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從一粒種子, 長出根部,發出嫩芽, 需要多久的時間。

很難想象, 所有的生命都是依靠這樣的嫩芽生存,即使千百年後也不例外。

糧食種出來,人吃的, 牲畜吃的,靠著它們維持人的生活跟生命。

所以人們會為這樣的嫩芽興奮,更會為植物的生長著迷。

觀察一片葉子, 是再無趣也最有趣的事情。

不怪人們都愛養花種草,不怪人們愛種菜種田。

滿朝文武在這樣的一片嫩芽麵前, 呼吸都慢了許多。

總感覺多呼吸兩口, 就會損傷眼前細嫩的葉子。

這可是大寶貝, 讓百姓吃飽的好東西。

但凡有點想法的, 都不會慢待眼前的嫩芽

等皇莊的人介紹之後, 眾人看看旁邊收獲的穀子,那沉甸甸的穗子實在不可思議。

即使不懂農務的人, 也能感受到豐收的喜悅。

“這次培育的種子抗病害能力很強, 隻要小心照料, 絕對能豐收。”皇莊的農人道, “今年夏收秋收的時候,厲害的地方稻子均產在三百二十斤。”

如果換了這次的種子,能在三百八十斤左右, 不僅如此,一年的時候, 絕對可以兩熟。

也就是說, 這次的一年兩熟的種子已經十分成熟。

紀煬想要的一年兩熟, 兩年五熟快要達成。

從紀煬回京穩定之後,帶著當初的太子,如今的皇上一起召集農人,到現在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

集合天下農人之力,終於有了些成果。

皇上也算看著皇莊一步步開始研究稻子,對他們的研究結果自然十分滿意。

試想,以前一年熟一次的莊稼,現在變成熟兩次,直接翻倍。

那天下百姓還愁吃喝嗎。

皇上也沒想到,自己登基頭一年,就有這樣好的消息。

他這一年算是戰戰兢兢,總害怕自己做錯事情,更怕什麽東西說的不對惹來笑話。

可良種的成功培育,讓他再也不擔心自己之前做過什麽。

說句不好聽的,有這個東西,那就足夠了!

徐九祥看向紀煬。

自從他登基之後,無數人圍著他轉,說什麽話的都有。

隻有紀煬不是這樣,他還跟父皇沒去世之前一樣,繼續做自己的差事,不邀功,也不獻好。

但等他這邊有問題的事,又會站出來幫忙。

徐九祥從心底感激這樣的紀煬。

他現在隱隱發現,自己當初的懼怕紀煬,更多像是敬畏,不是對上位者的敬畏。

而是像夫子一般的感覺。

這話如今肯定不能說,他已經是天子,說這種話,朝堂肯定大亂。

他之前說了句育苗不錯,全天下都開始育苗,若誇了紀煬,誰知道又會讓紀煬處於什麽位置。

所以徐九祥努力讓自己沒有太多表情,不讓別人猜出他的心思。

不過提到育苗,也不是沒有好處。

他這個皇帝還是有點用的。

有了他那句話後,這件事的速度果然提高很多。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紀煬。

紀煬想的,一直都是最實際的事。

一直都是讓天下安穩的事情。

徐九祥麵上有些興奮,開口問道:“這次的種子不夠多吧。”

作為試驗品自然是夠了的。

但想要下麵百姓真正種下了去,這點肯定不夠。

被點名的農人連忙道:“是,這些稻子將會在年後種下,等再種出的稻子合格,便能作為良種發下去。”

這次種植,就不是在皇莊種了,皇莊容下不那麽大麵積的種植。

徐九祥點頭:“從官田撥地,不得苛待佃戶。”

農人立刻叩首稱謝。

其他農人跟著興奮,太好了!

有了這個先例,以後他們也會有如此待遇。

皇上親自過問,還親自撥地,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今後他們要更加努力,培育出更好的種子!

