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的一刹那, 埃德聞記起來了。

關於上個世紀,他還叫陸聞愷的時候的一切。

陸聞愷,字惜朝, 臨終時二十七歲,心懷家國與抱負。

獨獨忘記了最愛的人。

他應承了六月五日生辰那天,他要回去見她。

他沒做到。

那絲縷殘存的意識,造就了今生時鍾倒轉的指引。它希望倒轉、倒轉,回到那一刹那。

命運的時鍾就是這樣神奇的存在, 在他以為自己窮途末路、大限將至時, 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了眼前。

她救了他一命。

是那個騎馬揚鞭的陸家幺小姐,卻也還是讓人拿不定注意的年輕女大學生。

見到婁惜朝的一瞬間,陸聞愷就認出了他,曾經陪伴在陸詔年身邊的人, 今生比他幸運地更接近她。

陸聞愷不知道他懷揣什麽樣的心願, 用惜朝的身份出現。可似乎, 陸詔年因此而陷入困境。

不怪她錯認, 是他來的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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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格分裂患者呈現不同人格時,激素分泌完全不同。陸聞愷不知道宿命與其的關聯, 但略略感覺到身體發生了一點變化。

諸如,幾乎不吸煙的他, 開始對尼古丁產生需求,還有睡眠, 不知是回憶纏繞的緣故還是古老的生物鍾, 他睡不了幾個小時,很早就醒了。

早晨, 陸聞愷起來換藥, 意外地聽到敲門聲, 讓人進來。

估計是陸詔年,但真的看見她,他還是有些意外,“這麽早,睡好了嗎?”

陸聞愷完全沒回避,陸詔年卻是捂住了眼睛,“你不能穿好衣服再叫人進來嗎?”

“我在換藥。”陸聞愷陳述事實。

陸詔年躊躇兩秒,皺眉上前,“這麽麻煩的事,也不知道找人幫忙。”

“怎麽過來了?”陸聞愷抬眸。

光是看著她,他就有著強烈的衝動。喉結滾了滾,他壓抑情緒。

“來……看看傷患啊。”陸詔年說著拿起酒精棉和藥瓶,“我來吧。”

陸詔年小心翼翼為他擦拭腰側的傷口,聽到他說痛,慌張地抬頭。

陸聞愷卻是懶得假裝,笑著。

陸詔年無語,俯身來給他上藥。不過傷口觸目驚心,她還是怕他會疼,“每次遇到,你都受傷,怎麽總是受傷?”

“行走江湖麽,難免。”

“我看你是容易的受傷的男人。”

“這是什麽話?”

“時髦話。”

“我會和Zoey求證。”

“不信我?”

“小騙子。”

“分明你才是!”陸詔年忽然有點生氣,蹙眉瞧他。

空氣仿佛靜滯了。

起先沒察覺,她竟單膝跪在陸聞愷雙腿之間,而他穿著一條尺碼有些緊的工裝褲。視線稍稍下挪,就能瞥見不該看的部位。

場麵極其尷尬,陸詔年裹繃帶的手都有點抖。

陸詔年迅速起身,“好了,那我先……”

陸聞愷單手輕輕一攬,讓人靠了過來。陸詔年找到重心,試圖撐開他。

陸聞愷大言不慚地說:“痛哎。”

“你放開我啊。”陸詔年小聲。

“不想。”

“我們……”陸詔年支支吾吾半天,始終沒敢問出那句話。

我們是什麽關係,可以不顧界限。

陸詔年覺著,這人比之前見還要浮?????浪,花花公子作派,實在不是她一個無知女大能抵抗得了的。

她決心破釜沉舟:“你再這樣,我就睡你了。”

陸聞愷端詳起她。

陸詔年很快敗下陣來,視線躲閃。

陸聞愷起身,揉亂她頭發,“少說瞎話。”

“又不是沒睡過。”陸詔年不服氣地咕噥,卻瞧見他背上也有些淺淺的傷痕。

知道他是探險家,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麽戰士。

陸聞愷攏起外套,轉頭陸詔年,彎了下唇角,“走了。”

陸詔年想叫上孟柔去吃早餐,孟柔要睡懶覺,隻好和陸聞愷單獨。

陽光普照,天空澄淨透亮,他們坐在米粉店室外就餐。這條巷子在古城深處,早起的人互相招呼,交談起來,很有煙火氣。

陸聞愷吃東西很快,喝了米粉湯,琢磨著,琢磨著摸出駱駝牌香煙來。

陸詔年記得他身上一直揣著煙,但之前沒怎麽見他吸煙,估計是在山裏,有所顧忌吧。

“癮很大嗎?”陸詔年想找點話題。

哪知陸聞愷專挑尷尬的說:“所以我們現在算和好了?”

