愛?!

徐舟聲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眼睛放出了十萬伏特的光, 他三兩步就走到客廳中央, 抬頭反複確定了這件是主臥,直接破了音:“你, 你們真睡了?”

真睡了?

這是能對未成年說的話嗎?

駱櫻失去反駁的能力, 臉騰一個紅了。

“人不可貌相啊!裴宴周啊裴宴周, 老爹還讓我跟你學學,說你成熟穩重。”

徐舟聲對著裴宴周連連搖頭:“沒想到啊,你竟然能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

裴宴周懶得掰扯,徐舟聲這人嘴碎無腦,九年義務教育沒學會一個誇人的成語,對著來能把人氣死。

他擰開門,將玄關處淩亂歪斜的運動鞋猛地踢了出去:“我家不收垃圾。”

徐舟聲難得破防,顧不得八卦了,人剛走兩步便又倒回來,將手裏精致的袋子放到餐桌上,罵罵咧咧地朝著門口小跑:“那是限量版的球鞋,有價無市!你知道小爺我費了多大力氣才淘出來一雙嗎?”

裴宴周看著徐舟聲吃癟,總算找回點場子,他全當徐舟聲是空氣,望著呆萌的某人,聲音放緩:“別理他,去洗漱,過來吃飯。”

徐舟聲還在喋喋不休,方才甩鞋子沒覺得心疼,這會倒是像個大寶貝似的捧著,眼神幽怨地望著裴宴周。

“鼠目寸光,不識泰山,坐井觀天,你就是井底的那個癩.□□!”

裴宴周臉上劃出三道黑線,想縫了那張嘴,又想將人連鞋帶人踹出去。

可那樣太幼稚。他隻能繃緊下頜線,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駱櫻在笑出聲前,躲回了屋裏,腦海中回放著裴宴周的惱羞成怒又無可奈何的小模樣,樂不可支地捂著嘴巴。

太可愛了吧,裴宴周小朋友。

“什麽嘛?沒睡在一張床。”

方才還義正嚴詞打算替天行道,徐舟聲這會倒是滿臉失望,嫌棄地打量了對麵一眼:“裴宴周,您不會是有什麽隱疾吧?”

裴宴周聽見隱疾這兩個字,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徹底繃斷,他將包裝袋的最後一碗粥放置在桌子上,撇了對麵一眼:“你要是想掛男科,我現在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別了。”徐舟聲訕訕閉上嘴之前,才不忘嘟囔一句:“睚眥必報,小人行為。”

裴宴周懶得理。

他也不是沒試圖反抗過,隻是有些反抗一次就夠了。他現在還能記得沒認識多久,踩到徐舟聲尾巴後,這人口吐芬芳,自顧自地罵了十分鍾,還全他媽是成語。

十分鍾後。

駱櫻坐在兩人的對麵,小口小口的喝著軟糯的蓮子粥,在心裏給廚藝點了八百個讚後,才抬眼望了對麵兩人。

裴宴周麵色沉沉,滿臉寫著“家裏來了個不速之客,但是臉皮太厚趕不走”,他抱著長臂又朝著旁邊翻了兩個白眼。

徐舟聲倒是像到了自己家,悠閑地瞧著二郎腿,撐在餐桌上的右手拖著下巴,看駱櫻看過來便眨眼做了個wink,騷得不行。

“咳。”

駱櫻靈魂受到極大的衝擊,嗆到了下咳得厲害。

“你有病就去看眼睛。”裴宴周扔下一句話,起身輕拍著駱櫻的背,是和方才判若兩人的溫柔:“沒事吧。”

駱櫻忍著咳意,搖了搖頭,緩了好幾秒,才搖頭道:“沒。”

“剛剛就下意識的動作,沒想到嚇到你。”

徐舟聲也不好意思,不但沒和裴宴周嗆聲,就連二郎腿都放下了,撓著頭,難得解釋著:“我這,就是條件反射,不好意思哈,平時做的多了,都成習慣了。”

“還成習慣了。”裴宴周輕嗤一聲:“怎麽沒把你的眼給眨瞎。”

徐舟聲張了下嘴,又意識到自己理虧,不情願地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裴宴周坐會原位,動了動湯勺,才開口:“我今天下午可能要走。”

實在是家裏那位大人忍不住了,昨天一再追問,在他含糊其辭下,親自演了一場苦情戲,他眼看著對方揚言要追殺過來,便鬆了口,訂了今晚的車票。

駱櫻沒準備:“啊?這麽快嗎?”

她知道這裏隻是裴宴周落腳的地方,畢竟除了日常的衣物,看不到與裴宴周任何有關的物品。沒聽到裴宴周說要走,還以為他會多呆兩天。

“嗯。”裴宴周應了一聲:“家裏老人在催。”

徐舟聲看著這溫馨的畫麵,隻覺得詭異。

他和裴宴周也算是認識了大半年,這人冷漠的過分,就連他這種氣氛王都帶不動,經常他口若懸河吐出個八百字小作文,就換來對麵一個冷漠的“滾”。

在他的認知裏,裴宴周是那種悶聲做大事的人,就連他老爹都說裴宴周就像那言情小說裏批量生產的霸道總裁一樣,白長了一張嘴,平時三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現在怎麽換了個人,都開始匯報起行程了。

駱櫻沒注意到徐舟聲的驚訝,眼睛隻望向對麵:“暑假都不回來了嗎?”

