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祁哥哥的眼睛會說話。”

十三號線永遠人滿為患。陸彌半坐在祁行止的行李箱上,背後是車廂牆壁,身側是座位隔板,她仰起臉,發現祁行止同樣低頭看著她。

沒由來的,陸彌就是想笑。

“笑什麽?”祁行止問她。明明他自己也彎起眉眼。

陸彌反問:“你笑什麽?”

祁行止說:“我笑你。”他這兩天有些感冒的症狀,因此戴著黑色的口罩,隻露出一對細長而銳利的眼睛

陸彌有樣學樣:“那我也笑你。”

祁行止又問:“你笑我什麽?”

陸彌:“……”

他們倆好像發明了對話永動機。

陸彌忍不住了,自嘲地笑道:“我們倆好像傻子。”

車廂廣播響起,掩蓋住她的聲音,祁行止沒聽清後半句,微微俯身問:“你說什麽?”

陸彌湊到他耳邊說:“我說你是個傻子!”

祁行止愣了下,微微擰眉,旋即無奈地笑起來。

他笑的時候,本就細長的眉眼彎出好看的弧度,長而柔軟的睫毛壓在自己的眼下,看起來溫柔極了。

陸彌最愛他這樣無奈笑著的樣子。每次他這樣笑的時候,她都覺得,她擁有一切,她做什麽都是對的。

祁行止低低的笑聲就在耳邊,陸彌一時心癢,伸手抓住他的腰,仰臉湊上前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隔著薄薄的口罩布料,她仍然感覺到他嘴唇的柔軟。

祁行止明顯一怔,反應過來後立馬撫住她的臉俯身要回吻,然而就在陸彌已經閉上眼準備享受他的回報的時候,他停在了他們呼吸相聞的距離。

第一秒,他想起他還沒摘口罩。

第二秒,他偏了下腦袋,湊在她耳邊說:“陸老師,公共場合。”

陸彌如夢方醒地睜開眼,這才恍然想起來,這是在地鐵上。

公共場合。

又是這該死的公共場合。

陸彌瞪了他一眼,低頭拿出手機和耳機不看他。

祁行止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然而毫不見外地分走她一隻耳機。

祁行止故意挑選地鐵出行,一個半小時後,才到達機場。

陸彌全程一言不發,陪他領完登機牌、拿好行李,送他到安檢口,不鹹不淡地擺了擺手就說要走了。

祁行止忍不住笑,這脾氣鬧得也太明顯了。

他拽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卻在她別扭地等了半分鍾之後才淡淡地說一句:“打車,別坐地鐵了。”

陸彌恨得牙癢癢,知道他是故意的,卻又憋著一口氣不肯承認,也淡淡地回一句“知道了”。

陸彌轉身,走出了好幾步。

第一步,祁行止沒有叫住她。

第二步,還是沒有。

第三步,陸彌真的有些生氣了。

第四步,她心道她要是回頭就是狗!

第五步,身後傳來腳步聲,然後手腕被攥住,陸彌被拉著轉了個圈,男生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祁行止不知什麽時候摘了口罩,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吻她。

濕潤而綿長的吻,溫柔的唇舌交纏,陸彌舌根甚至隱隱發痛。

祁行止終於放開她,然後說:“嗯,討回來了。”

陸彌不想承認,她就這麽輕易地被哄好了,於是紅著一張臉不爽道:“你這就不是公共場合了?”

祁行止低聲笑了,說:“陸老師,這裏是機場。”

在機場,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親吻你愛的人。

它包容所有的不舍與愛意綿綿。

失去才會懂得珍惜,陸彌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祁行止調研大部分時候都在沒有信號的深山老林裏,常常好幾天都不見人影,她連微信視頻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陸彌忽然有點後悔,之前怎麽光顧著元旦排練的事情,沒多和他待在一起。

恰恰這段時間她又清閑得過分,孩子們進入了期末考試期,夢啟的課都停了,她唯一的工作就是給孩子們查漏補缺,針對他們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進行輔導和答疑。

這就導致她幾乎每一個工作日的白天都沒事可做,連帶著起床時間都推遲了兩個多小時。

這天早上,陸彌又窩在被子裏懶得起,無意識地劃拉著和祁行止的聊天界麵。

祁行止現實生活中的語言風格完美地傳承到了網絡世界——凝練。但陸彌從來不覺得被忽視或者被敷衍,因為祁行止的風格很明確,他隻是言簡意賅、廢話不多,但有求必應、有事必報。

陸彌一路看下去,發現她發的內容大多沒有什麽營養,比如幾點才起床、中午吃什麽、不上課很無聊之類的。

但她的每一條消息,祁行止都會及時回複。

陸彌說她十點多才起床,他就發來一幅備忘錄裏隨手勾的簡筆小豬圖,並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配上一句——“這不是你。”

陸彌說她中午吃了炸醬麵,他看到後,發來前一天風雨大作時躲在山洞拍的兩桶泡麵,說:“我吃老壇風雨牛肉麵。”

陸彌說沒課上很無聊,他剛好有信號,立刻拍了腳下的一堆石頭發過來,配文:“要不要來教石頭說英語?”

