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秋澄走過去,發現穆行天今天穿了西服,似乎是剛回來,身上帶了些趕路的風塵氣,眉眼間倒不見疲憊。

幾張沙發圍著茶幾,茶幾上擺了兩個大袋子。

秋澄在穆行天對麵坐下,看見袋子裏都是打包的飯盒,問穆行天:“你才下飛機?”

穆行天脫了西服外套扔在一旁,解開袖口,卷著袖子,眼神衝秋澄示意茶幾上的袋子,道:“嗯,比預計早了些,我看時間不算晚,就過來了。”

抬眸:“在做什麽?準備睡了?”

已經九點半了,確實不算很晚,也確實快到睡覺時間。

秋澄解著袋子:“沒做什麽,無聊,在刷手機。”

穆行天卷好袖口,人往沙發靠背一靠:“給你換了個廚子,吃吃看,看喜不喜歡。”

餐盒擺放好,蓋子一一打開,秋澄拿筷子嚐了幾口菜,“嗯”了聲,就是他的肯定與回複,然後就放下了筷子。

穆行天笑了下:“看來不餓。”

秋澄:“明天要拍戲,怕水腫。”

穆行天坐起身,傾身向茶幾,胳膊肘撐著腿,拿自己的筷子夾了菜,遞進秋澄麵前的一次性碗裏。

嘴裏閑聊道:“現在還在原來那裏?”

“嗯,還沒殺青。”

秋澄重新拿起筷子,吃了穆行天夾給他的菜。

穆行天又夾了別的菜,不緊不慢:“聽說隻是部小成本小投資的網劇,隨便拍拍吧。”

秋澄繼續吃:“接了的工作,拍還是得好好拍的。”

穆行天抬眸,眼底含笑:“喜歡拍戲?”

秋澄往嘴裏送著菜,也抬眸:“喜歡啊。”

穆行天:“改天找個人帶你去選片,喜歡什麽,自己去挑。”

秋澄咀嚼著,點點頭。

穆行天再要夾菜,秋澄看了看他的筷子,又看了看他:“真不吃了,吃不下。”

穆行天放下了筷子。

靠坐回去,穆行天沒再說話,無聲地注視秋澄。

秋澄抽紙巾擦了擦嘴,麵對這份注視,能猜到一些,起身,繞過茶幾,側身坐到了穆行天身旁,麵對著這個男人。

穆行天看看他,含笑,似是滿意。

他道:“醫院那邊都妥當了?”

秋澄:“嗯。”

穆行天注視秋澄,溫和道:“快手術的時候告訴我,醫院不是別的地方,該打點的還是得打點。”

秋澄的喉結默默滾了滾,似是有被這話觸動到。

穆行天笑了笑,抬手,手背在秋澄臉頰邊輕撫了下:“別擔心,一切有我。”

換別人,到了這個時候,大概率得為了這份“情意”投桃報李,或者說是投懷送抱了。

秋澄沒有。

從始至終,他和穆行天都保持著一個距離。

哪怕如此刻這般近坐著,他也沒有任何主動靠近的意思。

因為秋澄心裏很清楚,穆行天現在不是在包養他,對他更沒什麽倚念和那方麵的想法。

他真的主動靠近,主動“回報”點什麽,反而會弄巧成拙。

那現在這樣算什麽?

秋澄:喂熟了貓,對貓在意,有點圈養的意思罷了。

秋澄心底十分有數,該怎麽做,又不該做什麽,他有分寸。

果然,穆行天撫了撫他的臉,便收回了手,起身:“早點休息吧。”

秋澄沒問“這麽快就走”這種話,隻默默拿目光看著穆行天轉身走向大門口,連起身送一下都沒有。

穆行天拉開門的時候轉頭,笑了笑:“都不送我?”

