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紀煬一行被老大人帶著去了縣衙。

提起縣衙,老大人倒是有很多話要說,直接給紀煬介紹起來:“扶江縣的衙門建得時間短,七十多年前才整合成一個縣,剛開始是安置退下來的兵士。之後兵士們陸陸續續去世,葬在扶江縣後麵的墨子山下,但尚武之氣卻保存下來。”

“所以,所以有時候會互相切磋。”

這話說得讓紀煬想笑,老大人說得也太委婉了。

不過還是繼續聽介紹要緊。

“咱們縣西邊山地多,東邊有湖水多,但土地貧瘠,也就堪堪養活了一千五百人左右,還有大片荒地沒有開耕,隻是土地沒什麽營養,種莊稼不合算。”

“至於咱們的縣衙,裏麵設知縣一人,縣丞兼主簿一人,縣尉一人,捕快兩人,兵士兩人。”

說到這,老大人輕咳:“對比其他縣裏的差役人數,咱們這人是少,但多了養不起不說,也用不著的。”

“扶江縣人少,低頭不見抬頭見,所以也很少真的起爭端。”

等老大人講完,紀煬心裏給扶江縣總結了一句話。

人少,事就少,管事的也少。

屬於一個貧窮尚武但不生事的地方。

尚武確實容易有意氣之爭,但之前也說了,扶江縣百姓民勇而好義。

這兩者結合,就有了如此特殊的扶江縣。

紀煬聽著,對扶江縣升起不少好感。

土地貧瘠是不好辦,吃不飽也不好辦。

但這塊土地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這些話說完,紀煬等人也就到了縣衙門口,這衙門上麵的匾額上寫著六個大字“天理國法民情”。

匾額看著有些年頭,想著扶江縣建立至今也就七十多載,想必也是當年的那塊匾額。

紀煬認真聽老大人的話,旁邊“好友”麻奮同樣在聽,隻覺得越聽越不屑。

一個隻有七個人的衙門,這地方還叫衙門啊。

大些的縣,單說捕快都不止七八個。

看到縣衙之後,麻奮更覺得紀煬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這衙門,前麵辦公,後麵供官員住宿,院子還是前知縣特意給紀煬騰的主院,這主院能住人?

紀煬看了看麻奮,倒是沒說別的,好像收斂脾氣一般。

麻奮見他這樣,背著人的時候故意挑撥道:“你就在這住下了?這地方你家下人都不住的。”

說是主院,其實也就是三間破瓦房,等到下雨天漏不漏雨都不清楚。

誰讓扶江縣窮到給縣衙七個人發月錢就能用光所有經費,哪還有功夫管這些。

可麻奮這話說的,好像紀煬不發火都不行。

紀煬知道這位想看他什麽反應,故意歎氣道:“能怎麽辦,認命吧。”

話音落下,紀煬又假裝提起精神:“要不然我給汴京那些好友們寫信,再不行給我未婚妻家寫信,說不定能把我弄出去。”

這讓麻奮趕緊道:“那些好友都不願意送你來扶江縣,你還信他們啊?”

“還有你那未婚妻一家,向來看不上你,難道你要上趕著嗎?”

麻奮唯恐紀煬真的去找其他關係,畢竟那群公子哥若真的為了紀煬去求父輩,說不定還真把他撈回汴京。

而紀煬肯低聲下氣去他未來老丈人家裏,回汴京更是必然,那位的當家人可在朝中做大學士!

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可麻奮知道自己的目的,那就是讓紀煬安安生生在偏遠之地待著。

這也是他送行的原因。

眼看已經把人送到,總不能再讓他回去,否則那些好處可都拿不到了。

紀煬隻是稍稍試探,已經看出這人的真麵目,心裏給他記上一筆。

原身的死麻奮雖未直接行凶,卻也是劊子手之一。

原身拿他當好友,他卻拿原身當賺錢的買賣。

這種人最是不恥。

參觀完小巧的衙門,飯廳的接風宴也已經準備妥當。

落座的時候大家也很隨意,沒有當值的捕快跟兩個兵士也在其中,隻是他們坐得看似隨意,眼神卻緊緊盯著桌上的硬菜燒雞。

紀煬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才瞧見這宴席四個涼菜,八個熱菜,有雞有魚有肘子,看起來已經十分豐盛。

