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這個世界上沒有久別重逢,有的隻是還在等待的人

聽到腳步聲,陸彌回頭。

祁行止拎著個黑色塑料袋,表情有些不自在,眼神不自覺地躲著她。

剛剛在收銀小哥的旁觀下陸彌覺得尷尬,現在沒別人了,陸彌看著他這副明明害羞還強壯鎮定的模樣,和昨天晚上強硬主導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心中不覺好笑,又起了壞心,故意說:“小祁同學,很妄自菲薄嘛?”

她噙著笑,滿臉揶揄。

祁行止:“……”

雖然知道陸彌是故意逗他,但他還是決定為自己辯護一句:“…我之前沒買過,以後不會了。”

陸彌的心驀的跳空了一拍。

祁行止怎麽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以後不會了”?正經得好像真的在做什麽保證一樣……

她定定神,又換個角度,故意作驚訝和遺憾的口氣說:“唉,看不出來,原本以為你是高冷禁欲係的,沒想到……”

她這語氣,活像是被誰騙了所托非人的樣子。

祁行止:“……”

算了,說不過她。

祁行止從袋子裏掏出紅豆麵包遞給她,“吃點東西。”

陸彌撇撇嘴,真沒意思,小祁同學總是太讓著她了一點。

不過紅豆麵包正中她下懷,她樂嗬嗬地接過,啃了一大口。折騰一晚上,體力消耗過於嚴重,她餓得肚子裏泛酸水。

吃得太猛,艱難咽下去一大口,陸彌打了個響亮的嗝。

“嗝——”

她慌忙閉嘴,有些尷尬地看著祁行止。

畢竟剛做人家女朋友不久,該走的流程要走,目前還是要保持點人模人樣的淑女形象。

誰知祁行止和她大眼瞪小眼十幾秒,居然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而且越笑越歡,抓著陸彌的胳膊幾乎笑彎了腰。

陸彌萬萬沒想到他會是這反應,作為一個性格沉穩的高冷 boy,他不是應該假裝沒聽到或者淡淡一笑表示沒關係的嗎?!

她惱羞成怒,一甩手,又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腳,形象是徹底不要了,大聲道:“笑屁啊!”

祁行止笑到失聲,整個肩膀都在抖,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

陸彌顏麵盡失,心如死灰地叫他名字:“祁行止。”

祁行止艱難地在笑聲中回了一個“嗯”字。

陸彌:“別笑了。”

祁行止很想依著她,但他做不到。

陸彌滿臉黑線,心情已經從惱羞成怒變成了疑惑——她好好的男朋友怎麽這麽容易就瘋了?

“再笑你人設就崩了。”她說。

祁行止艱難地直起腰,看著她的表情,還是忍俊不禁。

他抿著唇,艱難地忍著笑,從袋子裏又掏出牛奶,擰鬆了瓶蓋遞給陸彌,“喝點牛奶。”

陸彌沒好氣地接過,咕嘟喝了一大口。

同時發現祁行止動作飛快地把手掌貼在了她背後,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陸彌狐疑:“你幹嘛?”

祁行止:“怕你再打嗝。”

陸彌咬牙切齒:“祁、行、止!”

祁行止一本正經道;“老噎著對食道不好。”

如果眼神能殺人,祁行止現在已經中了好幾箭了。

然而祁行止卻隻能看見她唇邊一圈乳白色,在暖融融的正午陽光下,亮晶晶的。

他喉嚨一滾,說:“…陸老師。”

陸彌沒好氣:“幹嘛?”

“我有點渴了。”祁行止說。

陸彌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他,“渴了你買水去啊,小賣部就在你後麵……”

祁行止卻搖搖頭,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陸彌:“介意什麽?——”

她的話被掐滅在喉尖。

祁行止捏著她的下巴,輕柔地吮著她的下唇,給了她一個青澀而綿長的吻。

中午的街道人少,陽光也靜。

時光在這一刻變得漫長。

有了前車之鑒,陸彌走到住院樓樓下的小花園裏,坐在石凳上,小口小口地慢慢吃完了那個紅豆麵包。

包裝袋和空牛奶盒都一股腦丟給祁行止,她愜意地伸長了腿,撐著手,仰麵舒舒服服地享受難得的陽光。

世上的事確實神奇,昨天她還苦大仇深地窩在醫院的陪護**,覺得兜兜轉轉逃了五六年,她的人生依然這麽的操蛋。

祁行止一來,事情也並沒有被解決,但她卻實實在在地覺得安心了。至少,她可以什麽都不想地,曬這幾分鍾的太陽了。

陸彌回憶自己幾天前關手機時的心理活動,怎麽也想不起來那時自己為什麽要瞞著祁行止了。

她隻知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她應該都不會再做這麽愚蠢的決定了。

祁行止扔了垃圾,逆著光下了台階走向她,因為步子大,黑色大衣的衣角微微翻飛起來,蹭著他裹著黑色褲子的細長小腿。

陸彌貪婪地看著他,看著他永遠這樣挺拔而俊雅。

唉,單純論臉的話,陸彌大概真的一輩子也看不膩。

這時,她想到一件未解決的正事。

陸彌轉身從背包裏掏出那本淺綠色封皮的硬殼書,衝祁行止揚了揚。

祁行止原本淡然平常的表情忽然扭曲了一下。

“…你幹嘛還帶著這本書。”他不自在地在陸彌身邊坐下,“捐給福利院的,你怎麽能顫自拿出來。”

他說得義正言辭的,陸彌心中不覺好笑。

她輕輕咳了兩聲,同樣義正言辭道:“你昨天晚上色誘我,害得我忘了正事,這才不是君子之舉呢!”