紀煬還沉迷在飽滿的種子裏。

但凡中華兒女,誰會不喜歡粒粒飽滿的種子呢。

這種刻在基因的喜愛誰都阻攔不了。

等身邊人小聲提醒,紀煬才看向皇上,拱手道:“多謝皇上。”

徐九祥自然不在意,又道:“明年播種,夏天收獲,年中就能送到江南一帶種子第二季。”

也就是說。

等明年七八月份,這些稻子就能發芽了。

一年兩熟,第一次成熟時全做種子,第二次拿這些種子送到氣候更好的江南一帶種第二季。

而這第二季,就是百姓收獲的糧食了。

如此高產的糧食,明年江南一帶定然會大豐收。

當時的場麵,單是想想便激動萬分。

紀煬還道:“對,到時候皇莊的農人也會搬到江南一部分,隻要江南全麵鋪開,全國都可以惠及。”

到時候的良種會隨著四通八達的水路傳遍全國各地。

雖說全國有先後快慢,但隻要五年,五年時間,培育出來的良種會讓各地開始增產。

在這五年裏,說不定還會有更多高產的稻種。

徐九祥在內所有大臣,都被這個美好宏願震驚。

如果在之前告訴他們這回事,他們肯定覺得異想天開。

土地就那麽多土地,人口也就那麽多人口。

糧食產量看天命,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誰還能逆天改命不成?

可現在的皇莊育良種告訴他們,努努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怪不得紀煬之前那樣低調,不做出成果絕對不吭一聲。

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確實要瞞著的。

不過說起來,皇上都比許多大臣更了解莊稼的情況,什麽時候播種什麽時候收獲,他比下麵大臣都要懂。

估計這些大臣們回家後,全都惡補農業知識。

否則什麽時候皇上問話,他們再什麽也答不出來,那怎麽辦。

惡補,必須惡補。

一時間,朝中又興起學農的風潮。

聚會的時候誰不說幾句種田的事情,仿佛落伍一般。

更有甚者,還在自己院子裏開辟出菜地出來,自己種的菜更好吃!

這個好消息幾乎讓整個朝堂振奮,糧食永遠牽動百姓,牽動朝廷,隻要糧食足,天下就安穩。

別看朝堂爭來鬥去,若天下不穩,對他們來說也不見得是好事。

良種終於有了進展,紀煬可以稍稍鬆口氣。

就在大家以為他要繼續忙碌的時候,跟著他卷來卷去的官員們發現,紀煬不卷了,紀大人竟然不加班了。

而且身為府尹,本就不用天天坐在府衙裏,一般有事再去就行,或者直接把公務送到府尹家中就行。

現在紀煬就是這麽做的。

原因自然是,他娘子還有不到一個月便要生產,這個時候還加班?他是人嗎。

再說,良種已經有條不紊繼續培育,他這個半吊子過去也沒什麽用,隻要時時去看看情況就好。

如今他娘子跟將要出世的寶寶也很重要。

紀煬回家的時候,前來探望的林家女眷還沒走。

林夫人,林婉芸的母親正在說一些生產的常識,身邊的林二姑娘,林三姑娘,以及跟著的表姑娘都有生產的經驗,所以都有話說。

紀煬剛進房間,便聽到裏麵隱隱約約傳來聲音:“你今年二十五,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有了你三姐。如今生育是遲了些,但也不打緊,小心護住身體即可。”

二十五?

生育遲了?

紀煬聽到這話便皺眉。

放到現代,他娘子還是剛畢業沒幾年的年輕女孩子,哪有遲了的說法。

紀煬就聽她娘子笑:“娘你放心,我是大夫,其實二十多歲生產才最合適,年紀小反而是鬼門關。”

這也是她跟相公圓房晚的原因。

雖說身為大夫的她對這事反應有些遲鈍,可心裏還是高興的。

不過這種私**,便沒必要說了。

“希望一舉奪男,我們也就放心了。”

以紀煬如今的聲勢,如今的本事,便是林家也要依靠。

特別是林大學士若是退了,全靠林啟跟這個女婿,林家上下都盼著得個男孩。

紀煬打簾子進門,旁邊候著的素竹嬤嬤們立刻高興。

有姑爺在,定然不會讓小姐娘家人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她們都是跟著小姐去過灌江府,又跟著回汴京的。

