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鬱被丟進了一輛黑色的吉普車裏。

“哎喲……”他在車裏打了滾兒,好不容易爬起來,正要說話,下一秒,車子猛地啟動起來!

江鬱急忙趴著窗外叫喚:“你,你這個叔叔……你要帶我去哪兒啊……我,我又沒有得罪過你……”

牧殊坐在駕駛座上,冰冷的視線透過後視鏡,掃著後麵的小男孩,沉聲:“安全帶。”

江鬱不理他,還想走:“你快放我下去,我要回去找老師,我都不認識你……”

“安全帶!”男人倏地加重了語氣。

江鬱:“……”

江鬱被他凶巴巴的樣子,嚇得噎了一下,縮了縮脖子,半晌,還是委屈巴巴的把安全帶給自己拴上了。

成人的安全帶,小孩子並不適用,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幾乎就在江鬱綁好安全帶的一瞬間,車子突然加速,巨大的慣力,令江鬱整個人往後一仰,後背緊貼車背。

吉普車開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停在了郊外一棟白色的建築門口。

江鬱坐在車裏,小心翼翼的朝外張望,一眼便看到了那棟建築外麵,碩大清晰的幾個字——【慶城第一軍區醫院】。

“哢嚓。”後車門被打開,江鬱趕緊抱緊安全帶,驚恐的望著門口的壞叔叔!

牧殊蹙眉:“下車。”

江鬱咬了咬嘴唇,半晌,還是磨磨蹭蹭的解開安全帶,一邊挪出去,一邊強調:“你,你不能傷害我……我是小孩子……你要是以大欺小,你就會很沒麵子,會被所有大人恥笑……”

牧殊懶得聽他囉嗦,單手搭在車頂,眼神示意小孩趕快。

江鬱落地後,便小跑開幾步,離這個壞叔叔遠遠的。

牧殊又道:“跟緊。”

說著,率先踏進了軍區醫院。

江鬱隻能跟上他。

軍區醫院裏人很多。

江鬱一路上看到好多奇奇怪怪的病人。

有的人拖著自己被炸掉一半的驢尾巴。

有的人扶著自己鼻梁破裂的象鼻子。

江鬱還看到一個長了兩個腦袋的男病人,那個男病人一個腦袋包著繃帶,另一個腦袋正發愁的看著各種醫院指示牌,似乎是找不到路。

這時,前麵突然有護士推著急救床過來,邊走邊喊:“讓開,讓開!”

江鬱急忙讓開!

卻不慎撞到了身後的人,他忙和人家道歉,然後又後退,卻又撞到了別人……

這樣一路跌跌撞撞,等江鬱好不容易停下時,就發現,周圍一片陌生……

小家夥站在碩大的一樓大廳,整個人不知所措……

“讓你跟緊。”正在這時,清冽不悅的男聲,倏地從旁邊傳來。

江鬱立刻扭頭一看,就看到那個壞叔叔!

他不敢再嫌棄這個叔叔壞了,忙噠噠噠的跑過去,稚嫩的小手,依賴的拉住叔叔的褲子,小身子緊貼著叔叔的腿。

牧殊瞥著自己腳邊,這個怕生小孩。

吐了口氣,到底牽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掌並不柔軟,相反因為常年練槍,練刀,帶有不少薄繭。

相反小孩的手掌,則軟得像團棉花。

牧殊牽這孩子時,還得注重力道,深怕重上一點,會把對方的骨頭捏碎。

兩人進了電梯,電梯一路上行,到了7樓,重症監護區。

一出電梯,江鬱就感覺到,這層樓的氣氛,和樓下完全不一樣。

樓下的人,大都是一些輕傷,人來人往間,周圍是嘈雜的,有生氣的。

可這層樓,卻靜悄悄的,每間病房裏,都彌漫出人之將死,行將就木的死寂。

江鬱邊走邊看,直到他們停在了一間病房門口。

牧殊推開病房門……

門一開,江鬱就看到房間的病**,躺著一個全身包滿繃帶,宛如木乃伊一般,看不清性別的人體。

或許是聽到了腳步聲,病**的人微動了一下,男性的嗓音,從繃帶中,悶悶的傳出來:“護士小姐嗎?”

牧殊放開江鬱,走到病床尾,拿起掛在上麵的病例,一邊翻著,一邊回:“我。”

**的人,先是一愣,隨即迸發出極大的喜悅:“隊長?您回基地了?什麽時候回來的?這次任務順利嗎?沒人受傷吧?”

牧殊簡單的看完病例,把病例再掛回去,回道:“前天回的,順利。”

病**的很開心,開始喋喋不休的說起話來,一會兒問牧殊,保衛隊舊同事的事,一會兒問隊長,是不是還沒談對象。

直到護士進來采取血樣,牧殊才帶著江鬱先出去。

醫院走廊的長凳上,江鬱兩腳懸空的坐在那裏,眼睛時不時的,就轉向旁邊的壞叔叔。

牧殊手上把玩著手上的激光槍,修長的指骨繞著槍把,半晌,出聲:“想知道,他怎麽了嗎?”

