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57號再一次跟著愛麗莎來到三區，這對實驗體們來說已經不是很新奇了。
157的成長速度遠超過實驗室最初的預計，它現在進出一些房間的門已經需要稍微低下頭了。
實驗體們看著她越長越大的軀體，知道她被留在三區的日期已經快到了。
但是157顯然已經忘記了第一次來三區時其他實驗體對她提過的這件事，她依舊亦步亦趨的跟在愛麗莎的身後，在所有研究員眼中，她好像已經隨著新長出來的觸手把疼痛遺忘在了腦後。
在進入三區之後，157稍微放慢了一點自己的腳步，愛麗莎也樂於看見她和其他的實驗體們打好關係。
“這些都是你以後的鄰居們。”愛麗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用一種鼓勵的語氣開口，“去多和它們交流交流吧。”
157稍微低下了頭，她選擇的第一個交流對象是35。但是35的個子比起其他實驗體要矮太多了，她甚至還沒有研究員那麽高。
“我有些不明白。”157的觸手打結似的繞了繞，“什麽是愛呢？”
35眨了眨眼睛，認真的告訴她：“愛是疼痛。”
157試圖追根究底：“為什麽呢？”
35用一種“這你都不懂”的眼神看著她：“因為‘媽媽’給你的就是疼痛呀。”
她反問157：“或者，你覺得‘媽媽’其實一點都不愛你嗎？”
157的一隻觸手下意識纏住愛麗莎的腳腕，險些把正往前走的研究員絆倒，她低頭看了一眼，然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蹲下來伸出手溫和的拍了拍纏在腳上的觸手。
“放鬆一點。”她溫和的說著，“你快要把我絆倒了。”
157重新對上35號的目光，試圖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她是愛我的，對嗎？”
——
在離開了三區之後，愛麗莎回了孵化區。
孵化室內還有一些157相關的資料，她打算把這些都重新整理修改一下，157自然也是跟著她的腳步，回到了自己出生的那個孵化室。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過這裏了，157看著孵化室內的擺設，當初對她而言很大可以自由的遊泳的營養艙現在和她比起來已經是小小的一個了，157用觸手悄悄地在旁邊比劃了一下，大概隻能裝得下三分之一的自己就已經會被塞的滿滿的了。
在愛麗莎整理資料的期間，喬納森推開了孵化室的門。
“我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間孵化室的門半掩著，我猜你在裏麵就推門進來了。”
愛麗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麽過來了，還順利嗎？”
喬納森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下，一隻手撐著下巴：“並不是很順利。”
他歎了口氣：“你知道的，一直以來的問題就是星石引導的異變方向完全不可控。”
“在發育完全之前，誰也不知道最後能長成什麽玩意。”
也因此，能夠順利的發育到從孵化室出來的階段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愛麗莎在本子上記著筆記，抽空問他：“我記得上周周例會你還說情況還好？”
“出現了一些很糟糕的變化。”喬納森抿了抿嘴，最後隻能無奈的承認，“畢竟實驗失敗一直都很常見。”
他歎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點有趣的事吧。”
喬納森想了想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工作以外的？”
“唔……”愛麗莎手裏的筆敲了敲額頭，“我記得好像是有一件比較有意思的事。”
她說：“勉強也能算和我們有關係。”
喬納森來了興趣：“是什麽？”