自是知道姑爺的為人。

別說成親七八年才有了孩子,縱然一直沒都動靜,他們姑爺也是從不說什麽。

紀家的人更不敢來多問。

旁的人戶,都是夫家埋怨多年沒有孩子的事。

在她們小姐身上,反而娘家一直著急,就怕姑爺找個小。

可她們不知道,這些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別說小姐了,便是自己這些下人都看得出來,這種事完全不會發生。

素竹跟嬤嬤們私下跟林夫人說過好幾次,姑爺小姐恩愛得很,姑爺是俊朗,可從不拈花惹草,連家裏的婢女都不多看,每日除了公務就是娘子,旁的什麽事也沒有。

但娘家人總是為這事擔心。

雖說是為小姐好,可她們在外麵多年,其實隱隱覺得這些話是傷人心的。

或許以前在汴京的時候沒覺得,跟著姑爺他們,想法倒是有些改變。

果然,紀煬開口笑道:“男孩女孩都是我們倆的孩子,有什麽了。”

紀煬進門,笑著朝林夫人行禮,對林婉芸的姐姐也客氣,但最終目光還是在前麵的林婉芸身上。

“不用迎我。”紀煬站在林婉芸身邊。

兩人私下自然不用迎,這樣說隻是做給其他人看,不過兩人相視笑笑,倒跟之前一樣,手也下意識握在一起。

林家女眷見此,也知道自己多嘴了,看著他們夫妻感情,其中滋味自有人知道。

可時過境遷,說再多都是無用的。

回家的馬車上,林家人自然看向原本跟紀煬有婚約的林家三姑娘。

二姑娘到底大一些,不過也隻是拍拍她,旁的什麽也沒說。

外麵人都以為紀煬跟林家的婚約是定的老五,鮮少有人知道內情。

但自己選的路,怎麽都要走下去。

林三姑娘嫁人多年,其他夫妻和睦不和睦,日子順不順心,都是能瞧出來的。

伯爵府隻有五妹一個女主人,夫君待她又好,家裏田產鋪子奴仆,盡數在她手中。

不止如此,連普通人家要煩惱的侍妾都沒有。

他家書房磨墨的都是小童,奉茶的婢女上來,他連看都不看。

回到家中第一時間去看五妹,兩人之間的笑其實讓她們這些人心裏都酸楚片刻。

何況是她。

可三姑娘不止一次想過,她要是沒急著退婚,又會怎麽樣。

不會的。

以她的性格,一定會鬧著退婚。

紀煬在扶江縣的時候會鬧,要去灌江府的時候還會鬧,便是去了灌江府,她又會像五妹一樣做出一番成就嗎?

不會的。

她做不到。

她不可能去給百姓贈醫施藥,也沒有勇氣帶著一群女子去義診,更不會提議辦女醫學。

之後回汴京在國子監的時候,她也不能成為韓瀟的幫手,周旋應對國子監複雜的形勢,最終讓國子監在她和韓瀟兩個人手中。

現在她夫家的子弟想去國子監讀書,都會來求她來尋五妹。

如果說以前還有些不服氣。

現在的林三姑娘已經被生活磨平棱角。

她服了。

對五妹徹徹底底地服了。

如果說京中其他人暗中說五妹多年沒有身孕,暗中笑兩句。

林三姑娘當時怎麽回的,她用自己慣有的嗤笑:“沒生育怎麽了?他們夫妻倆的感情誰人不知道,紀煬會因沒生育慢待五妹?”