江鬱立刻坐直了身體,點頭:“嗯……”

牧殊看他一眼:“腐化獸。”

江鬱一愣。

“半年前,保衛隊和救援隊,有項聯合任務,有片幸存者暫居的偏僻村落,出現三級腐化獸,救援隊負責施救幸存者,保衛隊負責殲滅腐化獸,就是那次任務……”

牧殊抬眸,視線投向前方微敞的病房門:“他,十九歲,全身百分之五十灼燒,餘生隻能依靠營養液過活……因為是工傷,醫藥費由上麵出,但他舅舅一家,還是放棄了他,全家靠著他的賠償金,搬去了南基地,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

江鬱聽在耳裏,深深的看著那扇病房門,嘴唇張了張,卻半晌說不出話……

其實,在中央基地的時候,江鬱就聽說過一些事。

華國的疆土實在是太遼闊了,末世爆發得又太突然,末世爆發後,大城市的幸存百姓,第一時間得到了施救,但許多偏遠山區裏的百姓,至今,卻仍舊不知生死……

也正因如此,哪怕已經新紀十年了,哪怕末世已經過去了十年了,上麵也始終沒有放棄那些流落在外的同胞。

保衛隊與救援隊,每年都會去很多窮鄉僻壤找尋幸存者,但這條去往的路,卻充滿危險!

他們或許會遇到喪屍,或許會遇到異獸,或許一場戰鬥,就身首異處……

可救援的腳步,卻不能停止。

五大基地中,像病房裏那位年輕戰士那樣,最終倒下的人民英雄,其實還有很多很多……

長久的沉默,在一大一小之間蔓延。

半晌之後,牧殊低嗤一聲,似乎有些自嘲:“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

江鬱一愣,趕緊點頭:“我懂!我懂!”

牧殊瞥著他:“你懂什麽?”

江鬱低頭,揪著自己的手指,嘟噥:“我懂……叔叔你帶我過來……是想知道……我能不能救那位哥哥……是嗎?”

因為正常人不能觸碰腐化獸的血肉,但是他可以,而病房裏那位哥哥,又正是因為腐化獸的腐蝕液,才變成現在這樣的,所以壞叔叔以為,他能救那個哥哥……

牧殊眼神深了下來:“你能嗎?”

江鬱撓撓自己的腦袋,他跳下長凳,有些著急:“我,我我我……我也想救那個哥哥……可是……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麽做!”

牧殊視線微垂,看向小孩手上,那微小的傷口……

江鬱一愣,他立刻舉起自己的左手,小臉紅撲撲的問:“要,要割我的血嗎?可,可以!我是男子漢!我,我不怕疼!”

牧殊一貫冰冷的眸色中,此時閃過一絲怔忪……

他深深的看著小孩,最終道:“唾液,先試試唾液。”

很快,江鬱被遞到一位醫生辦公室,采集了唾液樣本。

結果很快出來了,一切正常,他的唾液裏,並沒有別的特殊元素。

接著,江鬱還是抽了一管血。

但結果同樣正常。

等到從醫院出來時,江鬱腦袋直接耷拉到了胸前,鼻尖紅彤彤的。

前方是昏黃的落日,牧殊轉首,便看到了身邊,低聲啜泣的小孩。

他蹲下身,拿起小孩抽血的那隻手,問:“還疼?”

江鬱搖頭,聲音悶悶的:“不疼……”

牧殊將他的小臉托起來:“不疼哭什麽?”

江鬱咬著嘴唇,紅紅的眼眶,難過極了:“我,我幫不上忙……”

牧殊輕吐了口氣,起身,竟直接將小孩單手抱了起來。

江鬱一愣,整個人震驚的看著這個壞叔叔。

牧殊抱著小孩,走出了醫院。

他眼睛看著前方,話卻是對懷裏的小孩說的:“願意試一試,你已經幫了很大的忙,我替他,多謝你。”

話落時,男人拉開了路邊吉普車的後門,將小孩放了進去,而後他頓了一下,又彎腰,親自替小孩將安全帶綁好,這才起身,去了前麵。

車子行駛起來,是回幼兒園的路。

江鬱坐在後麵,一言不發的看著前麵叔叔的後腦勺。

半晌後,他突然問:“那叔叔,你就這樣放棄了嗎?”

牧殊一頓:“嗯?”

江鬱握緊拳頭:“一定有辦法可以救那個哥哥的,老師說過,人不可以放棄,隻有堅持才會有希望!”

牧殊開口:“小孩,你……”

江鬱大聲質問:“你的熱血凝霜了嗎!”

牧殊:“……”

江鬱深吸一口氣,有點生氣的道:“叔叔,你能不能有骨氣一點,我們一起探索出我身體的奧秘,然後一起治好那位哥哥,不行嗎!叔叔你為什麽要中途放棄!叔叔你這樣,真的讓我很看不起你,我鄙視你!”

牧殊:“???”

江鬱說到這裏,又瞪著牧殊,下定決心似的道:“那就這樣決定吧,我想好了,我要和叔叔,一起組建一個【拯救被腐化獸腐化的哥哥作戰小分隊】,但是考慮到叔叔你有臨陣脫逃的嫌疑,所以本次小分隊,由我擔任總隊長,叔叔你是小兵,以後叔叔你要聽江隊長的話,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