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馬嶺村

“你先不要動。”

司空禮文沉著冷靜的聲音仿佛一劑強心針,安撫著不知發生什麽事而感到驚慌的肖亦寧。

於此同時,他的手暗暗抓了一把身邊的石子。

瞄準目標,然後運足內力打了出去。

“吼。”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肖亦寧聽到一聲毛骨悚然的嚎叫——身後有東西跑開了。

她轉過身。

好大一隻斑斕猛虎。

“我打中了那畜生的眼睛,它暫時跑掉了。”

司空禮文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嗯!”

肖亦寧雙腿發軟,雙手撫胸一陣後怕。

兩人稍作歇息,準備接下來繼續趕路。

“咦?這裏有人活動的痕跡。”

司空禮文眼尖的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真的?那太好了,現在不用費盡心思找水源更不用擔心被渴死了。”

肖亦寧高興得恨不得跳起來,已經十幾天沒有見過除司空禮文之外的人了。

日子久了,肖亦寧總感覺像被世界遺棄了一樣。

按著司空禮文的指揮,他們沿著這些痕跡走了大概差不多兩個小時,終於走出了這片山林。

...

眼前豁然開朗,遠處的田野上座落著一個不算小的村子,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時近黃昏,屋頂上升起的炊煙嫋嫋,使整個村子透露出一片祥和的氣氛。

肖亦寧喜出望外,回過頭對司空禮文說道:“我們進村子嗎?我快渴死了,進去跟他們討一些水喝,順便問問路。”

“嗯。”

司空禮文點點頭。

兩人走了不多時,就到了一戶農家院子前。

院子當中有一農婦正在用簸箕篩著穀物。

肖亦寧隔著籬笆柵欄忐忑地問道:“你好,請問有水嗎?能不能給我們一些水喝?”

農婦聽到聲音,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放下簸箕,轉身進了屋子。

不一會兒,她手裏端著一碗水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隔著柵欄把碗遞給了肖亦寧。

農婦麵色不善,冷冰冰地說道:“喝完就趕快走!”

肖亦寧見她態度雖然不好,並且一直在趕人,但是說到底還是給了水幫助了他們。

心裏即使有點不好受,也還是雙手接過碗,跟那農婦道了聲謝。

她端著碗剛送到嘴邊,忽然想起司空禮文這一傷號,便馬上把送到嘴邊的碗伸到司空禮文麵前。

“你先喝吧。”

司空禮文輕輕推開碗,星眸微轉。

“你先喝。”

肖亦寧最怕讓來讓去,聽司空禮文這麽說,就沒再客氣,把碗收回來喝掉了碗裏麵一半的水。

“大娘,請問這裏是哪裏?這附近有沒有大夫?”司空禮文微笑著向農婦詢問道。

司空禮文幹淨醇厚的聲音音傳到了農婦的耳中。

那農婦循聲一看,暗歎:“好俊美的公子。”

坐在板車上的司空禮文身著白衣,顏如冠玉,眼若星辰,笑意吟吟的,整個人看起來謙和有禮氣度非凡。他風采依舊,十幾日的野外生存沒有折損他一絲一毫玉樹臨風的翩翩氣度。

農婦即使再“冷若冰霜”,也架不住司空禮文這比陽光還要明媚的笑容,臉上的寒霜立即褪去,態度溫和的說道:“你們是什麽人?我們這裏不怎麽歡迎外人。”

司空禮文微拱手作了一揖,彬彬有禮道:“大娘,我因家道中落,無奈之下隻能帶著娘子去投奔遠在京中的親戚,誰成想路上遇到賊匪,我們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

“哎!真可憐,造孽啊!”

那農婦為司空禮文的遭遇深深地掬了一把同情淚。

“大娘,請問這裏是屬於哪一個郡?”

司空禮文又問了一次。

“哦,這裏屬於玉壺郡,我們村子名叫馬嶺村。這最近的大夫就住在青牛鎮上。”

農婦和顏悅色地回答著。

這農婦前後態度的迅速轉變,惹得肖亦寧內心一陣嫉妒。

世界對長得好看的人果真是太友善了,像司空禮文這樣輕而易舉的就獲得了陌生人的好感。

“請問大娘,那青牛鎮該往那邊走?”