……

陸彌看這些聊天記錄看得津津有味,從祁行止回複她的內容,到他主動發的那些內容,比如新學了重慶哪個山頭的方言,比如今天的天氣有多詭異,還有調研工作中一切新奇的事情,隻要不涉及機密,他全都告訴她。

陸彌看著看著,忽然想到從前和蔣寒征在一起時,也像現在這樣,戀人之間的聊天記錄總是滿滿當當,有說不完的話。

但不一樣的是,戀愛後,蔣寒征對她幾乎是“隻問不說”。異地的原因,蔣寒征對她有無限的掛念和關心,恨不得把她每天從起床後的吃喝拉撒睡都問得清清楚楚。但他卻很少講他自己,也許是因為工作性質特殊,也可能是因為他害怕陸彌擔心。

總之,陸彌每天都需要回答很多問題,卻鮮少知道蔣寒征具體在做什麽。起先她也會問,蔣寒征總是輕描淡寫地說在訓練或者在休息。漸漸的,陸彌也就不問了。

陸彌繼續翻著和祁行止的聊天記錄,時不時咧著嘴笑起來。

她甚至還沒有發現,她已經可以這樣淡然地、正常地想起蔣寒征了——作為前男友的蔣寒征、她也曾依戀過的蔣寒征。

陸彌一直在**磨蹭到中午,才洗漱完畢穿好衣服去食堂吃午餐。

她正好碰見向小園放學回來,背著個書包在食堂打飯。

陸彌端著餐盤走過去,兩人坐在一處吃。

陸彌習慣性地把自己的排骨夾給她兩塊,“你多吃點,那麽瘦還不長個。”

“……”向小園看著自己盤裏的小山,無語道,“你也很瘦。”

“我又不用長個。”陸彌語氣輕快地回道。

向小園看了看她,又收回目光,一邊剔著魚骨,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你和小祁哥哥談戀愛了。”

又是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肯定句。

“咳咳咳咳咳……”

一石驚起千層浪,陸彌咳嗽起來。

向小園也不著急,等她緩過來,一臉淡定地看著她。

“你怎麽知道?!”陸彌驚道。

向小園:“因為我很聰明。”

陸彌:“……”

這熟悉的對話。

她不再做無謂的掙紮,隻叮囑道:“記得保密。”

“我保密沒用。”向小園聳聳肩,“大家應該也都知道。”

陸彌又受一驚,瞪圓了眼問:“什麽?!”

向小園說:“因為小祁哥哥的眼睛會說話。”

“……”

陸彌,卒。

“那你是不是要和小祁哥哥一起過年?”向小園忽然又問。

“當然不!”陸彌下意識否認,哪有剛在一起的情侶就跟著回家過年的?更何況,祁行止肯定要回南城,而她……

短時間內,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

她猛然想到,夏羽湖的郵件已經很久沒有發來了。陸彌心裏一沉。

“啊?”向小園似乎有些遺憾地歎了聲,嘟囔道:“小祁哥哥又要一個人過年……好可憐。”

陸彌不解:“一個人過年?”

向小園天真地看著她,“小祁哥哥每年都一個人過年,他說他替我們守家。”

陸彌絞起眉毛,“他…不回南城?”

向小園搖搖頭,“沒有啊,他每年都留在這裏。”

陸彌皺著眉,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整個下午,她都惴惴不安地拿著手機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糾結著要不要直接問祁行止為什麽不回家過年。

可還沒等她想好,一個陌生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陸彌小姐嗎?”電話那頭空****的,一個冷靜幹練的女聲傳來,還有隱約的回聲。

陸彌忽然有些害怕,猶豫著答應道:“…我是。”

“這裏是南城市人民醫院,林立巧女士在我們這裏住院。”女人的語速很快,語氣中似乎帶著埋怨,“她的朋友給了我們你的電話,希望你能來看她一趟。”

並不陌生的名字時隔多年再聽到,陸彌一時間愣住了,喪失了語言係統一般,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陸小姐?”電話那邊的人不耐煩地催問道。

“…在。”陸彌回過神,“她……生了什麽病?”

“胃癌。”女人的聲音愈發冰冷,“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勸你們做兒女的早點來看看,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位醫生或護士小姐義憤填膺地掛了電話,大概是看多了這樣喪盡天良的兒女,連教訓的話都懶得多說幾句。

陸彌聽著電話裏的忙音發呆,良久才把手機放下。

她的屏保還是元旦那天祁行止給她和學生們拍的合照,小孩們笑得燦爛極了,她也眉眼彎彎。溫柔地注視著鏡頭方向。

陸彌盯著那照片一直看,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

她又摁亮,然後點進訂票 APP,買了一張三個小時後飛往南城的機票。

作者的話

談半章戀愛,然後又要開始搞事情了哦。