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靠近她

“蘿卜,盡量少回家。”

話筒裏是黎安安火急火燎的聲音:“喻亦池又開始作妖了,他在門外安了監控,表麵上是裝到了他家,誰知道攝像頭對著哪邊,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回來了,真是個瘋子。”

駱櫻好似沒什麽意外:“我知道了,這邊離家裏也很遠,我先找個附近的酒店先住著。”

“我也不敢去找你,萬一把你給暴露了,咱們做的努力都白費了,挨千刀的喻亦池。”

黎安安說起這個人,牙齒間都帶著濃濃的恨意,一秒後又委屈的不行:“我好想你啊,從出生我們都沒分開過這麽長的時間。”

從決定轉學開始,駱櫻就覺得自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無論是陌生的環境,還是生疏的麵孔,她覺得自己具備了完全的勇氣和能力。

可現在黎安安的這句話,讓她壓下去的委屈湧上來,胃裏好像有無數帶著酸味的小氣泡翻湧,直到擴散到全身的細胞裏。

“你總說人總是要長大,或許咱們命裏就有這麽一遭小別離,等高考之後,一切都會明媚起來的。”

黎安安的情緒來的快,去的更快,一分鍾從林黛玉變成喜羊羊:“算命的老先生都說我們情比金堅,往後多的是大把好時光,還怕他一個小小的喻亦池。”

絮絮叨叨說了半個小時,最終以喻亦池打給黎安安的查崗電話結束:“蘿卜,先不說了哈,我要去應付喻亦池那個混蛋了,自從你離開了,這家夥對我比我前男友還熱情,你有什麽事給我發信息,還有以前的電話卡不要再使用了。”

駱櫻將充電器放進背包的夾層裏:“好,有空說。”

考試結束後,全校學生都像瘋了一樣,提著收拾好的行李朝著外麵的世界飛奔,整張臉寫滿了歸家心切。

宿舍隻剩下她一個人,駱櫻看了眼時間,估摸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背上雙肩包,鎖上了宿舍的門。

如她所想,校園內幾乎沒了人影,作為高考的考點,校道各處都拉滿了紅色助考的條幅。

駱櫻帶著鴨舌帽,左耳塞著藍牙耳機,聽著熟悉但叫不上名字的歌曲,晃晃悠悠地走在小道上。

從宿舍到校門是一條對角線,她幾乎要斜跨整個學校,才能走出校園。這倒不是重點,她主要是擔心出了校門,她該往哪裏走。

不行的話,直接叫出租好了。

“嘭嘭嘭。”

操場上傳來籃球落地的聲音,駱櫻一門心思都在盤算怎麽找酒店,沒怎麽在意近在耳邊的聲音。

半空中,籃球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蹦躂了兩下,滾到了她的腳尖。

籃球倒沒什麽威力,隻是——

下午澆灌草坪的水溢出一些,在凹陷的石灰路上聚成一個小水汪,好巧不巧,籃球精準的落進了水堆裏。

白色的帆布鞋被泥水暈染大片,幾乎在同一時刻,她的潔癖症發作,蹙起了秀眉。

駱櫻是個輕度強迫症以及重度潔癖症的綜合體,鞋子上的幾個汙點,像是一根刺紮進她的頭皮,煩躁感瞬間就湧了上來。

“喂,麻煩把球扔過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鞋子上,沒注意到這句聲音帶著幾分熟悉感,幾秒的思考,讓她權衡出利弊,反正就算要算賬,橫豎不過就是一句道歉的事。

沒必要再多做糾纏,她抬起腳,都沒分給聲源處一個眼神,越過籃球繞道而行。

幾秒後,少年帶著夏日躁動的風擋住前方的路。

裴宴周沒注意到駱櫻沾滿泥水的鞋子,想著搭話又不知從何搭起。

在幾聲口哨聲中,沒了平時的鎮定,朝著籃球場斜了一下眼睛,成功壓製住了興奮中的吃瓜群眾。

駱櫻才微微抬頭,視線從紅色的“7”號球衣上移,緊接著映入眼簾,便是張笑得蔫壞的臉。

如果是平時,她的心跳聲估計早就不可控了,可鞋子上的泥水占了上風,她抿著唇沒打算理會麵前的人。

裴宴周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思,原本穩打穩的三分球在駱櫻出現在視線裏後,突然改變了軌道飛到了這邊。

他瞧著把他當成空氣的駱櫻,抿緊了唇角,在即將擦肩而過的瞬間,脫口而出:“聽他們說,你是個啞巴?”

駱櫻頓住,不明白他的意思,靜靜的看著他。

“在我麵前,沒必要裝聾作啞吧。”

裴宴周知道駱櫻不是真的啞巴,才會開這種玩笑:“之前是說過當沒見過,可現在又沒什麽人,而且拜托你扔個球又不需要你用嘴。”

腳趾不自在地蜷縮,駱櫻終於開了口:“鞋。”

裴宴周都覺得自己的臉皮從沒這麽不值錢的過,聽見麵前的人一開口就莫名竄出幾分歡愉:“你說什麽?”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終於望向他,隻見駱櫻輕輕啟唇,細軟的聲音不帶有任何情緒:“賠我鞋。”

裴宴周反應了幾秒,目光才向下偏移:“鞋?”