“放在你們身上,你們若幾年沒生育,早就被休了吧。”

這話有些毒。

但也是實話。

你們再說又怎麽樣。

人家才不會因為生育之事為難自己娘子。

放你們身上,你們早就哭死了。

這次去看五妹,林三姑娘是認真備禮的,所有小孩子能用的東西,孕婦用的東西,都備了一份。

她不算個好姐姐,以後勉強算個好姨媽吧。

此時伯爵府,紀煬見婉芸心情還算不錯,沒有被她們影響,也就放心了。

他跟婉芸父母緣分都淺,好在兩人都不怎麽在意。

可對即將出世的孩子,心裏都有許多期待。

倒不是希望孩子多聰明多漂亮,隻要健康平安就行。

接近臨產的時候,紀煬基本都在家中,太後也從宮中派了禦醫穩婆過來,都是請的最好的。

上次林婉芸救了先皇,之後每隔幾日都會進宮給先皇把脈,直到現在太後也會經常宣婉芸進宮,所以這份照顧並非隻因為紀煬。

紀煬難得有些緊張,遇到晁盛輝的時候,向來沉默的晁盛輝笑話道:“之前你還笑我。”

那會映月郡主還沒生產,晁盛輝一直著急,反而大大咧咧的映月本人跟沒事人一樣,還往報紙小院跑。

晁盛輝幾次送她回家,兩人一個脾氣急一些,一個雖然寡言但心裏有盤算,倒是給圍觀的紀煬,井旭,顏海青他們添了不少樂子。

現在身份轉換,紀煬無奈:“別取笑我了,你最近的報紙怎麽樣了?”

雖說晁盛輝領著的京都趣聞在汴京府衙下單獨是個機構,但紀煬平時當讀者多一點,並未過多參與。

畢竟紀煬參與最多的一次,差點讓報紙給弄沒了。

晁盛輝道:“蘇州揚州粵地以及應天都有籌辦的意思。”

“他們算是京都趣聞的分支,還在考察。”

“應天?”

晁盛輝:“應天金家也想籌辦,但我的意思是,他們不行。”

應天金家,就是如今的外戚,本就在應天十分厲害,再讓他們掌握喉舌,肯定不行。

晁盛輝心裏向來有成算。

去各地開分支也是他的意思。

主要是其他地方早就效仿汴京的兩份報紙,在辦些小報,可沒有監管的情況下肯定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既如此,不如有個穩定報紙亂象領頭羊出現。

京都趣聞的名聲自不用說,隻要有這個名頭,去哪辦報都是老大。

紀煬點頭:“但要注意方向,更要審查內容。”

“金家就算了,可以收攬點其他世家的人。”紀煬又道,“要多往皇宮走走,這件事還是要讓皇上親自參與。”

隻有這樣,皇上才能真正理解喉舌的意思。

不過說到這,晁盛輝臉色古怪:“皇上又換了個筆名,在寫話本。”

紀煬聽到這話,也是看過去。

“什麽樣的話本?”

皇上自然從未揭過馬甲,但晁盛輝掌管報紙,怎麽會不知道這件事。

從當太子的時候便投過稿,也中了幾篇,現在當皇上了,竟然開始寫小說?

也是,現在京都趣聞那麽火熱,也因為上麵連載的話本十分精彩。

晁盛輝道:“鬼怪類型,不過質量一般。”

紀煬跟晁盛輝都笑。

想想他們十六歲的時候,其實也沒個定性,到底是小皇上。

“偶爾過幾個短的,剩下的就算了。”

晁盛輝想的一樣,不過這讓他去宮裏找皇上聊各地報紙的事時,總有點心虛。

等晁盛輝走的時候,又安慰紀煬:“等你家孩子出生,就知道有多開心了。”

“現在緊張很正常。”

“反正生產的時候更緊張。”

時間到婉芸生產的時候,紀煬果然更緊張了,陪在身邊的王伯平安,從未發現自家少爺這麽緊張嗎。

或者說,從去扶江縣以後,這種情緒很少見。

好在宮裏的禦醫穩婆,加上婉芸自己也是大夫,生產還算順利。

八月二十六淩晨,終於聽到孩子的啼哭。

“是個姑娘,恭喜姑爺,是個極漂亮的小姑娘。”素竹趕緊跑來報喜。

紀煬聽到這話,忍下激動:“賞,全府有賞。”