站在旁邊好一會兒,端著半碗水的肖亦寧忍不住插嘴。

“就一條路,在那邊。”農婦指著村子的東邊說道,“這青牛鎮也不算遠,走過去的話也就大概兩三個時辰這樣。”

農婦對著肖亦寧可沒有剛才那麽和藹可親。

肖亦寧看這農婦變臉像變天一樣,剛才還好聲好氣的,到她這裏就是冷言冷語,不由得偷偷的撇撇嘴,自我緩解一下尷尬。

司空禮文一看馬上就明白了,是自己的樣貌獲得了農婦對他的好感,所以農婦對他跟對肖亦寧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司空禮文為避免肖亦寧再次尷尬,便說道:“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我傷到了腳,現在需要醫治。如果不是我娘子,我的命就沒了。”

農婦這才發現原來司空禮文一直坐在車上是因為傷到了腳。

很明顯,這一路上都是靠肖亦寧當牛做馬地用板車把他拉到這裏的。

這讓農婦立即對肖亦寧高看了一眼,心生敬佩。

繼而她指著剛才指路的那個方向,開口道:“現在天色已晚,村東頭那邊有一間空屋子,原來是一個傻子住的。前不久那傻子死掉了,他也沒有親人,你們暫時可以去那裏落腳。”

農婦對司空禮文的同情心已經到了泛濫的程度。

“真的?那太好了!”

肖亦寧暗自高興,這就好比一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司空禮文也是麵有喜色,行了一禮,“多謝了。”

喝完了水,把碗歸還,兩人謝別農婦,肖亦寧弓起身子拉起板車顫顫巍巍地朝著村子東邊走去。

這個景象讓那“多愁善感”的農婦又是一陣歎息。

...

到了那農婦口中所說村東頭的位置。

兩人同時看到一座破舊茅屋孤零零的立在一個小小的土坡上,周圍雜草叢生,顯得很是荒涼。

這裏距離村子裏最近的人家有一點路程。

肖亦寧把司空禮文扶進屋內,屋裏比較暗,一眼過去四周都是灰塵。

司空禮文也不在意,他讓肖亦寧把他扶到個角落,隨手在旁邊拿來一個東西墊在地上,就坐下了。

肖亦寧借著昏暗的光線四下打量著屋子,她發現屋子雖破,但生活用具倒是挺齊全。

看來這裏的村民不缺這些東西,他們的生活水平應該不低。

“亦寧,辛苦你了。”

肖亦寧正胡思亂想著,耳中突然傳來司空禮文愧疚的聲音。

肖亦寧看向司空禮文,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的表情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雖看不清他的臉,但肖亦寧可以感覺到司空禮文的聲音有些顫抖,說話氣息不穩,而且空氣中似乎飄**著一股感激不盡的味道。

她不習慣這種煽情的場麵。

故而她摸了摸鼻子,假作輕鬆,“咱倆誰跟誰啊,用不著那麽見外。賽潘安你餓不餓,我還有一點錢,我去剛才的那個大娘那裏看能不能買到些吃的。”

然後肖亦寧在懷中掏出一把銅錢,在手中扒拉了一下,轉身向外走去。

沒過多久,她又轉了回來,站在門口探過頭對司空禮文說道:“你不要亂走,我去去就回。”

“嗯。”

司空禮文的視線一直跟隨著肖亦寧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樣看著肖亦寧的背影有多少次了。

現在他的內心是一片茫然。對肖亦寧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是除了感激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什麽莫名情愫。

...

走在回程路上的肖亦寧腳步歡快,一隻手拿著剛同王大娘買的食物,另一隻手竟然還提有一隻大紅冠子的蘆花雞。

那大娘告訴肖亦寧她夫家姓王,別人都叫她王大娘。

肖亦寧走到她家剛說明來意,王大娘二話不說的就把吃的東西賣給了她。

當時她拿出銅錢正準備交給王大娘,突然看到正在院子裏撒歡的一群雞,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跟王大娘說想要買隻雞為她相公司空禮文補補身子。

本來也沒多指望王大娘能賣給她,可那王大娘一聽是要買給司空禮文吃的,頓時眼睛都亮了,不僅爽快的抓了雞賣給她,甚至還熱心腸的給了她一些煮雞湯的配料。

把錢給了王大娘之後,肖亦寧禁不住又是一陣感慨。

這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到哪裏都能享受到別人的好意,連她這個長相平凡的普通人也跟著沾了光。

...

一回到屋子裏,肖亦寧就忙開了。

待到兩人用過晚飯後,她把屋子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道:“賽潘安,明天我們去青牛鎮看大夫。”

“嗯。”

正準備睡覺,肖亦寧看著這個屋子裏唯一的一張炕,沉默了。

她不想睡地上,也不好意思開口讓司空禮文睡在地上。

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想了一下,肖亦寧對司空禮文說道:“要不我們一人睡一邊吧?”

“好。”

十幾天的奔波勞累讓爬上炕剛躺下的肖亦寧迅速地進入夢鄉。

司空禮文卻怎麽都睡不著,腦海中亂七八糟的閃過一些畫麵,其中有肖亦寧,還有一些可能是以前的記憶。

耳畔這時傳來肖亦寧均勻的呼吸聲,他翻身轉向肖亦寧。

月光穿過窄小的窗子,屋內一片朦朧,依稀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側躺在他的不遠處。

司空禮文靜靜地看著肖亦寧,黑暗中他望著肖亦寧的雙眸中,似乎有一道光正在微微的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