秋澄靜靜注視他,一動不動,貓一樣。

穆行天又笑了笑,開門走了。

次日中午,裴玉沒來接,沒有“共進午飯”這個流程,但穆行天給秋澄發了消息。

【吃飯了?在做什麽。】

秋澄:“吃過了。”

秋澄:【照片】;

秋澄:“在看樹上的鳥。”

——

另一邊,穆行天捧著手機點開大圖,發現照片是拍的秋澄站在樹下抬頭看鳥,好笑地搖了搖頭。

——

經紀人拿著那張兩百萬的欠條,來片場找秋澄。

秋澄接過欠條,看也不看,疊起來,直接撕了,轉身丟進垃圾桶。

經紀人哄道:“楊總那天不是故意衝你發火的,他……”

秋澄淡淡道:“解約的律師函應該快送到公司了。”

經紀人:“……”

經紀人瞬間站在了秋澄的立場:“違約金,挺高的。”

秋澄無所謂的語氣:“沒關係,給我準備的律師應該有的是時間跟貴司老板打官司。”

“錢方麵你也不用擔心。”

經紀人心道這特麽到底哪裏找的金主啊!

這麽牛逼轟轟的嗎!

經紀人灰溜溜的走了,小秦就差敲鑼打鼓歡送。

當天下午再有以秋澄名義的下午茶過來,小秦一口氣吃了兩份,打著飽嗝:“咱男朋友對咱真好啊。”

秋澄好笑地看他。

小秦憨笑:“自己人嘛,都是自己人。”

小秦忍不住八卦:“誒,你們怎麽認識的?”

秋澄頭也不抬:“從小就認識。”

他單方麵的。

在媽媽的口中,所有和哥哥有關的故事裏。

小秦羨慕:臥槽,還是青梅竹馬啊。

——

公寓,秋澄人在廚房,麵對灶台,火上燉了一鍋湯。

他正拿勺子舀了湯嚐鹹淡,身後傳來穆行天的聲音:“在煮東西?”

穆行天來了。

秋澄轉頭:“是明天帶給珊珊的湯。”

穆行天沒進廚房,去沙發坐了。

秋澄從廚房出來,端了一小碗湯,擺到穆行天麵前。

人隔著茶幾,在對麵坐下。

穆行天垂眸掃了眼湯,沒說吃,也沒說不吃,始終未動。

秋澄不在意的神色:“煮的肚肺湯,嚐嚐嗎。”

這麽久了,穆行天動過筷子,卻從未在秋澄麵前吃過一口飯。

秋澄知道為什麽。

媽媽和他說過——

穆行天很小的時候,身邊就一直是保姆照顧。

有保姆為了拍穆行天父母的馬屁,總把當年還小的小少爺喂得很飽。

如果知道他喜歡吃什麽,還會特意準備很多,做出一副十分關心小少爺的模樣。

穆行天年幼時曾因此吃糖吃到滿口蛀牙。

慧蘭對秋澄提及這些的時候,歎息過:有錢人家的少爺不好做的。

看起來像是捧了他,其實都是害了他。

慧蘭:“哥哥很小的時候啊,就不在人前吃東西了。”

年幼的秋澄:“為什麽呀?”

慧蘭:“因為別人會揣測哥哥的喜好啊,說不定還會害了哥哥。”

年幼的秋澄:“那哥哥喜歡吃什麽?”

慧蘭:“喜歡吃媽媽做的飯啊,還喜歡媽媽煲的湯。”

“什麽湯?”

“肚肺湯。”

……

煮得奶白的湯汁盛放在白色的骨瓷碗裏,碗沿搭了隻白色的湯匙。

很像小時候,慧蘭阿姨盛給他的湯。

穆行天不動聲色,些許思緒飄到了從前。

頓了頓,他伸手,端起了碗。

秋澄安靜地看著。

他曾問過裴玉,是否了解穆行天。

他自己也曾在麵對這個男人的時候,頗覺壓力。

可秋澄恰恰知道穆行天的不少喜好。

從媽媽的口中。

又或者說,秋澄,他就是聽著哥哥的故事長大的。

見穆行天喝了口湯,秋澄不動聲色:“好喝嗎?”

秋澄:他知道,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