說著,急匆匆進了內室,若不是方才眾人都攔著,他早想進來了。

內室裏,婉芸渾身是汗,懷裏抱著乖巧的嬰兒,跟丫鬟素竹說的一樣,是個極漂亮的小姑娘。

反正在紀煬看來,要比其他家小孩好看多了。

但紀煬更多的目光還在他娘子身上,聲音更是柔和:“辛苦了,這會疼不疼。”

“疼是疼的,也高興。”林婉芸眼神帶著愛意,卻對孩子有些手足無措。

懷胎十月,終於落地。

林婉芸甚至能抽空記下自己的感受,再對比她給其他婦人看診的經曆,更發覺年歲稍微大一些,生產的時候才最合適。

那些十五六成親生孩子的,很容易落下病根。

紀煬哭笑不得,但又不好收走她的筆記,心裏放心了許多。

有這精力,看來是沒事的。

不過在紀煬吩咐下,還是小心照看娘子的身體,讓她心情好才行。

紀煬家孩子降生的好消息,很快傳遍相熟的人家。

接下來什麽滿月酒,百日宴,自然全都安排上,他家少有什麽宴席,但凡收到請帖的人戶,早早開始準備,生怕失禮。

伯爵府所有下人全都有賞錢。

下麵鋪子田產的夥計佃戶們也不例外。

韓瀟帶著夫人也過來湊熱鬧,現在韓瀟這一支基本都搬到汴京,還有四五個想要趕上明年恩科的韓家子弟,基本都過來了。

新皇登基肯定要加開恩科,今年太過匆忙,三四月份的時候還在忙先皇葬禮,所以便定到明年四月。

有韓家人在,也是紀煬的根基之一。

不過這次過來,紀煬還想請韓瀟給他家女兒取個名字。

必然要好聽好記,寓意還要好。

這雖難不倒韓瀟,但韓瀟還是忍不住搖頭笑,誰都看得出來紀煬對孩子的喜歡。

去看寶寶的時候,孩子正被小白鶴抱著,小白鶴也算寶寶的姑姑了,現在特別有長輩癮。

紀煬女兒的名字被國子監主簿,汴京府尹紀煬跟本人,再加上過來的林啟,林家的林大學士等等一起集思廣益,終於定下。

若不是不合適,皇上都想過來湊湊熱鬧。

討論到最後,定下紀晴林這個名字。

既是出自,落花天氣半晴陰,好去尋芳傍碧林,這句詩。

又有兩人的名字。

韓瀟看到這名字就笑,生怕別人不知道紀煬想讓女兒悠閑自在的想法。

落花的時候天氣陰晴剛剛好,正好出去踏青。

接下來一段時間,眾人隻見他們家大人儼然成了育兒達人。

什麽男子不能哄孩子,什麽抱孫不抱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在府衙的時候,有些家裏有孩子的官員想主動去攀談,原本是想套近乎的,可聊著聊著發現,他們對育兒一無所知!

什麽孩子要吃幾次奶,什麽時候會翻身,什麽時候會笑,什麽時候認識人,完全不知道!

等跟紀大人聊過之後,他們深深陷入懷疑。

自家有四五個孩子,卻對這些一點都不了解。

對老大還好點,最小的孩子一個月也見幾次,實在太不了解了。

一想到大人不讚同的眼神,他們恨不得現在就回家問問情況。

沒想到紀大人無意間促進很多家裏的和睦?

百日宴的時候,皇上終於忍不住出現,他也是頭一次見這麽小的寶寶,又見小孩子實在可愛,便伸手抱了抱了。

寶寶認生,瞬間哭起來。

縱然皇上也沒辦法的。

好在小白鶴一直在旁邊,順手接了過來,笑道:“小孩子不認人,抱歉。”

小白鶴今年十四,已經有些少女模樣。

皇上下意識看看她,想到父皇曾想過讓他納江雲中的妹妹江白鶴為妃,這會見了稍稍有些不自在。

小白鶴抬眼看了看,笑道:“皇上,我抱著寶寶回屋換身衣服。”

說著,旁邊奶媽跟著一起回,林婉芸瞧著安心,她家小白鶴要比一般人敏銳多了。

不過接下來小白鶴也沒出現在席麵上,她聰明得很,見她哥來找,旁敲側擊問了情況,好笑道:“原來是這麽回事。”

“哥,以後不要在其他人麵前提我,我還想好好上學呢。”

“在國子監當第一挺好玩的。”

她才十四!