陸詔年麵不改色,拒不承認,“我們什麽時候,鬧別扭了。”

“小騙子,學到皮毛了。”

“你也知道,厚臉皮是跟你學的啊。”

陸聞愷繞回問題的答案:“以前抽得凶。”

“戒了,沒戒掉?”

“很難戒。”陸聞愷盯著她,好像話裏有話似的。

陸詔年低頭吃米粉,過了會兒說:“你之後怎麽打算,回山裏嗎?”

“還養傷呢。”陸聞愷撣了撣煙灰,指尖猩紅,顯得手很好看,“我要去昆明找人處理點事情,和我一起嗎?”

視線在他手上停留,陸詔年差點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回過神來,心裏一驚。

是隨口問的,還是認真的?

陸詔年假裝不在意,說著別的:“找美森嗎,他還在?”

“嗯,他還會待上一段時間,他們有一個team,有科考隊的人,我幫他們做點小事情。”

“你們……”陸詔年眯了眯眼睛,“不會是間諜吧。”

“想象力很豐富。”陸聞愷笑,煙霧從唇邊溢出。

陸詔年默了默,躊躇說:“Ed,你經驗比我豐富,我想請教你,嗯,人際方麵的事情。”

“說。”

“你覺得我應該主動聯絡惜朝嗎?”

“你一晚上,都在想這個?”陸聞愷垂眸,在煙泥裏掐滅煙。

陸詔年自顧自說著:“是啊,他一聲不吭就走了,我們這麽多年朋友,我不至於一點關心都做不到吧。”

“那麽你已經想好了,不是嗎?”

“也是……”

陸詔年愈來愈覺得,埃德聞是一個很周到的人。他沒有過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給出恰到好處的建議,或者說安慰。

陸詔年拿出手機,編輯簡訊發給婁惜朝。

看著陸詔年在那兒刪刪改改打作文,陸聞愷抬頭,因陽光而微微眯起眼睛。

陸詔年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知他笑什麽。

“最後問一次,跟我去昆明嗎?”他看過來。

陸詔年驚詫,手滑,將簡訊發了出去。可已經顧不上簡訊,她眨巴眼睛,雀躍像蘇打氣泡,慢慢升騰、溢出。

“你想要我去,對不對。”

陸聞愷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陸詔年撇了撇唇角,“好吧,你是想要一個司機?”

“孟柔想去大理,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我們折中一下,順路去大理,再到昆明。”

陸聞愷看了陸詔年一會兒,拍手:“Deal.”(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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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柔迷迷糊糊中聽說這個消息,尖叫著從**跳起來。

陸詔年拿枕頭捂孟柔的臉,孟柔搶走枕頭,數落起來:“你管我幹什麽,我本來就是陪你出來的好不?直接跟他去啊!”

陸詔年抿著唇,有些躊躇。

“好吧,”孟柔點頭說,“你這樣做也有道理,如果勾勾手指就跟人走了,隻會讓人掉以輕心,我們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我是覺得,對埃德聞有點不公平,你看啊,我因為夢魘很苦惱,萬一真的到了那一天……”

孟柔點了點陸詔年的腦袋,“軸啊你,你們現在是什麽關係?什麽都不是啊。他一沒要你負責,二沒給你期許未來,說好聽了,你們叫玩伴,大好時光,一起玩囉。”

“可是……”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猶豫了?”

孟柔轉而歎氣,“不過說實話,我遇上這種事可能比你更苦惱。想想看,忽然有人告訴我,要我去找前世的什麽什麽人,要我在前世與現在的喜歡的人之間抉擇……我隻會罵他神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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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當後,三個人離開古城,前往市區。

公路平坦寬闊,換孟柔開車,陸詔年坐副駕幫忙看路。

後座角落,陸聞愷默默蜷縮著,假裝瞌睡。傷口傳來的痛感,好似螞蟻鑽過骨血。

痛楚,是眾生惡業,在輪回裏始終無法磨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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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某人:我被人盜ID異地登錄。

小年:我懷疑,我沒信。

三人行必有電燈膽:我是誰,我在哪,有無好心人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