祁行止嘟囔:“…這算什麽正事。”

陸彌翻開書殼,把書封上的字展示給他看,問道:“說吧,什麽時候寫的?”

祁行止小聲道:“忘了。”

“忘了?!”陸彌顯然不太相信。

祁行止苦笑,點頭認真道:“沒騙你,真的忘了。”

總之是在陸彌離開後的某一天。

也許是他做出了個醜得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模型,也可能是他碰到了一道怎麽也算不出答案的數學題,又或者是他又從一個旖旎而縹緲的夢中驚醒,心煩意亂的時候,就在一直放在他手邊的這本書上隨便寫了幾行詩。

因為陸彌的鍾愛,他讀過不少辛波斯卡的詩,但真正記得的,隻有那一首。

其實祁行止從小就不喜歡讀詩,他習慣收斂自己,因此對於那些細膩而準確地洞察情感的詩句,他總是本能地抗拒。

可後來他被迫明白了詩的好處。

那些洶湧而無處安放的情緒,最終隻能落筆在詩句裏了。

陸彌看著封皮上的字跡,它很潦草,還有兩處地方洇開,暈出墨點。她無法想象祁行止在什麽心境下落下這幾筆,也不知道該對現在的他說些什麽。

“為什麽把這本捐給福利院呢?”她輕聲問。

竹蜻蜓、詩集,祁行止那裏和她有關的東西並沒有多少,這兩樣他還全都捐給了福利院。而那時候她在國外,與所有人都斷了聯係。

祁行止偏過頭看她,笑了聲說:“不知道。”

“當時一衝動就都捐了。”

“可能是覺得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祁行止歪了歪腦袋,試圖回到當時的情景,列舉一些可能的理由,“也可能是覺得如果你永遠不回來了,我留著這些東西也沒用吧。”

“也可能……那時候覺得這些東西都是你的,還是回到你的房間裏比較好吧。”他很嚴謹地,又補充了一種可能性。

他是真的不記得了,現在想想,也確實有些不太合理。

然而過去即是異鄉,他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去了解 17 歲的祁行止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也沒必要回去了,他想。除了未來,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好了。

陸彌聽他語氣輕鬆,心中不禁泛酸。

祁行止總是把一切事情都說得輕描淡寫,給人一種他無論做什麽都從容妥帖的感覺。陸彌依賴他的這種妥帖,有時候甚至忘了心疼他。

哪有人天生就沉穩可靠的呢。

“祁行止,其實我當年……”

陸彌斟酌著開口,卻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麽。她試圖回到當年的心境,讓六年前的陸彌去安慰六年前的祁行止。

她甚至想說:“其實我當年也喜歡你。”

但她不能,這樣說對很多人不負責任。她也沒有辦法替六年前的陸彌做保證。

她支吾著,欲言又止了好幾回,而祁行止安靜地凝望著她,沒有催促,也沒有打斷。

陸彌看著他沉靜的眸子,笑了笑,最終說:“我們好幸運哦。”

祁行止問:“怎麽說?”

陸彌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很多事情都很幸運啊。我回國又不敢回南城,在重慶陪 Charlotte 玩,剛好就遇到你;大雨天開車上仙女山,碰到你跑山回來;一衝動去了北京,段采薏那麽變態的麵試我居然忍住沒罵娘,結果又碰到你……”

她嘟囔著,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地麵。

祁行止聲音含笑,“嗯,是挺幸運的。”

“這就夠了,對不對?”陸彌偏過頭來看她,目光裏帶了些較真。

祁行止知道她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於是他點頭笑道:“對。”

我們很幸運,這就夠了。不要管以前怎麽樣。

陸彌立刻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祁行止伸手揉了揉她發頂。

他不會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沒有久別重逢,有的隻是還在等待的人。

兩人在花園裏坐了好一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差不多到時間了,陸彌上樓去看林立巧,祁行止猜林立巧也不太想看到自己,便打算回一趟家,順便把被陸彌那出來的竹蜻蜓和詩集還給福利院。

陸彌下意識地不想還,被祁行止好笑地看了兩眼之後,又乖乖地鬆了手。

現在看著祁行止頎長的背影,陸彌不自在地摸了摸鼻頭。

到底誰是老師……

祁行止離開後,她又獨自在花園裏坐了會兒。

二十分鍾後,外賣小哥把她買的藥送到。

陸彌是第一次吃這玩意兒,但她知道吃這個對身體不好。可沒辦法,昨天晚上是她自己忍不住去勾祁行止的。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堅持的話,祁行止真的能硬生生忍住。

所以她故意說了暗示性那麽強的話——“除了你,不會再有別人”。

她隱約感覺祁行止對她的話有了些誤解,不然,以他一貫的細心和周到,她估計沒有機會背著他自己買藥吃。

但不知道為什麽,陸彌並不想澄清這個誤解。

反正,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她想到昨晚祁行止最後關頭想起自己沒有準備措施便打算強忍下去的模樣,和今天早上生疏購買安全套的樣子,心裏泛起絲絲酸酸甜甜的感覺,輕輕摳下一枚小小藥片,就了口牛奶吞了下去。

作者的話

昨天評論區的走向我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其實我也隻是好像在啥地方看見過科普,就這麽寫了。看評論區我才去查了一下,那玩意兒真的分尺寸! 以及明天我也許可能大概要請一天假,如果沒更請各位諒解一下(說來慚愧我周末吃多了吃得胃疼= =),如果更了請大家表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