她還能當很久的第一!

這個小插曲並未影響大局,皇上雖然稍稍上心,但到底事情多,他也不是個專愛這種事的,故而同樣拋之腦後。

對皇上來說,推廣好不容易培育出的種子,才至關重要。

一兩年的研究到底是有成果的。

不說其他地方,汴京周邊很多地方,已經預定了或增產,或能防一定病害的良種。

這些人戶最是機敏,本就是靠田地吃飯,知道有增產的種子,怎麽能不上心。

在紀煬這個戶部倉司長官操辦下,倉司成立了專門的良種司,製定合理的種子價格,讓種子盡量維持在比較低的價格,既然是惠民也是監控市麵種子價格,不讓無良的人借機鑽空子。

如果發現有以次充好的,鼓勵百姓揭發舉報,舉報成功者,可分被舉報人的家產五分之一。

等一條條規則設立好,確保以後倉司長官換人,也能讓倉司良種司有條不紊運行下去。

現在還處於良種推廣的初期,等到明年產量出來,那才驚人。

今年第一茬冬麥種下去,明年五六月份就能看到成果了,新培育的稻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收獲。

到時候的情形,隻怕會像當初扶江縣頭一次收獲用了土化肥的田地一樣,讓整個承平國震撼。

隻要吃到精心培育良種的甜頭,再加上當今皇上是個有抱負的,這件事一定會長長久久推廣下去。

縱然有朝一日朝廷不推動,偉大的農夫百姓們都會自發來做。

讓更多人吃飽飯,這就是紀煬的想法。

如今這個想法正在一點點實現。

過了寶寶的百天,自然到十二月份,汴京大雪紛飛,可街上卻格外熱鬧。

如今的汴京城人越來越多,以至於早市的時候都會堵車。

整個城裏的溫度比郊外高上不少,所以在這寒冬臘月,汴京百姓該逛街還是逛街的。

誰見了這場麵,不誇一句太平盛世。

或者盛世還有些距離,但已然夠承平國百姓自傲。

他們承平國就是厲害!

在他們府尹的治理下,街上打架鬧事的,縱馬馳騁的,還有喝酒耍賴的,基本上已經絕跡,便是良家女子都敢在晚上逛街吃茶,那些家規森嚴的人戶也知道如今太平,多半都會允準。

這種繁榮的時候,商貿肯定悄悄冒頭,很多很好的商品流通得更快,這讓汴京城變得更加熱鬧。

不僅汴京城內百姓這麽想。

城外種上良種冬麥的人戶也是這樣想。

潞州很多地方,灌江府所有百姓都是這麽想的。

那邊的來信也說了各處的情況,更借著年底跟紀煬孩子誕生送了不少禮物過來,不見得貴重,但都是特產。

潞州扶江縣精美的葫蘆製品,以及香粉還有新做出來的花露,更說了,紀煬家閨女從小到大的熏香跟香露他們全都包了。

灌江府更是誇張,送來一百多頭羊,全都是給紀煬的。

現在灌江府連帶著涼西州的養殖業發展得都非常好。

不少富庶地方吃的豬羊都是從他們那邊運過去,最近還在嚐試養走地雞,旁的不說,當地百姓偶爾也舍得吃些肉。

這在之前根本不敢想。

至於糧食更不用說,紀煬在灌江府便提過育種的事,那邊百姓對紀煬的話言聽計從,不用旁人說,他們自己就在試著培育好種子,現在顯然有些成效。

再加上田地都是自己的,每年隻用交田稅,不用交田租,還有紀煬留下的餘威沒什麽苛捐雜稅。

幾年時間,灌江府已然超過涼西州的發展。

他們那的羊肉,水果,果幹,中藥,礦鹽,成了周圍的暢銷產品。

關外甚至有部落眼紅,可惜麵對銅牆鐵壁的古博城,以及鎮守的吳將軍,還有八萬屯田駐軍。

誰敢踏進一步?