“嗯,大概。”裴宴周想了下又補充道:“是我姥姥,我從小跟她長大。”

駱櫻又往嘴裏送了一勺子粥,眼睛裏的光暗了下來。

“也不是不能出來。”

裴宴周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些什麽:“偶爾跑出來幾天問題不大。”

駱櫻的眼睛又忽閃起光:“等有機會也可以見一麵。”

裴宴周勾起唇角:“嗯。”

真是見了鬼了。徐舟聲是當代自來熟大師,插科打諢的本事無人能敵,眼睛一眨眉梢一彎,張張嘴就沒他融入不了的氛圍。

但現在那一身本領好無用武之地,他眼巴巴地望著兩人,從始至終都沒插上一句話。

早餐吃的差不多。

裴宴周收拾了殘局,將垃圾裝進垃圾袋裏,撇了他一眼,意思很明顯——

識趣點,趕緊滾。

徐舟聲一臉不服:“我簡直就是冤大頭,免費送吃送喝,結果被掃地出門,我可以去吉尼斯申請個最慘舊愛的記錄了。”

“舊愛,”駱櫻老早就好奇了:“舊愛是什麽意思?”

裴宴周搶在徐舟聲之前開口:“沒什麽,一起烏龍。”

徐舟聲本來也覺得丟人,這下來了勁:“什麽烏龍能上新聞頭條啊,咱們可是當選過周佳CP,要不是怕你砍人,我都去領獎了。”

裴宴周感覺青筋的血突突往上湧。

他被徐舟聲抱大腿的時候,恰好有個民生欄目的記者圍觀,這記者還是純愛忠實愛好者,掏出手機對著兩人嘎嘎一頓亂拍,選了張他扶徐舟聲上出租車的畫麵,配上段引人遐想的文案——

深夜醉酒帥哥被人撿回家,今夜為這絕美的緣分幹杯!

本來就是個未經證實,帶著強烈意**的八卦,結果那圖拍的過於氛圍感,寬肩窄腰配弱不禁風,評論直接變動物園專場,鬼哭狼嚎滿屏的“嗷嗷嗷”。

這事他本來不知道,徐舟聲還特地通知了他,將連夜惡補的知識點給他匯報了一通,最後氣急敗壞的說憑什麽自己是在下麵的人。

哪怕自己是在上麵的那個人,這件事於他而言也太跌麵了。

他不允許徐舟聲再說出什麽汙言碎語髒了駱櫻的耳朵。

裴宴周隨便找了個借口,支走了駱櫻:“洗衣機洗了床單,幫我晾一下。”

駱櫻倒是很樂意:“好。”

客廳就剩下周最佳CP對峙著。

“徐舟聲,我警告你老實點。”裴宴周壓低聲音。

徐舟聲“哼”了一聲,微挑著眼神,一副你看小爺是會被你拿捏的人,陰陽怪氣道:“警告是要手裏有把柄,而且越在乎的東西越要裝作風輕雲淡,不然可是要吃虧的。”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洗手間的方向,摸了摸下巴:“這麽看,離我翻身做主人的日子可不遠了。”

裴宴周輕哼一聲,打斷徐舟聲的美夢:“徐老爹不知道你那滿屋子的臭鞋花了多少錢買的吧。”

瞧著徐舟聲的瞳孔放大,他繼續道:“如果徐老爹知道那些賣了能買一棟房子,你說他會是先和你斷絕關係,還是會先甩賣你那堆臭鞋?”

徐老爹是吃苦走過來的,現在生活富裕了,但那勤儉節約的品性早刻進骨髓融入血液裏了,原本他就對那滿屋子的鞋頗有微詞,徐舟聲說是團購有優惠才勉強糊弄過去,要知道每雙都五位數以上,非得拿著擀麵杖給徐舟聲一榔頭敲暈。

“你,你,你……”

徐舟聲險些喘不上氣,假哭兩聲就找駱櫻:“小丫頭,你可要給我做主啊,你家暴君居心叵測,要插他兄弟兩刀。”

駱櫻抱著床單,剛出衛生間,就被人堵住訴苦。

她越過徐舟聲望向那人,隻見那人溫文爾雅地站著,她看傻了眼,下意識反駁了句:“他不是暴君。”

“啊?!”

徐舟聲人傻了,他控訴了那麽多條罪責,合著這姑娘就聽見一暴君。他一臉可惜:“小丫頭可不興這麽抓重點的。”

“行了。”裴宴周將垃圾袋塞進徐舟聲手機,擰開門,將人推出去,下一秒將玄關處的臭鞋踢出去:“放心,隻要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我是不會告你黑狀的。”

徐舟聲剛站穩:“你……”

裴宴周搶在他之前開口:“回家小心點。”

徐舟聲對著棕灰色的門瞪大了眼睛,來送飯這麽多回,這還是聽到除“滾”之外的話,竟然還是五個字。

他搖頭,嘖嘖兩聲:“愛情真偉大,裴宴周都會講廢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