果然,憤怒容易讓人衝動。

駱櫻的兩頰撲過來清涼的風,鴨舌下的眸子裏是因風動鼓起來的襯衫倒影。她的雙手抓在自行車的椅座上,嘴角下陷,眉心泛起愁容。

十分鍾前,裴宴周將籃球扔回籃球場內,扔下句“等我”就消失在校道的轉角,在她回過神想偷溜掉時,就被籃球場上閃過來的小正太攔住了去路,人畜無害的表情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姐姐,裴哥讓你等會。”

於是,裴宴周騎著不知哪來的銀色通勤車,對著她拍了拍後座:“上來。”

理智隨著鞋子上逐漸幹癟的泥巴回歸。

駱櫻不知道拐過幾個彎,眸子被路兩旁的霓虹燈渲染成繽紛色。

繁華的街道映入眼簾,寬闊的公路上是整齊劃一的汽車,這一切是屬於大都市的燈紅酒綠。

她往後望,確保沒什麽行人後,雙手鬆開自行車椅座,輕輕一躍,穩穩地落在平緩的柏油路上。

裴宴周感覺身後的重量突然消失,就握住自行車的右刹車,幾縷發梢隨風起,他回頭望向身後。

小姑娘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奔跑的身影轉過身,向他揮了揮手,就跑進了旁邊的公園裏。

在追和不追猶豫了數秒後,他的眼眸漸漸由猶疑變得清亮,吐出一口氣的同時輕輕笑了一聲。

收到情書的是他,創造機會的是他,斟酌搭訕的也是他。

而始作俑者,在攪亂平靜的湖麵後,麵對著潮汐湧動的畫麵,竟然像之前落荒而逃了。

頭頂的樹枝沙沙作響,裴宴周無奈聳了聳肩,騎著單車繼續向前。

他知道最近情緒容易波動,自從遇見駱櫻之後,他多少都有些不太正常,可他的人生沒有深思熟慮,跟著感覺走才是他的作風。

落荒而逃太遲了,他從來不是容易招惹的人。

夜色從城市的邊緣侵襲,隨著時間的流動,慢慢滲透這個城市的中心。

高聳的樓層從遠處看有無數明燈,深夜襲來,一盞盞燈光滅了下來。

衛生間的門被推開,在水霧的包裹中,裴宴周裹著白色的浴袍,手裏拿著純白的毛巾,胡亂的擦拭著發梢的水珠。

徑直走到冰箱前,他騰出一隻手,拉開櫃門拿出冰鎮的可樂,輕巧地扣下拉環,在氣泡正在升騰時喝了一大口。

“嗡嗡嗡。”

茶幾上的手機震動,屏幕上明明滅滅的閃著光,“姥姥”兩個字於夜色中清晰可見。

裴宴周快步走過去,將可樂罐放在一邊,沾著瓶罐水汽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一道水跡。

“姥姥,怎麽還沒睡啊?”全身的淩厲感散去,他的聲色裏夾雜了平日裏沒有的柔情:“是不是又熬夜玩消消樂了?”

“臭小子你不要冤枉姥姥。”話筒裏傳來雖然年邁,但精神氣十足的聲音:“你個小沒良心的,我等你電話等到了現在。”

裴宴周眸子彎了幾分:“我的錯,剛剛在洗澡。”

老人傲嬌的哼了一聲:“這麽說,這周末不回來了?我可聽說你們放了三天假。”

“暫時不回去了。”

裴宴周大腦飛轉,比考試還要認真幾分,生怕說出的話讓老人不滿:“高二壓力大了些,不過還有一個月就放暑假了,等我考完試馬上訂機票去看您。”

“真是的,也不知道你爸爸怎麽想的,一個月到處飛來飛去,還把你綁在B市,要我說當初就應該在F市上學,不然那還用得著坐飛機,我騎輛自行車也能把你接過來。”

耳朵都要被磨出繭子的抱怨聲並沒有讓他不耐煩,相反裴宴周聽完後,連聲附和道:“是是是,姥姥教訓的是。”

“你就敷衍我吧。”說是這麽說,可老人的聲音裏分明帶著笑意:“行了,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睡覺,可不要忘了你的承諾,等放假了立刻過來陪我。”

裴宴周點著頭:“知道了。”

剛掛斷電話,又插進來一通電話。

屏幕上是沒有備注的一串電話號碼,裴宴周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眼時透著寒光,他隨手將手機扔進沙發裏,轉身到另一旁去吹頭發。

屏幕持續閃了十幾秒,像是感受到了冷落,不甘心地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