當時先皇走的時候,關外也有過想法,覺得關內轉他們那麽多皮毛羊群,有震懾力的皇上又不在了,說不定是好機會。

可惜吳將軍讓他們知道,什麽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有穩定的軍隊,這些暢銷產品更是暢通無阻。

涼西州百姓跟潞州那邊還在嘀咕。

當年他們看到灌江府就頭疼,兵民都惡劣得厲害,官府甚至還問他們官府借糧食,有借無還那種借。

現在呢?

現在變成他們求著灌江府合作。

紀煬怎麽就不來他們那當知府知州呢。

特別是潞州百姓,最早的時候,紀煬明明都在潞州城了,偏偏又被調到汴京,早知道那會就該齊齊攔著他,不讓他走的。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隻能看著灌江府眼紅。

不過這樣一來,但凡隻有紀煬提出的東西,他們全都紛紛響應。

這次培育良種也一樣。

除了汴京周圍的人戶之外,購買更多良種的,基本都是西北這三地百姓。

雖然現在良種供不應求,可隻要有貨,他們必然購買。

依靠紀煬的名聲,良種的作用還沒凸顯出來,便已經供不應求。

因為他們從心底裏感激紀煬。

更感激紀煬給他們帶來的生活跟轉機。

他們感謝的紀煬,這會正在皇宮,進到十二月份,皇上情緒一直不佳。

紀煬不用看都知道,快到先皇忌日,皇上肯定會難過許久。

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確實好。

先皇所做的一切,也值得皇上如此想念。

這次出發去皇陵祭奠,雖說同樣帶了金家,太妃等人,可進到內裏的時候,還是隻有太後,皇上,林大學士,紀煬四人去上香。

太後跟林大學士體力不支,心裏又難過,上過香之後便被扶下去休息。

內裏隻剩下紀煬跟皇上兩人。

徐九祥先是歎氣,隨後才道:“這皇帝當得越久,越知道父皇都為我做了什麽。”

他能順順利利接管皇位,還能有這麽多朝臣幫忙。

是他爹走之前五年,甚至十年鋪路的結果。

年中的時候幾個邊關請求關市欺他不懂,也是父皇親點的紀煬來告訴他內裏詳情。

平日有什麽錯處,更有金家幫忙遮掩跟收尾,而且瞞得死死的。

不過當這一年皇帝,他是越來越謹慎了。

紀煬並未接話,這個時候皇上不需要他說,隻需要傾訴。

“幸好有你們,否則更麻煩。”

“今年不管怎麽樣,算是穩住朝堂,邊關幾處有你也壓下去。”

“可還有武將,各地指揮使年後便會進京,今年若能處理了,那便最好。”

說到這,紀煬拱手:“皇上,臣會盡力輔佐。”

平日他在忙,皇上不見得在閑著。

朝中各處關係,世家們什麽情況,各地文官的派係,皇上是知道的,先皇也帶過一年。

但帶跟自己當皇帝還是不同。

不過有金家在,自然是不愁的。

那金家長子金炳郡還有金學士,再加上林大學士,不是無緣無故湊到皇上跟前。

一年的時間,已經讓皇上掌握所有情況。

說句不好聽的,脫離他們,皇上已經能調配七八分。

可年後的武將,金家便不行了。

這點還要靠紀煬。

作為武侯的孫兒,又有如此卓越的功勳,若不是礙著他是文臣,家中又有爵位,估計早鎮守一方了。

不是誰都能收複失地的。

所以年後除了育良種的事,要換紀煬代替金家在皇上身邊。

紀煬又道:“等年後我們可以多去工部看看,他們一直在研究火炮,或許有些成果。這對軍備來說,可是大大的提升。”

火炮這東西,自從紀煬提出來國外有,工部投入的精力簡直喪心病狂。

再加上關市稅他們分到一杯羹,更覺得人家有的東西,我們為什麽沒有。

承平國泱泱大國!什麽都要當第一!