但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承平國有無羊不成席的說法,這席麵確實不算好。

不僅如此,按照其他地方來說兵士跟捕快也不會跟有品級的官員一起用飯,可扶江縣就這麽幾個人,顯然早就習慣了。

紀煬自然不是那麽矯情的人,他瞧著這接風宴已經是扶江縣等人盡力做出來的,當然不會駁麵子。

至於什麽有品級沒品級,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人家捕快還是九品呢,麻奮無官無職,才更應該從席麵上滾下去。

紀煬看了看麻奮,他雖一言不發,瞧那模樣,估計要把這頓“寒酸”的席麵當笑話說給汴京那群子弟們聽了。

紀煬也不惱。

愛說什麽說什麽,他這會是真餓了,還是趕緊吃東西吧!

有紀煬這個正主動筷,其他人自然也跟著夾菜。

有老大人的眼神示意,年紀小些的捕快兵士們這才戀戀不舍放下雞腿,眼神卻暴露一切。

其實不光他們四個饞得很,三十多歲的縣丞縣尉也饞。

說起來已經許多沒吃到葷腥了,肚裏沒油,餓啊。

瞧著他們的模樣,麻奮簡直要笑出聲。

這次紀煬出來,身上是沒帶多少銀子的,一想到過三四個月,紀煬也是這樣的饞鬼樣,就覺得好笑得很。

他不是仗著家世好,仗著長相英俊嗎?

有什麽用!還不是蠢貨一個!

這頓接風宴在大家強咽口水中終於結束,不過紀煬也沒碰那倆雞腿,看了看似乎年紀不大的兵士捕快們,開口道:“你們吃吧,跟我不用客氣。”

有了新知縣的話,他們四人眼睛發亮,立刻四人分吃兩個雞腿,看的老大人萬般無奈。

不過老大人對紀煬的態度更溫和了些。

他在扶江縣二十五年,雖說一直想離開,可也對手下的人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見新知縣是個寬厚的,他也就放心了。

酒足飯飽之後,眾人也就散去,衙門等人也算正式見過新知縣,等老大人跟紀煬交接結束,才是新知縣正式上任的日子,以後時間還長。

老大人現在住在本地縣丞家中,等他們離開,紀煬看了看還在興奮當中的麻奮,又歎氣道:“要不然還是回京吧,這裏吃個雞腿都要搶的。”

回京?!

怎麽又提到回京?

麻奮剛還在心裏嘲笑紀煬以後的處境,又想到利用紀煬拿到的賞錢,正偷著樂呢,聽到紀煬的回京兩個字,仿若晴天霹靂一般。

這位祖宗怎麽回事,怎麽一會一個樣?

“別回京啊,這裏不是挺好的,有什麽不好的點嗎?你說出來,咱們是好友,我絕對幫你。”麻奮拍著胸脯,顯得十分有意氣一般。

紀煬摸摸下巴,認真思考道:“我覺得你白日時候說的很對,我那院子太破了,不好住人。”

“你也知道,我這人天生擇床,不是墨玉的床睡不踏實,還有那房屋,沒有雕梁畫棟不習慣。”

???

這窮鄉僻壤的,還想要墨石床?還要雕梁畫棟?

紀煬最後歎氣:“沒有這兩樣,我肯定會想家的。”

這能讓紀煬想家嗎?

肯定不行?

等紀煬帶著忠心小廝回五鬥院睡覺的時候,那麻奮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到後半夜,這才拍著大腿咬牙道:“實在不行,就給他買處好宅子。”

“說什麽也要把他留在扶江縣。”

後麵聲音越來越低,可語氣的堅定不容置疑。

如果讓紀煬知道了,隻會挑挑眉,隨便一句話,就能有處宅子,不錯不錯。

這種情況下若不得寸進尺,豈不等於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