“上次聯絡日的時候，我聽說的。”愛麗莎想了想，開口繼續往下麵說道，“據說位於sx-071星係發現了一顆不受到恒星吸引的自然星球，它在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在向這個星係的邊緣移動。”
“如果以這種速度繼續移動，它很有可能會在某一天離開sx-071星係。;quot;
“當然。”愛麗莎補充道，“也不排除它可能在某一階段會加速這一過程。”
“sx-071星係？”喬納森挑眉，“我記得我們也在這個星係。”
他開玩笑一般的開口：“說不準那顆星球就在我們隔壁呢。”
“看報道上推測的大概位置應該在這一帶。”愛麗莎沒有反駁。
“那那顆自然星球有人上去探查了嗎？”
“目前還沒有，畢竟這個星係在帝國邊緣，基本上沒有人居住。”
愛麗莎頓了頓，繼續開口：“它的定位並不準確，而帝國擁有的資源已經夠多了，目前沒有開發這顆星球的打算。”
“而且門德裏先生已經在和帝國研究員那邊的熟人溝通過了，他也會盡力讓他們打消這個想法的。”
喬納森眨了眨眼睛：“說得也有道理。如果那顆星球被開發的話，難免會有一部分人的視線會落在這裏，被他們發現就糟糕了。”
兩個人坐在孵化室裏聊著天，下意識的，兩個人都沒有想到過報道上提到的那顆星球就是他們現在在的這顆星球的可能性。
157在孵化室裏看著他們專心聊天，並不怎麽搭理自己，視線漸漸的落在了門邊。
她回頭看了一眼，愛麗莎依舊坐在那裏，看起來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157依舊看著她，沒有收回視線，身下的觸手卻悄悄地往前麵挪了一小步。
就這麽慢騰騰的，在愛麗莎和喬納森說話的期間，157挪到了這間孵化室的門口。
第一次離開“媽媽”自己走出大門的157感覺新奇極了，她探著頭打量著空****的走廊，這一排都是孵化室，大部分的門都被掩上，從打開的門裏能看見熟悉的營養艙和裏麵充滿的藍色營養液。而關上的房間在門上掛著一個個編號。
“吱呀——”一扇門被打開，157下意識抬起頭往那個方向看過去。
門被一個研究員推開，很快一個小推車在門後被握著把手拖了出來，上麵是一團長得很奇怪的肉，透明的皮膚下可以看見不會跳動的紅色心髒，往外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血管。
她往打開的門裏看了一眼，營養艙裏的**已經空了。
——
在157跟著愛麗莎離開之後不久，兩個研究員帶著實驗體們的晚餐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活潑一點的敲了敲玻璃，清脆的聲音引得大部分的實驗體都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稍微提高了聲音：“到點吃飯了！”
走在旁邊的研究員下意識皺了皺眉，這微小的動作被他的同事收入眼中，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尖。
“你好像不喜歡我這樣是嗎？”麥克看著自己看上去有些陰鬱的同事，試探著詢問。
“沒必要做這些無意義的舉動。”埃爾羅忍不住開口，“早點把這些食物送進去就可以離開了。”
“我知道了。”麥克悄悄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小聲地應了是，很快也安靜下來，兩個研究員一起，很快的就把食物依次送進玻璃房內。麥克沒有再說話，心裏卻有些後悔之前答應和另外一個同事換班了。
埃爾羅推著車繼續往前走，身邊沒有了麥克吵吵嚷嚷的動靜，但是他心裏的那一絲煩躁感卻一直沒有消去。
他皺起了眉，讓旁邊無意中看見的麥克更緊張了一些，悄悄地把目光朝這邊投過來，看見埃爾羅把身體又挺得更板直了一些。
背後從前兩天就開始感到一股莫名的瘙癢，昨天埃爾羅還讓關係不錯的同事幫自己看了看，發現從脖子後麵到後背紅腫了一大片。
埃爾羅猜測可能是因為最近換季，或者是過敏。
實驗室裏配備了一個常駐的醫生，埃爾羅這段時間忙著實驗，所以沒有做太仔細的檢查，隻抽空去找醫生拿了藥。
但是藥效並沒有達到他的預期，埃爾羅忍不住伸出手，撓了撓自己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感覺到了一絲不是很明顯的疼痛感。