從那開始,火炮的研究便提上日程。

工部那邊自然找了紀煬幫忙,還請了韓家算術極好的韓鬆康進到工部任職。

韓鬆康剛開始還是抗拒的,更別說還要考核。

可聽過火炮的暢想之後,考核的時候那叫一個積極。

等知道大概流程之後,韓鬆康當月便手搓個炮管出來,紀煬看著那炮管精細程度簡直咋舌。

不過具體的計算,還有火藥威力的配置,再加上射程遠近,危險程度預測等等,那就是無休止地工作了。

那邊研究也有一兩年時間,已經有些進度。

等到年後他跟皇上去看看情況,說不定還超乎他們的預料。

這些東西,何嚐不是震懾邊關的東西。

更是皇上手中的底牌。

這種精兵利器一出,哪個軍隊不想要。

想要就要臣服,就要成為皇上的兵馬。

等各處兵馬清查結束,再裝備好火炮,那些邊關的互市也可以開了。

這東西的配備,更能節省大量屯兵,讓兵士用於田地的建設,人力全都用來做軍備,確實會拖垮一個龐大的帝國。

這東西則還能減少兵馬,讓國庫的軍資用於民生基礎建設。

別人不懂,紀煬還不懂嗎。

紀煬慢慢跟皇上說了火炮的好處。

隻覺得皇上的眼睛亮得厲害,方才的煩惱似乎一下子都沒有了。

紀煬總感覺,他不僅在育糧食種苗,還在跟金家育皇上這個苗苗。

莫名一種養成感。

紀煬又道:“各處指揮使都是先皇定下,對先皇一直尊敬,在您手中,又大力更迭軍備。他們這次來隻會更尊敬您。”

說到軍備,紀煬隱晦道:“您掌有天下,該是您有底氣的。”

這有點太隱晦了,徐九祥卻反應過來。

軍備,掌有天下。

各處想要更迭物資,他作為皇帝,肯定有底氣,他手中的牌麵可不小。

其實紀煬很早就發現。

皇上別的不說,似乎對朝堂有著奇怪的敏銳。

可能暫時想不明白,卻能靠著敏銳主動靠近報紙,主動接近育良種。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皇上是在京都趣聞創辦初期,便去投稿的。

搞良種的時候,也是他積極響應。

這就夠了。

作為一個皇上,作為身邊有不少能臣的皇上,夠用。

徐九祥被紀煬點醒,心裏漸漸明朗,看向紀煬的時候,更像看夫子了。

“紀大人,那明年升個官?”

從三變正三,到翰林院好了。

承平國翰林院約等於皇上智囊團。

林大學士,文學士,金學士,下麵一群翰林大夫,等著有一天升為學士,或去外放,再下麵就是實習進士,就不說了。

紀煬要去的話,肯定直接當紀學士。

二十七歲的學士?

是不是有點太出風頭?

可皇上心裏已經拿定主意,去什麽汴京府衙,不如到翰林院。

從皇陵離開,紀煬麵帶嚴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怎麽了。

被皇上斥責了?

也不像啊。

得罪皇上了?

更不會啊。

現在的皇上比先皇脾氣還好。

眾人回京,這才知道怎麽回事。

承平國汴京吏部,趕在年前辦得最後一件差事便是辦理紀煬的升職手續,然後再找個合適的人當汴京府尹。

太難了,怎麽淨出難題。

不過這二十七歲的學士,也是承平國獨一份了吧?

眾人在驚訝的時候,紀煬明年的事情已定了下來。

帶閨女。

查驗育良種情況。

帶皇上熟悉軍務,研究火炮。

歸統起來,其實隻是一件事。

帶苗苗們長大!

好好一個年輕人,怎麽突然有了老父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