等這段時間忙完了，就去醫生那裏仔細檢查一下吧。他在心裏想著。
——
從兩個研究員進來之後，三區的實驗體們就借著玻璃房裏的物體遮擋偷偷的打量著他們，確切來說，是打量著一直忍耐著不適的埃爾羅。
77看著他背後的那一片紅色，扭過頭和76說話：“他快要死了。”
“還要多久呢？”一隻實驗體好奇的湊上前，被兩個研究員當成了對食物的迫不及待。
“大概在三個白天之後吧。”76說。
“是我做的。”實驗體155也在下一刻出聲。
比起76、77還有其他一些實驗體們見效快的毒液，他身上的毒液發作要慢了許多。而且由於編號在後麵從孵化室出來的時間並不長，所以實驗室對他的了解並不是很全麵，目前還不知道他還有這種毒液。
和157一樣，他身上也有幾條細長的觸手，在上一次實驗中，他用觸手上帶著毒液的軟刺擦過了埃爾羅的後頸。
“我不喜歡他。”一隻實驗體開口說道。
“我也不喜歡。”另一隻實驗體補充，“上次實驗他踢了我的尾巴。”她的尾巴很長，每次實驗都會拖到地上，在實驗中被埃爾羅踩到過幾次。
“他是故意的。”她篤定的開口。
“一定是的。”另一隻實驗體附和著，他皺著眉，“上一次他還用力的掐了我的耳朵。”
實驗體們一起控訴著個別研究員在實驗中故意弄疼他們的經曆。
然後他們一起看向155號，示意他去看剛剛走過去的埃爾羅：“他是你的‘媽媽’。”
“是的。”155號看著埃爾羅的背影，點了點頭。
“他不喜歡我，就像我現在同樣的怨恨他一樣。”
在從“媽媽”那裏學會了愛之後，他們又無師自通的懂得了怨恨。
已經打開了三區後門的麥克突然回過頭，對上一排排盯著自己後背的目光，他看著又收回視線回到玻璃房中間的實驗體們，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在剛剛的某一瞬間，好像突然就有一種被危險的掠食者盯上的感覺。
他吐出一口氣，覺得是自己多想了，關上門朝著已經走出幾米遠的埃爾羅追過去，嘴裏喊著：“等等我！”
目送著走廊盡頭的大門合攏，安靜的三區裏一隻實驗體先出了聲：“他快死了。”
“我知道。”155號接過了他的話，他注視著那一扇門，輕聲重複，“在三個白天之後。”
——
在三區的實驗體們的眼中，回到三區後的77變得很奇怪。
“你怎麽了？”133爪子搭在玻璃上，臉上的絨毛被玻璃壓平，他看著77，“你現在看上去很奇怪。”
133想了想，有補充道：“和156從那間房間裏出來的樣子很像。”
77在自己的玻璃房裏來回的走動，聽見133的聲音稍微停頓了一會，他回複道：“我很好。”
在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隔開走廊的那一塊玻璃上，尾巴尖蠢蠢欲動，控製不住自己試圖打碎它的念頭。
白色的尾巴尖立起來，在空氣中劃過，最後在即將碰到玻璃之前停了下來，輕輕的在玻璃麵上敲了敲。
77扭過頭，看見了76正擔憂的望著自己。
35的花苞緊緊的閉著，她望著77的方向：“你從那個房間裏離開了。”
食人花的藤蔓蜷起來，語氣中是明晃晃的勸告：“但是你還是要聽話。”
另一隻實驗體接過了她沒有說完的下半句：“不聽話的孩子是會受到懲罰的。”
“我知道。”77把尾巴收回來，他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告訴他們，“但是我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
他看了一眼地麵，為了避免自己再做出試圖打碎玻璃的舉動，他爬上了樹，把自己藏在了茂盛的枝葉裏。
在設計時，玻璃房裏的樹就能夠夠得到天花板，77爬到了能上去的最高的位置，稍微抬起頭就能夠觸碰到天花板。
“我記得上次這裏有風。”77伸出手，去觸碰頭頂的天花板。
“但是我要怎麽才能夠打開它呢？”77仰著頭，眼中帶著一分疑惑。
76也學著他的樣子爬到了樹的頂端，帶著涼意的皮膚在天花板上一寸一寸地劃過，最後在一道小小的縫隙處停了下來。
76撐起上半身，臉貼近天花板，湊近過去仔細的觀察，最後視線落在天花板的隔板間不明顯的縫隙上。
是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